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褶子来了。
城南出了持械伤人案,案犯现在持有重械在逃,恐怕全城的警力都调用了。刚才所里打电话,要分派人到各路口设卡盘查,不管什么人都得到,而且是立刻。我就算再怎么想把戏演也去也得顾及到他的工作使命,于是咬紧牙根含着热泪目送他上了BYD,风一样地飘走了。
没关系,饭哥走了,还有正哥。但是等我回头找正哥的时候,管家以一种很遗憾的表情告诉我,姚助理突然腹泄,恐怕是没办法送我了。我不再惊讶了,经过刚才的突发状况,现在就算突然出现一位凹凸曼来跳舞我也不会惊讶。
但是——注意,很多事就是出现了但是才酿成了后来的杯洗具——管家又用一种极轻快的口吻说林二公子要回市区,可以送我回去。而且为了尽快送你回家,他还将许久不用的宝贝杀器祭了出来。
站在林家的车库外,我看着林戬坐在一辆好似踩扁蟑螂模样的车子里冲我笑。
这厮黑脸白牙,很是狰狞……
呕~
我上了车,正扣着安全带。林戬斜睨了过来,“你胆子倒不小。”
到了这一步,我反而不那么紧张了。横竖都是上他的车,那还装个什么装?我昂起头来,用下巴指着他,“麻烦你,我赶时间。”
林戬嗤笑一声,明显不把我放在眼里。这家伙鄙视人的模样很可恶,可恶到我压根不想和他同处一车,“如果林先生没打算这么快走,那我只能麻烦令兄安排司机送我回去了。”
林戬一把按住我正欲解开的安全带扣,似笑非笑地,“司机是我哥专属的,从不接送外人。”面对这种挑衅,我也毫不留情地反击,“哦,那您就是公用的哇。啧啧,还真看不出来。”
林戬斜睨着我,笑容很阴险,“郝小姐,坐稳了。”
鉴于上次的惨痛经历,我早早地就扣牢了安全带,双手紧紧地掐住身侧的坐垫。只是这次我又失算了——我忘了这家伙换了辆车,这车实在太给力,开着开着就飞起来了。我紧紧咬着唇,用尽所有的自尊才把嘴巴胶紧,把尖叫全吞在肚子里。我就知道这混蛋载我回家只是个借口,他想整我才是真的。
这次他只花了二十分钟左右就把我送到家楼下,我也花了近十分钟才从他车上下来,脚踩在地上时还是软的,只能扶着车门勉强站住。林戬似乎对于我的虚弱表现非常满意,他下车绕了过来,抄着手站在我面前,慢悠悠地问道,“郝小姐,你还好吧。”
我嘴唇哆嗦得不像话,刚才的浮光掠影从脑中闪过,一阵地晕眩。但最后的一点尊严支撑着我站着,没有因为过度的惊吓而瘫软。要软,也得等这三只眼走了以后再软。
可是他依然不善罢甘休,看似很关心状地上前来,不厌其烦地问道,“你脸色不太好,要我陪你上去吗?”
他挨得近,身上飘着股车载香水的味道,刚上车的时候觉得尚是清新,现在闻着却很不是滋味。我抿紧唇,用力摆手示意他让开。纵然双腿抖得和筛糠一样,我也绝不需要他帮扶一下!可我忘了,林戬这家伙就是以整我开心,看我痛苦而倍觉欢乐。我越是不想要什么,他就越是要给什么。就在我一个劲地挥手赶他走的时候,他带着贱贱的笑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往前带,嘴里还说着什么送佛送到西,送人送到底。我腿软得和棉花似的,本来就只靠着车门支撑。被他这么一拖,重心一转移,我整个人就扑到他的身上去。零距离的接触让我越发头晕眼花,满鼻子都是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这么……这么这么恶心呢?
酸水涌上喉头的时候我尚有意识要避开,但是有时生理反应是快过大脑反应的。纵然看到他那惊恐又带着杀意的目光,我还是克制不住地张口,‘哇’一声地吐在他身上。
让你犯贱,这下可欢乐了吧……
吐吐果然是舒服多了,我抹了抹嘴角,冲已经面无血色的林戬笑笑,“林先生,你还好吗?”
他的脸惨白得像加多萤光剂的卫生纸,就那双眼睛还凶巴巴地瞪着。
我以手掩口轻咳了一声,关切道,“林先生,你还好吧。”
“……”这家伙显然是愤怒得说不出话来了。
酸臭的味道一阵阵地从他身上飘过来,我退后一步,翻过手背贴在鼻子上, “真不好意思,嗯,我到家里拿条毛巾给你擦擦吧。或是,你要纸巾?”我这纯粹是出于客气,完全不是出于愧疚。明明就是他开快车把我整得翻江倒海的,最后这因果报应就到他头上了,老天有眼啊。
他一点也不领情,恶狠狠地指责,“郝炯,你故意的。”
“我现在说不是故意的你肯定不相信,但这确实是意外么。”我又往后退了一步,重复道,“你要毛巾还是纸巾?”
他垂在身侧的手重复捏紧又放松了好几次,目光也在自己的鞋面与衬衫下摆回巡了数次。我猜他很想把衣服扒下来,宁可打赤膊穿内衣回家。但这毕竟是在公共场合,他丢不起这个脸。在脸色白青绿红黑之间变化了几次后,他终于回答我,“两个都要。”
“行,你等着。”能等上个把小时就行了。我心情大好地扭头就走,但是——注意,又是个但是,但是这货出来就没好事——迎面来了一个很眼熟的女人。
“郝炯,你今天下午到哪儿去了?”老郝媳妇的口气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店都不开,去哪里野——”
想挡住林戬已经来不及了,我心里莫名地恐慌。这种恐慌在老郝媳妇开口的时候化成了一股悲摧,“炯啊,这位是?”
当‘炯啊,XXX’这种句型出来时,表示着我很快就会杯具。
“我今天和饭哥出去办点事儿。”我尽力简化模糊介绍,“这是饭哥的朋友,呃,顺路送我回来。”
老郝媳妇一听是饭哥的朋友,当下就投来放心的目光,挺真诚地道谢,“真是麻烦你了。……啧,这是什么味道?哪家垃圾又没放好?”
我噗地笑了出来,老郝媳妇这才注意到林戬的尴尬处境。她真不愧是生我养我的妈,一下就猜到这是我干的好事。当时那眼刀子就戳过来了,若不是林戬在场,她八成会刨个坑把我填进去。
为了弥补我犯下的错误,老郝媳妇盛情邀请林戬到家里的卫生间里清理一下,最好是洗个澡换身衣服。看得出来林戬是相当地不愿意,但他又没办法粘着一身秽物到车里去,到了半封闭的空间里,那味道是会毒死人的。
我万分不情愿地把他带到家。
老郝正在刷牙,一看我居然领了个陌生的臭男人回来,直接就呛了口牙膏沫子。当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很抱歉地说刚才洗澡时发现公用卫生间的淋浴房地漏堵了,所以暂时不能使用。
我眼前一黑,莫不是这家伙得到我的房间里去洗澡?
林戬进了我的房间,拉开卫生间的门再反手关上。在门合上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他眼里的挑衅还有嘴角的冷笑。我心口堵着气,差点就呼吸不过来了。这个时候老郝媳妇掐了我一把,指着大开的房门低吼,“你这个孩子,怎么早上起来都不收拾床的?和狗窝似的,一看就知道是个邋塌货!快给我去把衣服被子收拾收拾!”
我咬紧牙根,头重脚轻地收拾起凌乱的床铺。收拾到一半的时候,我突地回过神,顿时触电似地跳起来。
我擦,浴室里还挂着我准备换洗的内衣内裤呢!
不知道有钱人洗澡是不是都这么磨蹭,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林戬才从浴室里出来。发臭发酸的那套已埋在浴室里的垃圾桶,他现在穿的是老郝媳妇给他的休闲装。
这套休闲装是老郝前几年买的,当时他的身材还没像现在这样发福。老郝身材中等,所以这件衣服穿在林戬身上明显是小了许多,手啊脚啊都有些绷,走起路来都束手束脚的模样。好在是晚上,就这么下去估计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但他可能不这么想,不过几分钟我就看他拉了不下二十次的衣摆裤角。
嫌短?嫌短就把自己锯了吧!
我恶毒地想着,冷不防目光就和他撞到了一起,噼里啪啦的一阵火花四溅,直到老郝媳妇端了点心过来才消停。
林戬对于老郝和他媳妇还算客气,这种客气其实是客套。看着老郝媳妇热情地劝他吃点心,我心里极不是滋味。老郝家的夜宵花样很多,今晚上的是珍珠小汤圆,就健康饮食的角度来说并不是好选择。但,架不住好吃啊!
我恨恨地看着林戬舀着汤圆一口几个地吃下去,牙根都气疼了。他必定是注意到了,慢慢地他就停了下来,舀了几个汤圆在勺子里左看右看,然后抬起头看看我,接着低下头看看汤圆,再抬起头来看看我,哧地一声笑出来。
纯洁如我,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比大小。
无耻!
那一小碗汤圆他吃了有大半小时,直到十一点多他才起身告辞。我暗自松了口气,这瘟货总算是要走了。但是——又来个但是,一个晚上但是太多会出人命的——但是就在林戬一脚跨出门槛的时候,又扭过头来问道,“郝小姐,你家的急事处理好了吗”
我头皮发炸,一旁老郝媳妇已经开口问,“什么急事?”
“郝小姐说家里有急事要赶回来,我这才用最快的速度送她回家。”他着重强调‘最快’,“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她晕车晕得这么厉害,是我好心办了坏事。”
三眼哥,你还可以再自我吹嘘兼多踩我几脚……
老郝媳妇犀利的目光扫了过来,一下把我刺了个对穿,“郝炯,家里有什么急事?你非让人这么赶回来,还吐了人一身都是。”
我急得满头大汗,要是说我骗人,我会被老郝夫妻打残,被林戬鄙视惨。要是说有事,可又能有什么事呢?
俗话说人有急智 ,也是逼得急了我一下就脱口而出,“时间到了,我得赶回来收菜啊!”
哼
收菜的事扯得太离谱了,我终于是惹得老郝媳妇大发雷霆。好在她还念着点母女情,在林戬走后才开始发威。我自知理亏,只得任她数落,半句嘴也不敢还。
范卡在消失几天后满脸倦容地出现在我店里,也不多说话,一屁股就坐在靠墙的沙发上睡着了。我知道那天的案子闹得很大,也听说是要限期破案的。但这城市的警察这么多,难道每一个都像他这么累?
早上店里的人不多,但不管是生客或是熟客都不免会对睡在角落的大活人瞄去几眼。楼上的小季姐就更直白了,“囧神,这是你男朋友哇。” 她是个大近视,偏偏好奇心又重。趁着我低头记书号的空档凑近些看了看还在熟睡的范卡,“很阳光很帅哥啊。”
我只是笑笑,即不摇头,也不点头。
“年轻真好啊……好羡慕……”小季姐抱着厚厚的一叠书离开前不忘喟叹着。
扭头看看睡得正香的范卡,我苦笑了一下。再年轻的人都会有老去的时候,再执着的坚持如果得不到回应,也会有冷下的一天,一厢情愿的爱能坚持多久?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范卡这一觉睡到了中午,我叫了两份麻辣豆腐套餐。他很满意,一边把饭往嘴里塞一边含糊不清地道谢。我免不了问他那轰动小半个城市的械斗事件,他啜着汤,“你还真是爱打听,就是俩小帮派抢地盘打架呗。都是小年轻,血气方刚的受不了气。挂了一个,重伤轻伤十来个人。最近风声会很紧,你没事也早点关门回家。”我默默地点头,每逢重大治安案件发生后社会风气总会间歇性地好转,这和突然加强的社会治安脱不了关系。但过了风头,又会松懈下来。莫怪有人说,做好一件事不难,难的是要把它一直好好做下去。
“郝妞,店最近怎么样,还行么?”
“还行,至少能养活我自己。”我颇为得意,“对了,你这么累了怎么不回家睡?我店里的沙发特别软么?”
“啧,我家楼下把房子卖了,最近都在装修,吵死了。”他习惯性地扬起手要弹我的额头,但突然他的动作就停了下来,目光凝聚在我身后,“那是不是……”
我扭过头去,顿时大惊失色。
林栩!
林栩比起前几天见到时候更精神了。他穿着一套浅蓝色的运动服,上衣的拉链拉到了顶,半张脸埋在了领子里只露出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到我扭过头来他的头便扬起,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此时正值中午,阳光投映在他身上竟然创造出了金色射线的效果来,简直要刺瞎吾等路人的狗眼。
“你怎么来了?”我还处于半震惊的状态,连起身都忘了。
林栩的声音很轻,“我来看看你,还有你的店。” 他虽然样子羞涩,但眼睛却是好奇地东看西看,“这店很……很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