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宿这种事,我还真没什么经验。还是……在这间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里窝一个晚上?这倒是挺不错的。我贼眉鼠眼地找了暖和的角落刚窝下,手机就抖起来了,白花花的屏幕上那个长得可喜庆的饭桶正一上一下地撅着盖子。
我抹了抹眼睛,笑了。
“刚听郝叔说了的,说你连他电话都不接,他可气坏了。”范卡单脚支在地上,剃得光光的下巴冲我扬起,“上车。”
“不上。”我以为他想载我回家,当下拒绝。
“啧,气性大了,嫌哥哥骑的是自行车?”
“……”我心想着你哪怕是骑保洁10号车都不招我嫌弃,可又怕坐上了他就一路把我载回去,便哼哼着,“那后座硌得我屁股疼。”
范卡跳下车,左看右看最后把车筐里的报纸给垫到后座,“坐吧。”我最受不住他这体贴的样子,磨蹭地坐了上去,手还很就势地揪着他腰侧的衣服边儿,“先说了,我可不回家。”
“今晚要真不想回家也行,那跟哥哥一起在派出所值班得了。”前面的人声音随着风飘了过来,“但你得给家里打个电话,这么大一人了还让爹妈操心,真是要不得。”
我撅着嘴想,要不是为了你一身清白,我犯得着和老郝媳妇较真吵得这么起劲么?于是扯扯他的衣服嚷道,“不提这事儿了。饭哥,给我买块面包呗,肚子饿了。”
范卡嘎吱一声停下车,扭头看我,喘气,“郝妞儿,我这都快驮不动了,你还要吃面包?现在你哪怕吃多一颗花生米这轮胎都有可能被压爆了……乖,忍忍吧。”
我抓狂了,拧着他苗条的腰身一阵地摇,“混蛋,你明明就是不想给我买面包还找借口!我告诉你,今天这面包我是吃定了,我还得吃99度家的面包!”
范卡在我一阵地动山摇的摧残下很快就扛不住,服软了。他把我驮到99度面包店外,我从他衣兜里抓了把零票就往里冲。99度的生意向来很好,现在又是八点过后的打折时间,里面的人非常地多。在这种时候我肯定是不会想买蛋糕布丁什么的,我只会买容易填饱肚子的大面包。99度里最具性价比的就是牛油提子大巨蛋和红豆夹心小巨蛋,我盘算了一下,这俩巨蛋足够我和范卡吃完宵夜吃甜点,吃完了甜点再当早餐的份了。
由于我目标明确,所以省去了挑挑拣拣的时候,就等着排队结账。就在结账的当口肩膀突然就给我戳了几下,我扭头看看,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在这种冷到人人穿羽绒服的天气,他只穿了件深蓝色的开领毛衣,而领口翻出的衬衫折角居然是浅粉色的,看起来雅痞又轻佻。
我见他拎着包小牛角,心想他八成是想搭我的趁一起结账,省去排队的时间,这事我也没少干过,所以也很主动地,“要一起结账么?”
他定定地看了我几秒,慢吞吞地开口问道,“你是D员么?”
“嗄?”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我脸上贴着‘我是D员’的标签么?
此人眉角一抬,似笑非笑地。
这要再看不出来讽刺我就是死人了,顿时愤怒起,“我擦,你才长得像国足的呢!不带你这么侮辱人的!”
后面传来一通地笑。
大晚上的出来买块面包也能遇见神经病,这是种什么样的运气哟?我把面包往柜台上一摔,双手刚叉上腰肌手机就哇啦哇啦地响。
饭桶等急了。
我硬生生地憋下一口气,结好账提了面包就往外冲。
范卡早等不耐烦了,直冲我哇啦哇啦地叫。我也气呼呼地,“大晚上买个面包都能碰见个脑瓜抽抽的,衰气!”把面包往车筐子一扔,我绕过他准备跳上车架。突然,范卡还在哇啦哇啦的声音一下就没了,就像是烟火掉到冰水里,连个嗞声儿都不带的。
“饭哥,你怎么?”身后没有声音,我转过身,看范卡正直愣愣地看着我的屁股。我背后一凉,脸却充血了。这情况莫不是大姨妈来了?可当我别过身瞅瞅,却没发现什么问题。再看范卡,这家伙已经把半个拳头塞进嘴里,整个脸憋得通红。
我索性就把羽绒服脱了下来一看,差点没脑溢血——羽绒服后摆上白底黑字地印着几个字‘加强D员先进性的教育’,那位置可不就是我屁股那位置么?还是大大的标题行头,加黑加粗的。
我捧着衣服恶狠狠地扭头看范卡,他这会子回过神来了,正哗啦啦地往衣服里藏东西,一边藏一边还说,“你也是的,怎么就爱穿白的呢?白的衣服容易脏的哇,下次穿黑的,黑的哈。”
我尖叫了一声,五指成爪将他藏不及的报纸给抓了出来。上面的行头又大又醒目,长得和我屁股上印的一个模子刻的,‘关于加强党员先进性教育与XXXX结合’。
我一想到刚才屁股上印着这么篇先进的社论就进去买面包,差点气就要喘不上来。现在再给他这么一埋汰,我怒极攻心,抄起面包袋子就没头没脑地一通砸,“还说,还说,早让你弄个泡沫垫子垫垫了,就你懒,就你懒!”
“嗳嗳,够了啊。这幸亏印得全,知道是D员先进性教育。要光是性的教育这四个字,你跳黄河也洗不清。”范卡还笑嘻嘻地,“郝妞儿,啧啧,看不出来你挺觉悟的,啥时候递入D申请哇?”
我嗷一声就要扑上去,可突然耳边就传来一声嗤笑,很耳熟,“小同志先进性保持得不错。”我彻底地出离愤怒了,但待我调过头来想扑上去咬死那出言不逊的家伙时,人家的小轿跑已经开得老远。
我捏着羽绒服的手止不住地发抖,耳边净是远远飘来的淫J至极的笑声。
麻痹的,咒丫的四轮全脱框成飞轮。
耶
直到春节前,我和老郝媳妇才握手言和。
我和老郝媳妇相识相知相伴二十四年有余,很清楚她这次气并没有完全消散,不过是冲着老郝说的是不是要留着仇怨过节这话,她才提前偃旗息鼓。我呢,也就借坡下驴地把戏给唱和了。
年过完后我依然是东游西荡地没个着落,说真的我不是不想工作,也努力去找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份工作都干不长久。从毕业到现在我干得最长的一份工也没超过半年,最短的不过一星期。原因各种各样,有我工作失误,也有公司不景气裁员。在人才网上投的上百封简历如石沉大海后,我彻底地宅了。曾经试过连着四天不出房门,光在里面上网看电视吃东西,老郝媳妇甚至抄着擀面仗来砸门,扬言要放火烧屋子。就在这样的暴力胁迫下,我还是没有放弃这挺尸般的日子,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那一天,多云。
我一早就被老郝媳妇赶出了门,因为她发现我竟然又打了通宵的游戏,还趁夜把她卤好鸡爪子吃了大半缸。我可怜巴巴地坐在小区里的健身器上,眼睛涩乎乎地,想哭,可又哭不出来。远远地看到范卡骑着嘎吱作响的自行车过来,我身上还穿着的花睡衣,顿时狼狈得不知道该往哪儿躲。终于还是被他看到了,我只好厚着脸皮撒谎,“我出来买油条。”
他定定地看了我半晌,伸手弹了弹我脑门,“妞子,要不你开个店吧。”
我是个挺庸俗的人,庸俗人的梦想中肯定有当暴发户这一项。但我也清醒地意识到我是当不了那种日进斗金的老板,顶多能当当这种老板手下的马仔,赚点跑腿钱。
范卡那片辖区里有一间书店,老板因为要出国所以准备转让。店不大,老板又急着脱手所以价格不高。重要的是这间店地段不错,生意蛮好。他笑眯眯地,“你又不想赚大钱,就做个小本生意也不错嘛。每个月盈上千儿八百的不也挺好?”我一听说是书店心就动了,再一仔细打听是漫画书店那眼睛就开始放绿光,又听说那间店是开在三岔口的,我便彻底地兴奋了。三岔口是什么地方?那是位于果栏小学义贵附中和七中的中间地带,最不缺少的就是LOLI和正太,还有充满幻想与小白梦的青葱美少女。现在的孩子们物质都很丰富,有些孩子手头比白领都宽裕,因此那里但凡与吃喝玩乐沾边的生意都很好做。
我是个冲动派,一旦下了决心就得去付诸行动。当天就去看了店,又和店主面谈了一番。店主开的价不是笔小数目,但也在合理之中。我手头的积蓄只是打工和历年来压岁钱省下,少得可怜。如果要盘店,那管家里张口是必须的。可一旦管家里张了口,就意味着这间店的生意兴败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我得对家里老两口的投资负责。
原店主赶着出国,在我回家谈判的期间又和几拔人谈了生意,却都没谈拢。所以当我筹好钱再上门和他谈转让的事情时,对方主动降了价钱,省下的钱正好可以把店小小装修一番。这期间范卡帮着跑上跑下,他朋友多,人缘好,工商税务的关系多。在中国,不管是办什么事,只要与公家沾了边,有熟人办事总是特别快的。
三月初,囧然小漫正式开业。
老郝曾在开店之初就和我说过,不要妄想一口吃成个胖子,不管是学习还是赚钱,都不能心急。不管开什么店,都要做好头几个月赔钱的觉悟。他还特别宽心我说投的钱就等于是我的嫁妆,横竖都是我的。
我一听就急了,合着我要是赔钱了,以后就没嫁妆了哇!当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嚷着爸爸啊,我这样儿的要是没嫁妆怎么嫁得出去哟。老郝媳妇一檊面仗就把我掘到一边去,说嫁不出去我就把你当山药,继续埋在家里。
我一边嗷嗷叫着,一边捏着计算机结着营业款。
头两个月合着房租水电什么的我一共赔了二千七百多块钱,第三个月慢慢好转,竟然有了百来块的盈余。我依然着前店主攒下的客源,又新增加几个滑轨上架新书。虽然说现在电子书和TXT盛行,许多人依然保持着看纸书的习惯。另外,在漫画这一块,普遍反应说上网看不如实体看得爽。原店主在对岸有关系,几乎每个月都会更新一批正版的漫画。原店主出国后把进书的渠道留给我,说已经和对方打了招呼,我就是他那啥啥亲戚,折扣不变。在很大程度上,这些正版的漫画帮我保住并维持了绝大多数的客源,并且提高了租金。
我很满足,我这只是小本生意。要的,也不过是自己动手并且丰衣足食。
到了六月考试季,除了做饮食的店外,学校附近做学生生意的商家都很清闲。当然,做出租课外书籍的小店生意更是惨淡得很。比如今天,只有同街开店的林子来坐店。(所谓坐店等同于快餐店的堂食,直接在店里看了,不外带的)我对于林子总有种又爱又恨的情绪,因为每次她一来,我就觉得我这满屋子的书都不够给她看的——
“啧,不够,太不够味了!”林子这次只翻到封底看了看简介就把书塞回去,“我说囧神啊,你进书的时候可不可以好好翻看一下哈。这种清汤寡水的你也好意思放在这一排!”
我对于她的挑剔已经习以为常,“那本是楼上的小季姐昨天刚还的,她说她看得流鼻血了。”
“这种水准的也流鼻血?她是血牛投胎么?”林子啧啧地咂着嘴,“唉,这就是她从来不光顾我的下场。”
“人家还没嫁人,怎么来光顾你?”
“就是因为没嫁人所以才要来光顾啊!”林子眼睛瞪得老大,“你看她光看书YY了,YY顶什么,真刀真枪才给力啊!”
我嘁了一声,“真刀真枪?你那卖的不都塑胶的么。”
林子噎了一下,但很快就强了一句,“就算是塑胶,丫也是100%的真人比例!”
我盯着她理直气壮的小圆脸半晌,终于认输地耷拉下脑袋。想想,我这小店不过出租点限制级小黄书,还是打了马赛克的版,撑死了养几只新时代女色狼或是耽美腐女狼。和人家卖100%真人比例成人用品的,压根不在一个档次。
“我说,你家那不打码的碟子一箱一箱的,应该是审美疲劳了吧,怎么还老往我这里钻?”
“你懂哈密啊,运动看多了也烦,就看看文字的转个心情。”她很理所当然地从台言区转到了漫画区,“嗳,有辣口的漫画么?”
我头也不抬地,“少女漫画区没有,耽美有,看不?”
“不看!”她恶声恶气地回了句,“俩黄瓜打架有哈密看头,真是恶心!”她返回台言区伸手抽了几本小说过来登记,“我先带就些回去。”
“简介也不看啊,”我一边记着书号一边从她的月租账号下划去租金,“先说好了,不好看或是不辣,不关我的事。”
林子抬高鼻孔,“姐十一岁就开始看这货了,辣不辣扫一眼就知道。”她伸出一只手拎起一本书的背脊,很有范儿地抖了抖。这书就和夹了书签似地从中间某处打开来,“喏,能得到群众认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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