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芳这样问,自然也不是为了好奇,而是她确确实实想知道,这家伙在这里干
甚么?
那中年人经李玉芳这样一问,结结巴巴,好半晌答不上来,李玉芳已经现出很不
耐烦的神色来,又催了两次,那中年人才道:「我……出来散……散步!」
李玉芳倏地睁大了眼睛:出来散步!这算是甚么回答!
李玉芳忙又问道:「你住在哪里呢?」
那中年人道:「我……我……」他并没有说出他住在甚么地方,只是道:「我住
在哪里,有甚么关系?我是报警的,那屋子里发生了事,我报警,你为甚么一直盘问
我,倒像我犯了罪?」
李玉芳冷笑了一声,向身旁的两个警员作了一个手势,令那两个警员好好地看着
那个中年人,她自己则向那幢屋子走去。
李玉芳虽然一到就在盘问那中年人,可是她也一直在注意那幢屋子,她注意到,
两个警官带着警员,进入屋子不久,屋中就亮起了灯光,接着,屋子的二楼,也亮起
了灯光。当李玉芳向屋子走去之际,一个警官已向她奔了过来,叫道:「李警官,屋
子里,有一具女尸!」李玉芳陡地一怔,立时加快了脚步。
「屋子里有一具女尸!」那警官向着李玉芳叫道,虽然那警官离李玉芳不过七八
码,但由于风势很强劲,将那警官的叫嚷声,变得有点听不清楚,但是李玉芳,还是
可以听清楚那警官是在说,屋中有一具女尸!
由一个听到了一下惨叫无而报案的电话,演变成了有一具女尸的严重案件,这无
法不令得李玉芳加快脚步。
李玉芳一面在向前奔,一面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那报案人一眼。那报案人的形迹实
在太可疑了,李玉芳要防他突然逃走。可是那报案人却并没有逃走,只是缩着身子,
在寒风之中站着。
李玉芳来到了屋子后面的围墙,沿着围墙,又奔了几步,来到了后门,那警官一
直跟在她的身后,李玉芳在后门前停下,那警官道:「李警官,我们弄开了前门─
─」
李玉芳并不理会那警官的话,因为她已看到后门上,有一个洞,刚好可以容手伸
进去。她先推了推后门,没有推开,然后才伸进手去,摸到了铁拴,将铁拴移开,才
推开了后门。
在她身边的警官似乎很奇怪,何以李玉芳对这幢屋子的后门这样熟悉。而李玉芳
的心中更奇怪。那报案人说他是用这个方法,进入这屋子,用厨房中的电话报警的,
真难得他在离开的时候,还记得拴上了铁拴!
这几乎是有违常理的事,从那报案人如今的慌乱惊恐的情形看来,他决不可能是
一个如此镇定,如此行事有条不紊的人!
李玉芳又回头看了那报案人一眼,才走进了屋子,后门内是一个后院,穿过了后
院,就是厨房的门,李玉芳推门进去。这时,全屋灯火通明,厨房的出口,有警员站
着。
李玉芳经过厨房,顺便观察了一下,厨房宽大而整洁,有两具挂墙电话,一具是
接外线的电话,另一具是内线电话。李玉芳一面向前走,一面指着那具外线电话道:
「别让人碰这具电话,等会要取指纹!」
那警官答应着,李玉芳已走出了厨房,出了厨房之后,是一个布置豪华的餐厅。
餐厅的一边,是一道楼梯,楼梯上铺的是浅米色的地毯,地毯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
迹。
从二楼一直到餐厅,李玉芳也立时看到了那具女尸,尸体就在楼梯脚下,面向下
伏着。下半身还在楼梯上,在女尸的后背,插着一柄尖刀,那是一柄相当锋锐的水果
刀。女尸的身上穿着相当名贵的衣服,也是浅色的,所以血迹看来,也就份外触目。
在女尸的身边,另一个警官,正蹲着身,侧着脸,想看清女尸的脸面。李玉芳吸
了一口气,摸了摸在屋外被寒风吹得有点发痛的鼻子,也蹲了下来。
当她蹲下来之后,她可以很清楚看到那女死者的脸面了。女死者约莫二十四、五
岁,妆化得相当浓艳,还戴着长长的假眼睫毛。若不是她圆睁的双眼,充满了恐怖,
她一定是一个十分妖冶美丽的女子。
李玉芳直起身子来,那两个警官望着她,李玉芳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警官和警
员立时忙碌了起来,李玉芳在屋子的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屋子的下层是一个很大的
客厅和餐厅,还有一间客房,楼上是三间睡房,使李玉芳奇怪的是,这三间睡房,看
来和楼下的客房一样,全不像是有人在最近住过的!
那女死者也不是穿着睡衣,屋子中唯一属于女死者的东西,看来只有,随随便便
挂在楼梯栏杆上的一件貂皮大衣,和一只手袋。李玉芳将手袋打了开来,手袋里面也
没有甚么特别的东西,全是一般女士手袋中常见的东西。
李玉芳在略为检视了一下手袋中的东西之后,至少已有了一个印象:女死者是一
个生活上十分讲究,而且经济情况极其充裕的人。
手袋不但名贵,袋中的化妆品也是最好的,有一只玛瑙的小盒子,小盒子中是几
片药片。连放药片的小盒子都这么讲究,其余也可想而知了。
李玉芳将手袋,和手袋中的东西都放在地上,准备让摄影师来拍照,她又到了楼
下,再仔细察看那女死者。这时,她注意到了女死者的鞋子,鞋子和手袋是配对的,
鞋底上沾着不少泥沙。
李玉芳这才想起,应该去看一下花园,她自一个警员的手中,取过一个电筒,穿
过客厅,来到花园中。当她用电筒向花园照射之际,她不禁皱了皱眉,从铁门进来的
那条路上,全是脚印,而且一望即知,那是警员皮鞋留下来的脚印!原来的脚印,看
来全被践踏掉了。
不过李玉芳也不是太重视这个问题,因为只要略加鉴定,就可以知道,女死者鞋
底上的泥沙,是不是和花园中的泥沙吻合,可以轻而易举地,证明女死者在临死之
前,是才从花园中走进来的──或者说,是从外面进来的。
这时,那报案人也依照李玉芳的吩咐,被带了进来,报案人进来,一看到尸体,
就睁大了眼,张大了口,神情极其惊恐。
半小时后,更多的警方人员赶到。
大批警方人员赶到之后,屋子中显得更忙碌,摄影师在拍照,法医在检查着死
者,指纹师在各处套取指纹,那柄凶刀,也被法医从死者的背后拔了出来,当指纹师
在凶刀的柄上,抹上显露指纹的粉末之后,指纹师抬起头来,对李玉芳道:「李警
官,刀柄上全是指纹,这件案子,看来不难破!」
李玉芳向那报案人望了一眼,报案人也听到了指纹师的话,神情更惊恐,张大了
口,像是想说甚么,但又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第二章
李玉芳来到了那报案人的面前,道:「好了,你叫甚么名字?」
那中年男人陡地神经质地叫了起来,道:「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杀人!」
李玉芳冷冷地道:「我没有说你杀人,只是问你叫甚么名字?」
那中年男子看来更加失魂落魄,呆了半晌,才道:「我没有杀人,你……你要抓
我?」
李玉芳再次重复道:「你叫甚么名字?」
那中年男子口唇掀动了几下,却仍然未曾说出他的名字来。李玉芳冷冷地道:
「你现在不愿意说,到了警局再说也一样。」
那中年男人神情更加惶急,道:「我……被捕了?」
李玉芳道:「现在还不能说,不过,你一定要到警局来,帮助我们调查!」
李玉芳一面说,一面低头,看到了那中年人的鞋底和裤脚上,有不少泥沙,她又
招了招手,吩咐化验师过来,取了样本去化验。那中年男人只是低着头,除了身子不
住发抖之外,他一点别的动作也没有。
黑厢车也来了,载走了尸体,李玉芳留下了留守人员,也收队回到了警局,那中
年男子被带进了她的办公室,李玉芳又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这一次,那中年男子总算有了回答,但是他仍然未曾说出他的名字,只是道:
「我要打一个电话!」
这时,李玉芳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李玉芳拿起电话来,听了一下,放下了电
话,瞪着那中年男子,道:「你被捕了!那柄凶刀的刀柄上,全是你的指纹!」
那中年男子倒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增加了惶恐,他只是重复地道:「我要打一
个电话!」
李玉芳点了点头,那中年人用发抖的手指拨着电话,于是,高斯在凌晨四时,被
电话铃吵醒了。
在那样的天气,在熟睡中,凌晨四时,被电话吵醒,那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
事情。高斯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他希望那是打错的电话。果然,两分钟之后,电话铃
停止了,高斯嘘了一口气,心中咒骂了几句,正准备再寻旧梦时,电话铃又响了起
来。
高斯叹了一口气,老大不愿意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抓起了电话,粗声喂了一
下,接着才道:「你是甚么人?甚么!是你!你甚么?」
高斯的睡意完全消失了,他也忘记了寒冷,从被窝中直坐了起来,一直听着,最
后才道:「好,我立刻就来,立刻就来!」
高斯的确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警局的,他走进了李玉芳的办公室,看到了那个
中年人,高斯伸手在那中年人的肩头上,大声道:「老俞,你被人当作凶手?」他打
着哈哈:「那太可笑了!」
高斯一面说,一面向李玉芳望去,李玉芳却沉着脸,显然她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高斯对李玉芳道:「我要将他保出去,让我办手续!」
李玉芳冷冷地道:「只怕不能,他是一件谋杀案的疑犯,严重刑事案的疑犯,要
法官批准,才能保释!」
高斯摊着手,道:「玉芳,别打官腔了好不好,老俞不会是凶手,我知道,你也
知道──」李玉芳立时打断了他的话题,道:「这一点,由法庭决定,我知道的是,
插在死者身上的凶刀刀柄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
高斯陡地一呆,不断地眨着眼,望着那中年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李玉芳
已不理高斯,向那中年人道:「警方要正式逮捕你,你叫甚么名字?」那中年人直到
这一次,才嗫着道:「俞诚。」
李玉芳又问:「住址,职业!」
俞诚的回答来得很迟,先回答了住址,呆了半晌,才求助似地望着高斯,道:
「高斯,我的职业是甚么?」
高斯似乎比俞诚自己更清楚他的职业,立即道:「作家──」他转头向李玉芳
道,「俞诚是小说家!」
李玉芳呆了一下,道:「俞先生,你的精神──」俞诚忙着道:「我正常,我绝
对正常,没有问题。」
虽然俞诚宣称他自己「绝对正常」,但是第一次聆讯,法官就下令检验俞诚的精
神状态。因为俞诚的行动,看来很不正常,他仍然坚称他在那旷野散步,可是他的住
所,却是在遥远的市区!
这件凶案,的确很令李玉芳伤脑筋。按照道理说,已经有了嫌疑犯,案子可说已
经破了,任何人看到了警方的调查报告,都会肯定俞诚就是凶手,因为证据太多了。
首先,凶刀上满是俞诚的指纹。其次,只有俞诚一人在场,报案的也是他,虽然
俞诚另有一套说法,可是任谁也不会相信。第三,那么冷的天气,三更半夜到荒郊去
「散步」,除非俞诚是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
但是,经过专家的检验,证明俞诚所说的话之中,至少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
他的精神,绝对正常!案子令人伤脑筋的地方,不在凶手,凶手已经是没有问题的
了。令人伤脑筋的是死者。这话怎么说呢?
那个死者,已被法医证实为二十五岁左右,发育良好,生活优裕的女性,可是,
女死者的身份,却像是谜一样。
在她身边的所有东西之中,没有一样是可以表明她的身份的。而且在案发之后,
所有的传播媒体,全刊出了女死者的图片。
而且,警方也一再通过传播媒体,呼吁有知道女死者身份的,和警方联络,可是
几天下来,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事实上,任何人是不可能连一点社会关系也没有的,然而那个女死者,看来就是
一点社会关系也没有的人:根本没有人认识她!
本来俞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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