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不经大脑地说道,“饭哥,干脆你傍一富婆得了,让我也沾沾光。” 话说出来后才觉察到不对,悔得我恨不能给自己一耳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偷偷地瞟了他一眼,发觉他的脸色未变,甚至扭头冲我挤眉弄眼,“行,要是哪天傍了个富婆,少不了你跟着喝酒吃肉。”他虽然是在笑,但我却觉得心酸。有时看淡不代表忘记,有些东西虽然极力克制,却还是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就这么恰巧,落到了眼底。
这是我第二次来林家,压力比起上一次有增无减。因为大忙人林湛居然就在客厅等我,见我来了还笑吟吟地迎上前来。天杀的,看这奸商的笑容,我腿都发软了。
令我惊奇的是林湛居然认识范卡,两个人甚至还聊了几句。不过都是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口气也仅是淡淡地。趁着林湛离开的空档,我拉了拉身边人的袖子,“饭哥,你很可恶哦,认识林家的人也不告诉我!”他耸耸肩“我自己都不太记得了,应该有和他吃过一两次饭,不过点头之交而已。”
我沉默了,范卡能和这种人在一起吃饭,用屁股想也知道是因为谁。没料到易素的影子会这么如影随行,时不时就出来晃上几晃给人添堵。我有些丧气地往后一靠,拉长了脸满是不高兴。
治疗的时间到了,管家领着我和心理治疗师上了三楼。心理治疗师已经换成了一个姓白的老医生,慈眉善目的特别和霭。到了林栩门外,管家先是敲敲门,门里没人回应。我翻了个白眼,心想着这次不知道又要等多久。但令我诧异的是,在等不到回应后,管家便自行掏出钥匙开了门。迎着我惊奇的目光,管家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老伯昂着头迳自走了进去,我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林栩的房间很大,装修风格偏西方宫廷化。想来这家子人惯着宠着,打小就把他当小王子养大,这才养出娇滴滴的模样,软脚,胆小,不经吓。我撇了撇嘴,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白医生从进来开始就在东摸西摸地,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我看他里里外外地走了几遍,一脸困惑的模样,忍不住开口了,“您在找什么呢?”
“治疗对象啊。”白医生托了托厚玻璃眼镜,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嘟哝着,“那么大个活人,他躲哪儿去了?”
我四下看看,发现靠近阳台角落的窗帘鼓起了一块,当下就过去扯了开来。果然,林栩正缩成了团躲在角落里,突然被人发现让他很是惊恐,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眼看又要尖叫出来,我一把拖过窗帘就往他嘴里塞去,顺便扬起了拳头,“敢出声试试!”
可怜的林栩看起来像是随时就会昏过去一样,泪珠子叭哒叭哒地掉。我最烦这种动不动就流眼泪的男孩子了,一点种都不带的。把他扯起来往沙发上一扔,“给我坐好。”尽管是泪流满面,林栩还是乖乖地坐正了身体,一动也不敢动。我抄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有阵子不见,林栩看起来比上次精神了,脸色也红润了些。
白医生从房间里出来,我赶紧把抄着的手放下,退到了一边,挺狗腿地笑,“白医生,我找到他了,可以开始治疗。”早治疗早完事,早点放我回家吃饭。
白医生和林栩交流的时候我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玩着手机,听着那一老一少小声的交谈。慢慢地林栩说的话多了起来,连声音也大了些,而且他还时不时地往我的方向瞄。偶尔我抬起头,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他就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似地把脑袋扭到一边,力道猛得我都担心他会拐到脖子。
白医生和他聊了一个多小时后就管我招了招手,“郝小姐,你来一下。”我把手机揣回兜里迈着小碎步过去了,“啥事儿?”白医生笑眯眯地给我让了坐,然后对林栩说道,“小栩,这世上是没有鬼的。那晚是郝小姐救了你,什么情况她最清楚了。是不是,郝小姐? ”
我背脊一直,字正腔圆地答道,“是!这世界上不可能有鬼!不,这世界上绝对没有鬼!在无产阶级者的面前,一切牛鬼蛇神统统都是浮云!在劳动者所代表的无产阶级面前,万恶的资本家终将被炮灰!”我斜了一眼已经处于恐慌状态的林栩,“你的,可懂?”
林栩的牙齿对敲得叩叩响,但这不妨碍他冲我拼命地点头。我扭头冲白医生笑笑,“你看,他懂的。”
“可……可我真的,真的看到肠子了。”林栩的声音抖得厉害,但还是能听得清楚,“我真的看到了……”
我脸烧红了,心里也着实有些愧疚,便半蹲下来看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地,“林栩,这世界上没有鬼。若是有,也是在人的心里。你那个晚上……嗯,神志不太清醒,可能是把树枝的或是电线的倒影看岔了呢?”
林栩的嘴唇抖了半天,“可,可可我分明记得……”
我耐着性子解释,“那天你情绪紧张,精神不佳,所以脑子有点不清醒,所以听错了。”
林栩黑莹莹的大眼睛直直看了我半天,略为迟疑地开口,“我,我记错了?”
我重重地点头,“你肯定是记错了!”
林栩咬着唇低下了头,他漂亮精致的脸蛋上充满了惶惑,也有着无助和委屈。看着让人挺心疼的,我忍不住又安慰了他几句。白医生也在一旁敲着边鼓,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埋着头听着,样子显得挺忸怩的。
治疗时间结束,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我归心似箭,几乎是小跑着下了楼。结果范卡不在客厅,丫已经坐在餐厅等着开饭了。
这饭桶,回家吃都等不及!我心里暗暗地骂着,紧接着祈祷着林老大和林老二不在饭桌上。但人生之所以充满了杯具,就是你不想要什么,他就偏偏给你来什么。饭桌的首位坐着林湛,林湛的右手边坐着林戬,林戬的旁边坐着白医生。范卡坐在林湛的左手边,我紧紧地挨着他,虽然离林湛很远,但非常痛苦地和林戬面对面。
好不容易等到了开饭,我身边的椅子突然就被拉开了。我扭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
林栩?!
显然这小子的出现是重量级的,连林湛都略略变了下脸色,林戬更不用说了,“你怎么下来了?”
林栩低着头,挺小媳妇的样子,“我,我肚子饿了。”
明显听到对面的人松了口气,“肚子饿了就让人送上去给你,今晚的菜口味重了些,让厨房给你做清淡的。”
林栩轻声细气地,“不用了,我,我可以吃的。我就在这里吃好了。”说话间他还抬头笑了笑,只不过朝向挺诡异的——这小子居然在冲着我笑。
唔
这是什么样的情况?
当你面对着一桌子好菜和一桌子好男人时,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如果放在以前,我一定会说可以嘴巴吃菜,眼睛吃冰淇淋。看看,这一桌子的男人,年长的有气质,年轻的有皮相。腹黑款,MAN款,温柔款,还有日系美少年款。
但此时的我却是想拔腿就走。无奈,这次我不是单枪匹马来的,我还带了个吃货。都上餐桌了,拖走未免难看。我只得一个劲地往嘴里填东西,早吃完早走。范卡看我那吃法都有些尴尬了,但碍着人面前不好说,只得在桌下踩了踩我的脚,顺便瞪了我一眼。
我毫不以为意地咧开嘴冲他笑,继续埋头苦吃。这次林家的菜做得真不错,不知道是不是换厨子了,居然是很正的川菜。只不过吃的时候有些顾忌,因为坐在我身边的林栩是左撇子,他挨得我很近,我动作又大,时不时就撞上了。
我瞟了林栩一眼,这孩子和触电似地站了起来,把自己的椅子挪挪开,再坐下,不忘露出一个挺讨好的笑容。这笑容看在我眼里,总觉得不是滋味。而在林栩站起来挪位子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林戬目光灼灼地瞪着我,仿佛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郝小姐,今晚的菜色还合口味吗?”林湛突然开口,脸上笑意盈盈。我相信这副模样他的下属是鲜少看见的,因为姚正已经两眼发直了。我也微笑地回应道,“很不错啊,味道很正。”
林湛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不忘推荐新上的菜,“试试这个汽锅鸡,是经过改良的。”
我还没来得及附和一声,鸡腿已经被撕下来放到我碗里了。我习惯性地扭头要和范卡道谢,没想到他却咬着一片鸡翅膀呆呆地看着我,准确的说应该是看向我后面。
那鸡腿,是林栩夹的。
这灾孩子,他想干嘛?
林栩的这一鸡腿算是赚足了眼球,一桌子男人的脸都变了颜色。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在打什么主意,我还是很淡定地冲他点头微笑,然后面不改色地吃掉了那支鸡腿。
早点吃完,早点走人啊。
但,事总与愿违。我才把鸡腿啃成骨头,一旁的林栩又夹过来一支鸡腿。这次的鸡腿还连了片鸡胸,巨大无比的一块。我已经很饱了,刚才那支鸡腿也是勉强吃下的。现在这块,真的无能为力。于是毫不犹豫地将它转手,“饭哥,给你。”
我这动作做得很顺溜,很自然。坐首座的林湛微微皱了下眉,尔后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坐在对面的林戬脸色就很臭了,那目光凶狠地,就好像我刨了他家祖坟似的。我嘴里还嚼着一颗灯笼椒,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目光在餐桌上方交汇,噼里啪啦地一阵火光四溅。
桌底下范卡的脚又踩了过来,轻轻重重地压着,我知道他是想让我消停点,但我真是气不过嘛。
就在我和林戬眼交和范卡踩交的时候,林栩突然就站了起来,低垂着头声音幽幽地,“我吃饱了,先上楼去。”
我松了口气,心想着你小子可算是走了。但,就在他临走前,他转向我,脸突然就红了,声音甜得能掐出水来,“郝姐姐,那你慢慢吃。”
郝……郝姐姐……
这小子,他是宝弟弟托生么……
我的筷子掉在桌子上,叮叮咚咚地。
林栩很羞涩很脸红很无压力地离开了,可恶的是他离开就离开,直接走就成了,居然还敢一步三回头。从餐厅到楼楼口都扭了不下二十次脖子了,他怎么还不落枕呢?
再看看满桌子的人,估计都被雷得不轻。连林湛都扭过头轻咳,林戬是满脸乌青,简直就是发亮了。姚正两只眼睛也快瞪得脱眶而出了,白医生年纪最大,也最见过识广,这个时候还能比较从容地捻菜吃,不过菜到碗里,他把海参挟出来,把葱吃了。范卡是最没形象的一个,这家伙居然还叼着那根鸡翅膀,半天没动。
整个餐桌上陷入了一种令人恐慌的沉默中。
最后还是林家的大家长先开口,重复地问今天的饭菜是否还合口味。这话题虽然陈旧又没新意,但大家都不想在尴尬的气氛里继续沉默,居然都争先恐后地回答。这一次餐后没有上甜点,我有些小失望,不知道是不是林戬故意在报复。因为在撤餐具时我略有吃惊,林戬在对面冲着我眯了眯眼。
照着惯例,在林家吃完饭后都得再喝一泡茶。和林家三兄弟中的不论哪一个同处一室都会让我痛苦得抓心挠肺。不得已,我出了个贱招——在林湛开始泡茶的时候我悄悄地把手机音乐打开,装做来电,然后接起来夸张地叫了一声,“真的吗?好,好,我知道了,我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我有些语无伦次的说家里有紧急状况,我要马上回去。在那当口眼泪都在眶里打着转,冲着这演技,观众们也激动起来了。最激动地莫过于范卡,他火烧屁股似地蹦了起来,“出什么事了?我马上让我爸去看看。”说着就要掏手机,我一把按住他的手。饱含泪水的眼睛望着他,声音都颤抖了,“别,范叔身体也不好……这事,这事还是我回去处理吧。”我一边说一边把指甲深深地掐进他的手背,光屁股长大的交情,这点默契与觉悟还是有的。范卡含着忍痛的热泪,声音发抖,“知道了,我陪你回去。”
两个人的热泪赚足了一屋子人的同情心,只林湛与林戬例外。一个太过精明,揣着明白装糊涂。另一个毫无同情心,巴不得我倒霉。当然,除去他们不算,人间真情还是有的。比如白医生,很关心地问是否有需要他的帮助,我满怀感激地拒绝了。而姚正很关切地问要不要他开车送我们回去,他说关心则乱,而且纸糊的BYD开快了容易飘。
姚正是个好人,他很好心。不过有时,好心真是挺误事的。就在我费尽口舌解释的时候,范卡也接了通手机。这次换他脸色大变,我看着他表情严肃地冲我招招手,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果然,褶子来了。
城南出了持械伤人案,案犯现在持有重械在逃,恐怕全城的警力都调用了。刚才所里打电话,要分派人到各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