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钩 by 沈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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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钩 by 沈纯-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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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惜花苦笑着反驳道:“小盈,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刻薄,说起话跟大姐似的。” 
 
温盈杏眼流波,嫣然道:“若告诉大姐你说她刻薄,你知自己会怎样?” 
 
温惜花哈哈大笑道:“不怎样。最多三年不要回家,到时自有的是人着急,反正不是我。” 
 
为止气结,温盈只得朝坐在右首看兄妹拌嘴的夫君道:“允词,你看我二哥这个样子,一入江湖如鱼得水,每年家里多少人在念,他硬是铁了心不理,上次见到他怕都是三年……不,四年前了。” 
 
冯允词右手拍她的背,似是安慰,又收手转而倒了杯茶递过去道:“莫激动,小心惊了胎儿。” 
 
得了夫君体恤,温盈这才满心欢喜地向温惜花道:“二哥,我的宝宝都四个月了,等过个半年,你定要记得来喝满月酒。” 
 
见她眉目间光华自蕴,眼中绽放盈盈喜色,温惜花不免想到大姐,却道:“若是记得,定会过来;若是不记得,不记得……咳,那什么时候赶上了,再喝也是一样的。” 
 
果然是滴水不漏、绝不落人话柄的性子,温盈苦笑道:“不管记不记得,多少求你还挂着定阳有我这么个妹子。今次若不是那左风盗,怕你就算路过了,也决计不肯来看我一眼。” 
 
这倒真是实话。温惜花咳嗽声想岔开话题,就抬头打量四周。这房间想是还维持冯于甫书房模样,不少书籍卷册,大不似闺阁厢房。他见靠墙架上摆放着些样子少见的雕刻、漆器、铜器,茶壶、大理石架,甚至腰鼓,斜边还挂着把奇怪的琴,笑道:“这些东西,都是冯大人的收藏吧?” 
 
冯允词也笑了,道:“算不上什么收藏。家父游历天下,边关塞北、烟雨江南、两广福建、蜀地番邦都去过,就喜欢自各地民间搜罗这些小玩艺儿。虽是民间凡品,却别有韵味。” 
 
这时那叫药儿的丫鬟又端了酒过来,温盈朝冯允词没好气地笑道:“上当了不是,他想打岔,你莫要也跟着帮腔。” 
 
自动接过酒壶,温惜花如获大赦地笑道:“现在谁也不用打岔了,我喝酒,你们说。” 
 
见他笑容中别有意味,温盈见那丫鬟自行退下,使了个眼色让冯允词起身闭门。这才转向温惜花道:“二哥,我今天特特叫你来,是有件事想说……其实这事儿也没什么,或许只是我疑神疑鬼罢了。” 
 
戏肉终于演到,温惜花也就懒得插科打诨,拿着酒杯微笑道:“可是关于那晚的事?先来说说你怀疑的是谁?” 
 
见温盈张大了眼,他也不多说,只是喝酒。冯允词道:“内子是昨晚才同我说起这件事的,她觉得抓不到什么实据,本不想乱讲。但毕竟事关重大,是以我便想借此机会让她自己跟你说了。” 
 
温盈眼神悠远,回忆道:“那日晚上我本睡得不踏实,后来便被仆人脚步声惊醒,都说是西厢柴房走水。心神不安地过了阵,允词推门进来,说火势不大,让我安心休息。我这阵子老是心惊肉跳,他便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待我入眠。我正在半梦半醒间,忽然和允词都听见前院隐隐有刀兵厉喝之声传来。允词赶紧要出去,我心里怕,就让他顺便把睡在后面的药儿叫来陪我。” 
 
温惜花听得很仔细,只听温盈又道:“药儿这丫头从小是家养的侍婢,在冯府有一样是尽人皆知:无论刮风下雨,打雷扯闪,她从来睡得最是安稳,此事无人可及。过年那会儿子我常被鞭炮吵得睡不着,只有她照样酣睡。可那晚允词去喊,她不但一叫就醒,连穿衣裳的功夫也没耽搁,马上就到我跟前来了。” 
 
冯允词道:“我那晚心情紧急,本来还怨阿盈事多,也没有注意这些。后来被她一说才感觉不对——药儿不止没花时间穿衣,她甚至根本没点灯,就像穿戴好了躺在床上等谁似的。” 
 
温惜花轻轻眨眼道:“哦……” 
 
温盈看了丈夫下,有些扭捏地续道:“我也知道平日里常有些下人乘着深夜无人,干那私通苟且之事,开始心里并没往这处想。但那晚出了这么大的事,前后思量,还是不由起了疑心。二哥,这件事除了允词,我未向别人露出口风。自嫁进冯家,药儿一直对我贴心照顾,虽不知她是否真的与那左风盗有干系,却请你莫要太过声张。若是,我自然保不了她;若不是,也多少能保全她的名节。” 
 
温惜花见她情急,笑了笑,点头道:“放心,你既如此说了,我自有分寸。此后你们也莫要打草惊蛇,说话试她,让我用自己的法子来查。” 
 
冯允词和温盈都点头答应,温盈又加了句:“二哥,若那丫头真的……也该是受了人利用,她不会武功,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强盗。” 
 
温惜花抚慰地朝她笑道:“难道你二哥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喊打喊杀之人,你该知道我是最懂怜香惜玉的一个。” 
 
被他说得笑逐颜开,温盈这才安心道:“有惜花公子这句话,我放心多啦。” 
 
天色不早,温惜花起身道:“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冯允词也起身相送,温盈也要起身,却因为动作太快,孕期行动多少迟缓,被带得整个人往右后方倒去。冯允词一声惊呼,赶紧左手上前扶住她,又加上右手,这才勉强稳住身形。温惜花也已吓出身汗,也伸出手去扶住妹子的肩,叹气道:“怎么你平时机敏,身手向来也灵便,要做娘了反而这么糊涂。我看你还是莫要逞强相送,免得又磕磕碰碰,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温盈脸色发烧,喃喃道:“平时我也不是这样的……对吧?允词。” 
 
冯允词无奈地看着她,苦笑道:“在你二哥面前,你要我说实话,还是说谎?” 
 
温盈立刻皱起眉头暗地里去掐他,只把温惜花看得不住摇头:他这妹子未出阁时候还好好的可爱柔顺,嫁了人后反而越来越有大姐风范。 
 
告辞出来,冯允词送温惜花到前院,转过走廊,忽然听到风中传来纪小棠隐隐约约的大喊:“温惜花~~” 
 
见沈白聿身旁满心欢喜、笑脸盈盈朝自己招手的纪大小姐,温惜花禁不住苦笑道:“你在别人府邸这么敲锣打鼓地喊我,知道的说是等人等的不耐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欠债不还,被追上门了呢。” 
 
纪小棠心情正好,一点不在乎地道:“谁让你去那么久,我都回家打了个转,还不出来。喊得嗓子都痛了,嘻嘻,我就说大叫几声真的有用吧。” 
 
她话的到后半句,却是洋洋得意向沈白聿讲的。沈白聿只装作没听见,向冯允词告了声罪,几句交待了她的来历。往外间走时,温惜花把沈白聿拉到旁边去咬耳朵,低笑道:“亏我还特地提醒,你真是半点没放在心上。现在多了个小尾巴,要怎么办?” 
 
看见他笑,沈白聿就发毛,只好叹息道:“我说不出拒绝的话。” 
 
见温惜花皱眉不许他避重就轻,知道这招没用,沈白聿只得说了实话,叹道:“温惜花,这不止是你我的江湖,更将是他们的江湖。” 
 
两人都把目光投向纪小棠欢天喜地的侧影,见到他们看过来,纪大小姐立刻奉送个大大的笑脸。 
 
她笑起来又好看,又纯净,就像春天最美最好的阳光。可以让人对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和勇气,正是最绚烂无畏的模样。见了这样的笑脸,心头只觉暖洋洋地,提不起半分责难。 
 
温惜花忽地忆起自己初入江湖时,满怀憧憬地眺望过桃李春风的江南,似乎就是这样明媚无双的春天,似乎也是这样绚烂无畏的时节。自今日之前,至今日之后,多少子弟像他们般踏进江湖,身上披泽这样的阳光,脸上带着这样的笑脸,心中豪情万千,脚下义无反顾。 
 
刹那间,他已能明白沈白聿面对纪小棠、甚至凌非寒时感受到的情怀——这正是江湖之所以为江湖,而温惜花始终为止恋恋不舍的原因。 
 
笑眯眯地挑起眉,温惜花在沈白聿耳畔吹气道:“我懂了。”没等沈白聿松口气,他又笑道:“可惜想要借此过关是不成的。各算各,这笔帐我今晚会慢慢讨回来,连本带利。” 
 
……果然是家国沦丧。 
 
沈白聿头皮发麻,满心无奈地长叹了声,开始抚着额角直揉太阳|穴。 
 
旁边纪小棠已跳起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是不是跟我有关?” 
 
温惜花放开沈白聿的肩,哈哈大笑起来,道:“和你没关系,我们在说去找人讨债。” 
 
纪小棠奇道:“找谁?” 
 
温惜花嘿嘿一笑,悠悠道:“找天下间最识时务的一个老板。” 
 
 
 
 
 
第八章 
 
“别情水”这家酒楼在城西边,店面不大,修得古色古香。挑了个高高的酒幌子,非白非蓝非红,却是一色湛青的丝缎,几个隶书大字,在风中如水波流动不息,夕色里分外飘逸。酒肆的老板姓仇,叫仇天敌,名字取得呲牙咧嘴恨海难平,却生就了张霜打过的苦瓜脸。配上他瘦瘦弱弱的身子,莫说与人有仇,倒像是踩个蟑螂脚也怕得罪了人似的。 
 
见了这位老板,再听说过他名字的人,莫不不开颜而笑,倒也算“别情水”多少熟客常来常往的一样风貌。 
 
纪小棠领着二人走过来,一路上不少人和她招呼,上至掌柜老板中至相士小贩下至小二走卒,竟仿佛全定阳城没有纪大小姐不认识的三教九流。众人都似习惯了她的男装,对这少女也颇为回护,说话都极有分寸,只随口问好,那落在温沈两人身上的眼神却都别有深意。 
 
温惜花此刻心情大好,找了个临窗的桌子坐在,朝纪小棠笑道:“没想到你这丫头竟是个十足十的地头蛇。” 
 
沈白聿在他对面坐下,纪小棠坐在两人中间的椅子上,扬起下颚得意道:“那是自然,我在这定阳城泡了近十年。即便不是无所不知,若温公子想要知道什么,要我纪小棠打听不到也不容易。” 
 
这么说完,仇老板就正好端着他日出斗金的苦瓜脸过来了,纪小棠也不含糊,直接点了几个招牌菜。仇天敌给三人上茶,向纪小棠笑道:“小棠,好久不见你来了,爹娘还好么?” 
 
这人连笑起来也带着三分勉强五分委屈,纪小棠道:“你要问我娘就直接说,何必拐弯抹角,她回娘家去了。” 
 
仇天敌咳嗽声,不好意思地下去了。温惜花已经一边笑得要命,道:“这位老板倒长了好张千般哀怨,万种不幸的苦情脸。” 
 
他说得损,纪小棠当时就一口茶喷出来,沈白聿也不理他们两个,却道:“你去见了妹妹一趟,什么旁的也没敲出来?” 
 
温惜花笑嘻嘻地道:“那是自然……不能。知我者,小白也。” 
 
他们既然答应了让纪小棠搀和,当下也不避讳,几个菜上齐,温惜花已把进去见了温盈的等等情况说完了。 
 
纪小棠手拿筷子,黑眼睛滴溜溜直在两人身上打转:昨晚听花欺欺几句话,她是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怒得冲回家逼问老爹去了,可怜纪和钧自己也在云里雾里,不知究竟,这下眼见女儿来问,尴尬地不知该怎么好,半天没扯清,胡子头发急掉了大把。纪大小姐最讲究眼见为实,好容易摆脱了凌非寒,她就偷偷趴在冯府上两人情形。见他们始终举止坦然,虽然两个大男人爱咬耳朵不大寻常,却怎么也看不出异样来。 
 
她七想八想,有句没句的,不知两人又说了什么。只听沈白聿用筷子敲了下碟边,发出声轻响,悠悠道:“无错,定是要有这么个人才对。” 
 
这才发现自己走神已走到天边,纪小棠吃了一块鱼,囫囵道:“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们早就知道冯府有内应!” 
 
温惜花赶紧一杯茶递到她面前,苦笑道:“纪大小姐,小声些,凡事你知道便好,不必知会全定阳人。” 
 
纪小棠知道闯祸,向四下偷看几眼,发现还好天色不晚,客人不多。拼命点点头,做出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只两只黑多白少的眼睛充满疑窦地乖乖望向二人。她这样听话,倒是让人没辙,温惜花也只好摇头,笑着拿筷子点了点自己和沈白聿的茶盏,道:“这却不难猜。假若这茶盅分别是冯府的东西厢房,那日晚上,先有人在西厢房放火,再有人从东厢房墙上突入。这其中,你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看他的筷子两边摇摆,最后停留在中央的菜盘上,纪小棠灵光一闪,道:“我知道了!那放火的和抢劫的,是两边,不是一同进去的!” 
 
温惜花也叮地敲下碟边,微笑道:“你倒不笨。” 
 
纪小棠又道:“可是,这有什么吗?” 
 
沈白聿露出丝笑容,道:“这是关键所在。当晚若一人先至西厢房放火,左风盗眼看火起生乱,再从东厢房突入行凶。那么这个放火的,该是什么人?” 
 
纪小棠思量了半天,道:“我觉得……至少是个知道冯家府邸内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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