《清风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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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扬(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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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那被风吹过如波浪般起舞的翠草便已心满意足。而今,他只顾忧烦自己的生死、自由,早已无心牵挂多馀的事物。
  
  思及此,严清郎的脸色不觉黯淡,勉强地使著唯一能动弹的左手撑起身躯,蹒跚地走至窗棂旁,瞧了那朵模糊的红花好一会儿,才抬起左手欲拿起那朵花儿。
  
  「若我是你,绝不会去碰那朵红花分毫。」恰巧走入草屋内的蔺舆风,淡淡然地说道。
  
  乍闻此言,严清郎不由得缩回手,深蹙起眉头看向蔺舆风,似乎在等他解释。
  
  「辽燕国的女子不似崇安国的女子那般保守,女可追男,男亦可追女,若女子相中该名男子,便会在他窗前放上一朵红花,若男子对该名女子亦有意,便会拾起红花作为互许心意的物品,到了夜里,男子便可带著红花到女子的家中留宿一晚,倘若那晚两人发觉彼此并非如初见面般地有感觉,两方便可再另寻新欢,反之,男子若喜欢上一名女子,便会在她窗前留下一朵蓝花。」
  
  「看来你对辽燕国似乎很熟悉。」莫怪长孙少卿定要蔺舆风随他一同出使。严清郎不再逗留窗棂旁,撑著身躯一步步地走回床褥旁坐下。
  
  蔺舆风也不多做解释,抬手放下身後沉重的包袱,便走至严清郎跟前,半弯下身地挑起他的下颚。
  
  「你的眼已经能看见了吧?」
  
  本浑身僵直的严清郎一听,虽放松了身躯,却仍暗中防备著地冷道∶「与你无关。」
  
  「严大人莫不是在防我吧?」蔺舆风嘲讽地扯著唇角,看入严清郎那双锐利却少了分清明的眼眸,「是谁说……一切恩怨待回国後一并清算呢?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此刻防著我?是怕我吃了你吗?」说著,他不禁嗤笑出声。
  
  严清郎一言不发地回视蔺舆风,不回应,正是最好的答案,就算他确实是在防蔺舆风又如何?他不过是个自私又怕死的人,就算眼前只有一条必须踏著尸体才能走过的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踏上前,一旦时机成熟,眼前这个人便会成为他脚下的死尸一具!
  
  蔺舆风见严清郎仍是如往常般,一脸冷漠淡然,丝毫不给半点回应,心口便莫名地涌起一股恶气,沉得他止不住手劲地掐紧严清郎的下颚。
  
  严清郎倒也没抵抗,甚至不开口阻喝,任由蔺舆风掐著他的下颚出气,毫无表情波动地直盯著他那模糊的俊美脸孔。
  
  他的沉默,令蔺舆风不由心火狂烧,但更多的是那不断涌上的无力感,不可否认的……无力。
  
  「无妨,我从来就不曾信你,又何必坚持要你这声答覆?」他放下紧掐著严清郎下颚的手,自嘲似地低喃。
  
  「既是如此,说与不说又有何分别?」严清郎微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地接著说∶「我不过是你的仇敌罢了。」
  
  言下之意,无非是说蔺舆风从头至尾,只在意严清郎这个人是他的敌人,而非同伴,信任二字,又怎可能存於两人之间呢?
  
  蔺舆风一语不发地盯著严清郎,像是想看穿他,又似在揣测他的心思,可当他看入那双依旧冷然深邃的眸中时,有的只是那毫无波动流转的黑,和那未曾改变的冷漠。
  
  他轻别过首,侧著脸木然地说∶「今早我到邻近的镇上打探过了,三天前曾有四名自称来自崇安国的商人到镇上打点行装,听镇上的人们说他们离去前,似乎曾谈及欲往辽燕首都之事,想料应当是那四名侍卫才是。」他站起身,走至放著包袱的桌前接著说∶「待明日天一亮,我们就出发,虽不能赶上他们,但至少还能与他们会合。」
  
  「嗯。」严清郎颔首淡漠地应了声,算是回应蔺舆风的话。
  
  明日吗?他看向蔺舆风那到模糊的背影;也好,事情快些办成,对他、对长孙少卿来说无非是件好事,就算是他送予长孙少卿的饯别礼,也是送给自己离行的大礼,他渴望已久的自由……
  
  沉默了好一会儿,蔺舆风忽然开口问∶「严清郎……你心中可曾有冷月的存在?」
  
  冷月……多麽遥远且陌生的一个名儿啊!严清郎敛下眼帘,淡淡然地答说∶「不曾。」
  
  「为什麽?」蔺舆风遥望著手边轻问。
  
  自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他想起了许多事,许多在他的思绪被怨恨埋没前就不曾再忆起的事。究竟是何时,他忘了一切便是起始於冷月这个人呢?忘了……他是他找上严清郎的理由。
  
  「不为什麽。」对於严清郎而言,冷月不过是见过一两次面的陌路人,对於这身躯以前的原主来说,冷月是个遥不可及的过去,无论是此刻的他抑或从前的他,冷月二字,有与否都已不再重要。
  
  闻语,蔺舆风笑了,「好一个不为什麽,好一个不为什麽……」他忽然止住笑声,不再赘言地往外走去。
  
  冷月……他的义弟,是如此痴傻地爱上他身後那名无情的男人,那名心机用尽、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地的卑鄙家伙!而今,他才知晓,无论是谁,在这男人眼中什麽也不算,纵然那人爱他爱得宁愿为他而死,也无法在他心中留下半点儿痕迹,因为他是严清郎不是吗?
  
  或许他与严清郎并无不同,同样的自私、无情,也同样的……容易忘怀,在被怨恨蒙蔽後,其他事物於他而言,不过是如云烟般挥之即散。
  
  但他会怕,怕有那麽一日,他也将全惨死的事抛诸脑後,自私的只会为自己私欲著想,为了想报复而报复,那他……岂不真与严清郎毫无分别了?
  
  严清郎转头看向窗棂,忽而出声唤住神色恍惚的蔺舆风道∶「你若真要对付我,我绝不会阻止你。」
  
  蔺舆风一听,不禁止住脚步,沉默了半晌才说∶「我会夺回你所欠我的,但不是现在。」
  
  因为他俩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办,等此事一完结,他们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



  
  
  近昧旦之刻,燕城外的官道,朦上一层层有若轻烟般的雾缕,让行经之人宛若身陷云雾之中,有种踏云而行的错觉。
  
  不一会儿,灰沉沉的天色,透出几分微光,鸡鸣声洽在此时不缓不急地朗啼而起,紧闭的城门也在此时缓缓开启,沉重的门扉,传来阵阵刺耳的咿呀声响,惊醒了一旁在驿站内等候许久的旅人和商人,而早已在城门旁候著的人们,无一不争先恐後地挤入城内。
  
  轻倚在窗棂旁的蔺舆风,瞥了眼外头的景象後,旋即转首走回床褥旁,对上正端坐於床榻上默然不语的严清郎。
  
  「城门开了,我们先用过早膳再行入城吧。」连日来不眠不休地赶路,途中更多次遭刺客暗算、追杀,连日下来,虽使得他精疲力尽,但今儿个总算能松口气歇会儿了,况且,还有人比他更需要静养。
  
  「不,这一路上已耽搁了不少时日,还是快些进城为要。」严清郎说著,不禁抬起左手抚上敷著药膏的眼眸。
  
  昨日赶到燕都外时,已是门禁之时,他俩只得在城外不远处的驿站内住下一宿,等候城门开启,只是……途中被追杀一事,至今仍令他耿耿於怀,欲与蔺舆风商量此事,他却对此只字不提,甚至不愿多谈……罢了!还是快些入城,将心中所悬之事办妥吧!
  
  闻言,蔺舆风嘲讽地哼笑了声,「无妨,只要你别忽然倒下便可。」若不是怕他眼未愈浑身又是伤,他又何需替他处处著想?哼!
  
  严清郎抿紧唇,不发一语地站起身,伸出唯一能动弹的左手四处摸索,欲寻应放在一旁的衫子,就是不肯向身旁的蔺舆风求助。
  
  「硬性子的愚蠢家伙!」蔺舆风咬牙切齿地暗骂一声,拉过严清郎的左手,将黑底滚蓝纹边的长衫子塞入他怀中。
  
  一个没站稳,严清郎就这麽和著衫子一同跌入床内,狼狈至极,却不见他露出不悦之色,坐起身,兀自穿上衣衫。
  
  见严清郎穿妥後,蔺舆风毫不客气地拿起沾湿的巾子,粗鲁地抹去严清郎眼上的药膏。「没瞎就自己睁开眼看路!」说罢。他丢下巾子迳自转身离开。
  
  严清郎微皱起眉头地抚上微微发疼的眼,过了好半晌,才敢睁开双眼,看向眼前朦胧一片的景物。
  
  他淡然轻笑,出使的这段日子,他和蔺舆风都不好过,明明就如此憎恨彼此,却不得不暂时撇弃短见,与对方平静相处,於公於私,这对他俩来说都太难了,所以他不怪他会如此待他,更宁愿他如往常般恶声恶气地对自己说话,这麽一来,日後下手才不会留情。
  
  思忖间,严清郎敛下淡笑,勉力地睁著仍看不清晰的眼,站起身拿起包袱走出房外,混入正欲离开驿站的商团,一同走入繁华的辽燕首都--燕城。
  
  盛产玉石的国都,果然非他国所能比拟,来来往往的商团无数,市集拥挤得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潮,一时间,整个人顿陷那此起彼落的唢呐声中,挪不开身。
  
  勉强脱离人群来到一摊贩前的严清郎,见找不著不知那儿去了的蔺舆风,只得先站在摊贩前等候人群散去。
  
  「这位爷来瞧瞧啊,凡是您想找想要的东西,这儿无一不全,快来看看吧!」一名老头儿拉著严清郎的衣袖朗声说道。
  
  严清郎本不想搭理他,却见那摊子上,摆著一把通体翠绿的二胡,虽然他眼视不清,但那把二胡应当是竹制的无错。
  
  彷佛被勾住心神般,他缓缓伸出左手欲拿起那把二胡仔细地瞧上一瞧,却又赶紧缩了回来,眉头皱得死紧。
  
  他想起了父亲,还有那一日……尧风死前的模样,许久不曾被触痛的心口开始泛疼,就像起了个头般,强烈的痛楚顺著呼吸灌入他体内,这种痛,远比身上的伤口还要折腾人。
  
  「严大人好不暇意啊!适才还这般著急著要入城,此刻却站在此地流连忘返,莫非……严大人忘了自己进城的目地不成?」
  
  一贯熟悉的嘲讽语气,激醒了堕入伤痛之中的严清郎,转眸望向来者,正是他遍寻不著的蔺舆风。
  
  「啊!这位白衣公子爷,瞧您衣著不凡的模样,要不……」瞧见自个儿摊前又来了名贵客,老头儿赶忙迎上前努力奉承地想做笔生意,可话还来不及说完,便给人打断了。
  
  「走!」蔺舆风理也不理那名老头儿,拉著严清郎迈步便走。
  
  严清郎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淡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见几个人。」蔺舆风越行越快地说著,险些令被牵著走的严清郎跟不上。
  
  两人一前一後地穿过重重人群走了好段路,行於前方的蔺舆风这才停下脚步,放开严清郎立於一旁。
  
  严清郎微眯起双眼,隐约看见前方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尚来不及仔细一瞧,便见那几个人靠上前来,半跪在他和蔺舆风两人身前。
  
  「属下拜见蔺尚书、严侍郎。」四人宏亮一致的声音,铿锵有力地说著。
  
  「起来吧!」蔺舆风随意摆了下衣袖,颇有官威地轻喝道。
  
  四人赶忙起身,其中一人旋即朝两人拱手弯身地说∶「属下本以为那日之後,再无机会见到两位大人,所幸蔺尚书机智,特意托人送信予纪兄,让吾等先行前往燕都,否则就是大人们未蒙难,咱们也无缘再见两位大人的尊颜一面了。」说话的人正是此行的侍卫长--程志保。
  
  闻言,严清郎脸色不禁微变,转首冷冷地看向蔺舆风。原来……蔺舆风早已与侍卫们有所联系,那他为何要向自己隐瞒此事呢?
  
  「嗯。」蔺舆风轻应了声,随即道∶「我在信中所提之事你们可有转达予辽燕国丞相?」
  
  「属下将尚书大人的书信转交予丞相,见丞相详阅後,模样甚是诧异不信,并对吾等再三言说绝无此事,甚至对吾等说会禀明朝上,请辽燕国国君派人彻查此事,定给尚书大人一个交代。」程志保恭敬地答说。
  
  蔺舆风点点头,低吟沉思了一会儿,才说∶「嗯,此事暂且搁下,皇上那儿可有捎来消息?」
  
  「皇上听闻出使的船只遭袭,立刻派出百名守在渡江河口的禁军前来辽燕,好保护两位大人的安全,这几日应该就到了。」
  
  「皇上此举甚是不妥,太招摇了。」一旁沉默许久的严清郎,紧皱著眉头说道。
  
  蔺舆风似乎也颇不赞同地皱起眉,百名禁军虽不多,却也足以令辽燕如芒刺在背,若两国因此交恶,他和严清郎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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