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碰到了。在大城市中,这样的女孩子随处可见,她们通常出没在低级的黄
色舞院中,或是在酒吧的门前,向外张望,再不然就是挂在水兵的臂弯中,招摇过
市。
虽然这样的女孩子不足以令人惊奇,但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突然在这样的时
刻,出现在门外,那却是令人惊奇的事情。
高斯呆了一呆,才道:「你──」
他才说了一个字,那女孩子便迫不及待地道:「你已准备好了么?」
那女孩子的声音很尖,而且当她说话的时候,她的胸脯在迅速地起伏着,这一
切,都证明她的心情紧张,远在高斯之上。
高斯的心中,这时反倒一点也不紧张了。那个女孩子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那已经
足够证明,她是大煞星派来的人。
高斯一直以为,大煞星就算自己不来,他所派来的人,一定也是甚么凶神恶煞似
的打手,但如今却是这样小舞女似的一个人。
高斯只觉得滑稽,尤其当对方的神态,看来比他更紧张,简直就像是一头受了惊
吓的兔子一样时,高斯已完全镇定下来了。
高斯微笑着,道:「我准备好了,你就是大煞星派来的人?」
那女孩子道:「是的。」
她虽然急于离去,一面回答,一面向后看着,然后又道:「快给我。」
高斯笑着,道:「你不必紧张,在你的身后,并没有警探在。」
高斯只不过随便说了一句,可是那女孩子却整个人震了一震,她突然向后退了一
步。然后,在她挂在肩上,用许多亮晶晶的金属片缀成的手袋中,取出了一柄手枪
来,对准了高斯道:「快拿来!」
那女孩子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柄手枪,那不禁令得高斯为之愕然。无论如何,那
柄手枪,看来总像是玩具手枪,至少高斯一看到那柄手枪之后,直觉是如此,所以他
几乎连想也未曾想,就伸出手去。想将那柄手枪,夺了过来,一面还在道:「别玩这
样的把戏──」
可是,他才讲了一句话,枪声便响了!
枪声显然是从那女孩子手中的枪发出来的,由于那女孩子已到了走廊中。所以枪
声在走廊中引起回响,十分惊人,高斯的身子突然一震,他只觉得右肩上,一阵灼
热。在那片刻间,他还未曾想到疼痛,而他的身子的震动,多半也是因为那一下巨大
的枪响。
他低头向自己的手臂看去,看到鲜血涌了出来,一看到了血,他不但感到一阵难
忍的疼痛,而且,立时产生了一阵昏眩的感觉。
他身子一侧,靠住了门,这时候,他看到那女孩子正迅速地在走廊中奔下楼梯
口,消失不见,高斯想叫,可是却又叫不出来。
那只是极短时间的事,接着,邻居听到了枪声,打开了门,发现受了枪伤的高
斯。
高斯直到这时,才哑着声音,叫了出来道:「快替我召救伤车来!」
高斯讲完了那一段话后,昏眩的感觉更甚,如果不是他的两个邻居立时奔过来将
他扶住的话,他可能要跌倒在地上了。
一小时后,高斯从手术室中,推了出来,他手臂中的子弹已经取出。虽然他感到
自己虚弱得可怕,但在医生来说,高斯的伤,只算是轻伤。
高斯被推向病房,他还未进病房,就看到李玉芳和两个警官,走了过来。高斯竭
力想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可是他脸上的肌肉,却变得十分僵硬,他只好怔怔地
望着李玉芳。
李玉芳沉着脸,也只是冷冷地望着高斯,那使高斯觉得很奇怪,他和李玉芳的感
情,已经算是不错了,何以他受了伤,李玉芳不但没有一点着急,而且,还那么公事
公办,板起了脸呢?
高斯在犹疑间,已被推进了病房,李玉芳和两个警察,也跟了进来,在护士的帮
助下,高斯躺到了病床上,高斯在床上略欠了欠身子,叫道:「玉芳。」
可是李玉芳却像全然未曾听到他的叫唤一样,只是转过头去,对两个护士道:
「请你们两位出去,我们有话要问伤者。」
那两个护士走了出去,一个警官,站在门口,另一个警官,立时拿出记录簿来,
高斯睁大了眼,道:「玉芳,这算是甚么?」
李玉芳仍然板着脸,道:「高斯,你在你的寓所门口,受了枪伤,你得将详细的
经过告诉我。」
高斯呆了一呆,他心中多少感到有点委屈,他受了枪伤,警方自然要调查,但是
也犯不着将他当犯人一样来审问啊!
而且,李玉芳的问题,高斯也有感到难以回答之处,因为高斯曾答应过何求,不
将被勒索的事,向警方投诉的。
那时,高斯以为事情很简单,勒索者来拿钱,他将钱交给人家就是了。他怎料得
到,来的是一个神情紧张的女孩子,而那女孩子又会突然之间开了枪,使他受伤?
现在,他将如何回答李玉芳的问题呢?如果他不照实说,警方一定不肯罢休,如
果他照实说的话,那么,勒索何求的大煞星,非但未曾拿到那二十万,警方又知道了
这件事,何求的处境,岂不是太危险了。
第三章
他在考虑着自己应该怎么办,是以他好半晌未曾说出话来。
而李玉芳却显然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她冷笑着,道:「如果你要请一个律师的
话,现在就可以打电话。」
高斯吃了一惊,他不禁叫了起来,道:「律师?我为甚么要请律师?我是一个被
害者,警方将我当成了甚么人?我又不曾犯法?」
李玉芳的双眼中,射出了十分冷峻的光芒来,盯着高斯,道:「你受了枪伤,而
在你的寓所中,我们发现了二十万现钞!」
高斯立时道:「藏有二十万现钞,也算犯法么?」
李玉芳又冷笑了起来,而她接着说出来的话,却令得高斯目瞪口呆。
李玉芳冷笑着,道:「藏有再多的现钞,都不犯法,但是高斯,你那二十万现
钞,却全是印刷精良的假钞票:情形当然不同了。」
在剎那之间,高斯只觉得耳际陡地响起了「嗡」地一声响,他简直不能相信,那
是事实,但是自李玉芳口中说出来的话,他却又听得明明白白。
一时之间,他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他的心中,涌上了十几个问题来,
可是他却乱得一个问题也解答不出。
何求是一个世家子弟,有着用不完的遗产,钞票是他交来的,那怎么可能会是假
钞票?何求哪里来那么多假钞票?这实在是不可能!
在高斯张大口,不知说甚么好之际,李玉芳已冷冷地道:「同样是假钞票,在市
面上流通,已有五年之外,由于这些假钞票的印刷精美,而且流通的量也很少,是以
一般人都分不出来。」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是……么?」
李玉芳冷笑着,道:「到现在为止,发现使用假钞票的案例之中,最大宗的,却
还是在你家中发现的这一宗,整整二十万元,高斯,你一定可以成为全市风头最劲的
人物了,每个人都会认识你。」
高斯失声叫了起来,道:「玉芳,你在怀疑甚么?」
李玉芳的声音更冷峻,她道:「通常,一个有着犯罪嫌疑的人,是不会直呼一个
警察的名字。」
高斯为难地摊开手来,道:「你听着,玉芳,我像是印制假钞票的人么?」
「那么,你将假钞票的来源告诉我。」
「是一个人给我的。」
「甚么人?」李玉芳立时逼问。
高斯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是决不想说出何求的名字来的,因为何求正在遭受歹徒
的勒索,而歹徒也曾警告过他不准报警,否则会对何求不利。歹徒显然不是随便说说
的,因为高斯也受了枪伤。
可是,如今的情形,却是不同了,因为何求给他的,是二十万假钞票。
他犹豫了几秒钟,便道:「他叫何求,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们不算很熟。」
「他为甚么要将那样的巨款交给你?」
高斯叹了一声,他实在没有法子不将整个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了,他道:「玉
芳,这件事,本来我是有责任代人保守秘密的,因为我如果讲了出来,对何求可能有
生命的危险。」
李玉芳严肃地点着头,道:「我知道,警方会将这件案子当作机密案件处理。」
高斯道:「何求是一个有钱人,他接到了一封勒索信,有人具名为『大煞星』,
要向他敲诈二十万元。这二十万元,就是他交给我,托我转交给歹徒的,但是我却没
有机会,大煞星派了个女孩来,那女孩子不知怎地,就开枪打伤了我,走了。」
李玉芳的双眉蹙得十分紧,她用心地听着,道:「那何求是干甚么的?」
「他根本不必干甚么,他享受着上一代的遗产,是一个无所是事的富家子弟!」
「一个富家子弟,出手便是二十万伪票?」
「我不知道那是为了甚么原因。」高斯苦笑道:「但是,要我相信他是一个伪票
犯,我却不能相信。」
「他住在甚么地方?」
高斯说出了一个地址,然后又道:「警方人员最好不要去看他,因为他曾说过,
那个勒索他的人,竟可以知道他日常生活中的一切细节,可知那人一定是暗中监视着
他。如果看到有警员和他联络,那么,会疑心他报了警,可能对他不利的。」
李玉芳冷笑道:「你刚才说对他不熟,但是你倒相信他是个好人。」
高斯摊了摊手,道:「他实在不像是坏人。」
「坏人的额上,最好刺着字!」李玉芳瞪着高斯,「你放心,我一个人去见他,
而且,我会穿着便装去。高斯,我告诉你,你现在受着警方的看管,如果你试行自动
离开医院,那是自讨没趣。」
高斯苦笑着,道:「我还有甚么办法?」
李玉芳又望了他半晌,才摇摇头,又叹了一声,才转身走出了病房。
三十分钟后,李玉芳走向一所又旧又大的花园洋房。在这个现代化的城市中,已
很少看到那样古老的房子了。李玉芳按着门铃,在那样的旧房子中,可能一切都还保
持着旧的作风,是以一切都是慢吞吞地,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来到铁门前。
那是一个老年男仆,他抬着头,望着李玉芳,李玉芳道:「我来找何先生。」
那男仆人道:「小姐是──」
「我姓李,但是你可以告诉何先生,我是一位高先生叫我来的。」李玉芳耐心地
说着。
那老仆将李玉芳的话重复了一遍,转身走了开去。
李玉芳又在门外等了三四分钟,才看到一个人匆匆走了出来,那人来到铁门前,
道:「是李小姐么,请进来,高斯有甚么话说?」
李玉芳略呆了一呆,高斯告诉她,那二十万是何求给他的,那在李玉芳心中,等
于已造就一个印象:何求就是伪票的制造者。
虽然高斯曾一再强调何求不像是一个犯罪份子,但是李玉芳根本没有听进耳去。
可是,这时她的心中,也不免有多少疑惑了,因为那个正在拉开铁门,让她走进
去的人,如果就是何求的话,那么,至少在外表上看来,他无论如何,不像是一个印
制伪钞的人。
但是,人是不可以凭他的外表来决定的,李玉芳的心中告诉自己,别为他看来老
实的外表所迷惑。
李玉芳走进铁门,经过一个不能算是小的花园,一起来到了客厅中。
客厅中的陈设很华贵,但是却显得古旧,李玉芳坐下来之后,何求又迫不及待地
道:「李小姐──」
李玉芳却扬了扬手,打断他的话,道:「何先生,你托高斯代你做一件事,是不
是?」
何求陡地一怔,像是十分吃惊,他张大了口,发了好一会呆,才道:「是……
是……他可是已将我托他的事情,做妥了?」
李玉芳直视着何求,道:「你托高斯做的,究竟是甚么事情?」
何求显得更不安了,他搓着手,额上在冒着汗,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李玉芳的话
才好,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李小姐,这件事,我看还是……唉……还是让我保守
秘密的好,我只想知道,高斯怎么样了?」
李玉芳的面色,略略一沉,她正想告诉何求,高斯为了他的事,而受了枪伤,可
是就在这时,只听得花园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