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对面地坐了下来,“唔,你说吧。”
“郝炯,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喜欢那个小警察?”他双手交叠置于膝上,手指还有节奏地轻点着,“或者说,你因为什么爱他?”
我像是被人当头捶了一棒子似的,人马上就不淡定了,“这,这关你屁事。”
他毫不在意的我粗鲁无礼,迳自说道,“你看,你都喜欢他这么久了,也连原因都说不出来。或者,还是你不想回答?”
恨一个人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要说喜欢一个人是因为什么,任凭你问谁,谁也无法马上回答。
我白着一张脸,近乎怨恨地看着他,“这不关你的事,你没资格问。”
“我只是举个例子,举一个能马上说服你的例子罢了。”他很从容,“当然,这不是转移话题,也不是借机敷衍你。你现在问我什么,我肯定是要老实回答你的。不过,你也得明白一点。在某个方面来说,我的坚持和你的坚持,没有差别。”
我觉得心口一片滚烫,胸腔里那乱蹦乱跳的小东西疯了似地弹动着,很艰难地才发出声音来,“林戬,那是你的事。”
林戬放下交叠的双腿,往前挪了挪了椅子,“不,我不这么觉得。”黑色的手套在他指间缠绕着,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对一个人有了好感而不说,只是等在一边让对方去发现。这样不会给对方造成负担或是不好的影响,甚至于一点点的压力也没有。”
我低下头,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声音突然就哑了。
“等待,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人从眼前溜走,想抓都来不及,更不要说去挽回了。”他继续逼近,“这就是你的方式,克制而保守,永远给自己留一方余地。”
多可恨的男人,每句话每个字都这么毒辣!
他凭什么和我说这些?我喜欢谁,我愿意等谁,我被人悄无声息地炮灰掉蹲墙角长蘑菇都是我的事,别人没有资格置喙。可是我说不出来,脖子像是被人掐住了一样,只能大口地喘着气。
“虽然我也会等待,但并不愿意等太久。”他的声音突然变近了,“如果可以,我现在就要得到答案。而且,必须肯定。”
难道,这是要霸王硬上弓?!
我猛地抬头,这一抬头才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林戬居然离我这么近了——鼻尖与鼻尖不过一拳的距离。难怪他不坐沙发要坐塑料椅子,原来是为了方便移动!也怪我太疏忽大意了,一开始就低着头,没想到竟然给他一点点地逼近到这种程度!
果然是有预谋的吧有预谋的吧。
我警觉地往后挪挪椅子,岂料他也很顺势地带了带椅子。于是,两个人的距离越发地近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某种青苔植物的湿润气味。突然之间,我便想落荒而逃。
可,我逃不了了。不过转眼之间,他的手已经扣到我的脖子。只稍稍在颈间用力,便足可以让我动弹不得。
真的害怕了。
换成任何一个人,在自己家里被别人威胁到这种程度,能不怕吗?我拿捏不准他下一步要干什么,是狂热地拥吻呢还是近距离地挑逗或是就这样保持着姿势直到我给他满意的答案为止——以上任何一种猜测都足以让我的血压上升,有可能让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布满了JQ的狗血。
“林戬,其实我不是个好东西……”万不得已开始自残,以避免狗血满屋的情况发生,“……太委屈你了。”被他这么盯着看其实很不好受,而且还是是在我精神萎靡打算上床睡觉前。啊,我的脸还没洗,也还没有涂香香。这么近的距离,不管是毛孔还是黑头,青春痘还是痘印,甚至于脸上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吧。
“哦?”
“其实,”他的脸越来越近,我眼睛都对成了斗鸡,“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人。”
他的眼微微眯了起来,挺愉快地,“嗯?”
果然是听不懂吧,听不懂我在发好人卡……“所以,那事儿,就这么算了吧。啊。”
他往后退了退,脸上依然有微笑,但是那种笑容……不用我形容,你们懂的,“什么叫就这么算了?”
“我是说你的提议,其实根本不用试,想也知道不可能成功的。”我说得顺理成章,“……对吧,所以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
他慢慢地松开手,脸上的渐渐微笑褪去,到了最后根本看不出喜怒。这种反应完全在我意料之中,一般男人遇到这种事,都很少会宽容大度地拍着对方肩膀说没事没事,买卖不成情义在,做不了情人做朋友嘛。何况是他这样的男人?所以,哪怕他下一秒毒舌刻薄地损我不长眼不长脑我也可以坦然接受。这关乎一个男人的自尊,我原本应该留有余地才是。
“你还想等他?”
“……”我低估这男人了,他毒辣的吐槽我受不起,“不是。和那没关系,我是说,这是我和你的事。别扯上别的人,行不?”
不过一瞬间而已,脸上的神色已经变了几变,连声音也略染讽刺,“我明白了。”
说是明白了,可听起来却那么不对味。我鸡婆地重复道,“真的和他没关系,这只是我个人的问题。”
他的身体往后倾,倾到一定的角度后定住。可下颚却是微收,目光落在突然拉开的那段空白距离中间的某个点上,专注地凝视着。他的模样乍一看有些平和隐忍,可空气里却充满了剑拔弩张的味道。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我很不适应,刚要开口重申立场便被他扬起手来打断,“好了,”他的视线移到我的脸上,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是愠怒还是嘲鄙,“你不用解释了。”
什么叫不用解释?不解释你明白个毛线啊!自以为是的家伙。
不知道怎么着就有些着急,我一脚跺在地上,“擦,我说了以后和他没关系就是没关系!”向毛爷爷保证,我郝炯是说到做到的,说了会彻底把饭哥当兄弟就一定做得到!
他看了我几秒,随即双手撑在膝上缓缓站了起来,依稀间似乎还在叹气,“真是个笨蛋。”
“……”
他现在这种懒洋洋的腔调是想怎样?咱暗恋某人十几年最后啥果子也没结出来已经很悲摧了,现在要彻底放下了却被人质疑可信度不高。不但被人评价为一套做一套已经很难过了,最后还要被扣上笨蛋的帽子——喂,其实他是在讽刺我吧,讽刺我像好捶打好揉捏又好受气的包子女。
我哪里长得像包子了!
谁说我长得像包子我和谁急!
我气急败坏地站起来,“你说谁是笨蛋呐!你大晚上来我家难道就是为了追着我要完了答案后对我进行智力上的侮辱和言语上的人身攻击吗?啊。”
“郝炯,你急什么?”他倒是一付慢条斯条的样子。
都被人这么直白的地骂笨蛋了,没一点反应那就不是地球人,“林戬,这是我家,现在你站在这里是因为我是个很客气的人。可你也别太过份了,张嘴就骂人是笨蛋你是想怎样?”
你丫的欠揍吗?
相对我的暴跳如雷,林戬却是很淡定。他低头慢慢地将手套套上,尔后转过身来。我很抗拒地往后退几步,背靠到了墙上。手边就是大门,我的视线集中在了门把上。只要握上去,拧一拧,说声好走不送或是给老子滚得远远的,今晚的荒唐就可以落下帏幕了。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摸索上了门把,冰冷的金属触感烙在热烫的掌心,人突然就哆嗦了一下。可手背很快便被带着体温的皮革覆上,微微地用力。
“郝炯,虽然你是个笨蛋,可却是个长情的笨蛋。”
独自等待原本就是一件很孤单的事,而默黙的等待更是如此。人的一生并不长,把大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一个不确定的答案上面,无疑是傻到令人发指了。就像林戬说的,不声不吭地用上十几年的时间,当最后的答案揭晓出来,生生地把吹了十来年的泡泡一下戳破,啥也没留下。
他骂我笨蛋,我还是承得起的。事实上,我在网上投飘流瓶发问时,投回来的瓶子里也多是傻啊蠢女人白痴啊等成老C女了,又或者是好可惜好感动之类的回答。可,从来没人回答说,你好长情。爱情已经被8烂了,长情却差不多被遗忘。因为许多人都不愿意浪费时间去等待,等待被接受,等待被拒绝。没人会觉得做这事儿的人有多可爱,当然更不值得效仿——投资回报率简直是负到天边去了。
可我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我会被人肯定,更没想到的是这人居然是林戬。
果然是最了解我的,只有我的冤家对头么。
黑色的皮革沿着我的手往上,轻轻地把住了我的胳膊略一使劲,整个人便从墙上揭了下来。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青苔类植物特有的湿润香气环绕而来,
“笨蛋,你怎么就不考虑考虑我呢?”
我的眼睛睁得老大,脑子里却是一片的空白。听得到对方说话的声音,也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可人就这么麻木着,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只知道林戬走时候似乎挺高兴的,笑起来牙齿白白地。
好吧,如果我的对头洗剧了,那我必定是杯具了。
喂
春节假期结束了,大家恢复了日常工作生活的状态,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而作为一个无业人员的我此时顿显得无比凄凉。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就得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孤零零地呆着,上网聊天,看小说投简历。有时闷烦了就一个人出去溜跶,看着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偶尔有人与我迎面而来,有时会因为我的悠闲自在而投来羡慕的目光。可他们哪里知道,我又有多羡慕他们。
到了午餐时间我也没回去,而是在市中心的步行街上找了条长椅坐下。这里是有名的金融区,写字楼林立。楼与楼之间的缝隙栽种了大片的绿色植被,不远处还有个很漂亮的喷泉,喷泉中央站着一个光着屁股又表情骄傲地翘着JJ撒尿的小男孩。
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干粮,就着自带大麦茶,也是一顿不错的午餐。我喜欢这里的,喜欢看着来来往往的忙碌人们,更喜欢空气里飘散的气味——都是钱的味道啊!
手机嘀嘀地响起来,我嘴里咬着干粮也没顾上细看就接起,一个‘喂’字还没出口,对方的声音倒先压了过来。
“在吃饭吗?”
林戬!
我耳朵嗡了一下,声音马上就僵硬了,“是啊。到饭点了。”
“你现在在哪儿?”
我挺不舒服被除了老郝夫妻俩以外的人追问行踪,但直接喷他一句关你什么事又显得很没教养,于是便哼哼着说是在家里。
“在家里?”他嗤笑一声,“郝炯,可不带你这么骗人的。”
我耳根一热,“我没骗你。”
对方一阵的沉默,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带上些许威胁,“敢再说一次你在家里吗?”
我心虚得不行,支支吾吾地正想搪塞过去。可没留意抬头一看,那个不好糊弄的男人已经站在两米开外了。撒谎却被当面拆穿的尴尬让我在一瞬间脸红脖子粗,连手脚也不知道放哪儿好了。
他挨着我坐下,目光扫过我的爪子,问道,“吃饭啊。”
喉咙里像是被塞了把稻草,我赶紧喝口茶润润,声音却还是干巴巴地,“嗯。”
“在家吃饭啊。”他肯定是故意的,把家那个词儿咬得特别重。
我把头埋了埋,心里却恨不能把他剁成好几段,“我,我刚和你开玩笑来着。”
他双腿交叠,半侧着身子,一手撑在膝上支着下巴看我,“是开玩笑就好,可别骗我。”
“……”真的可以在剁成几段的基础上再对半剁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的口吻很轻松,“公司就在附近,正好到饭点出来找饭吃。你呢,怎么突然跑来了?”
“呃,在家闲着没事,出来逛逛。”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现在撒一个谎后面不晓得要撒多少个来圆。
他正了正身子,笑容微敛,“只是闲了才来逛逛啊,我还以为……”
以为啥?
“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呢。”
这男人的思维太脱线了,必须离远一点。
我不着痕迹地挪挪屁股,与他拉开了些距离,“少自恋,我都不晓得你在这一带上班呢?”知道了以后就不往这里来了,俺到西边的银行区去。
“你刚才那么认真的在看什么呢?”他随手拿起我的茶罐子,放手上把玩。
我老实回答,“我在观察人呢。”
“观察人?”他挑起了眉毛,随即掼给我一个充满鄙视的眼神,“吹吧你。”
我有些恼怒,“是真的,我很专心地在观察。”看他们匆匆忙忙地走来走去,想他们接着要做些什么。好像看到他们忙,我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