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点头一笑,暗笑这小子好土,却又要假装派头,真是好笑,
随即转身而去,但却又回头问道:“客官要喝点酒么?”
好康点头笑道:“要啊,半斤就好啦。”
店小二心中正在暗想:“看不出这小子土里土气,他还会喝酒哩。”
但当他一眼瞧见这好康正在咧嘴微笑,露出满口白牙,双颊并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不禁为之一呆!原来这小子乍看毫不起眼,但若是多看几眼,竟是这般俊秀。
也许是好康刚才那一笑,别具一番气质和性格,并有几分潇洒劲儿,店小二无法领会,只有以“俊秀”二字来代替。
※ ※ ※ ※
不久酒菜送到,好康大概无甚急事,正在独自慢慢的自酌自饮。
蓦然,从外面匆匆忙忙跑进一位瘦瘦弱弱,看来顶多十三、四岁的小男孩。
这孩子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头上扎了一个冲天小辫,腰下挂了一柄短剑。
由于他穿的是一身黑衣,更显得肤白皮嫩,粉妆玉琢,煞是逗人喜爱。
只不过小脸蛋有点脏,尤其是用衣袖胡乱地抹鼻涕,弄得像猫胡须一般。。
只见他一跑进店来,黑溜溜的大眼向店内四周扫了一眼,随即奔到好康桌前,伸手抓了一只鸡腿,咬了一口,又望著他展齿一笑,一面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又摇了摇小手,意思叫他不要声张。一溜烟,躲进屋角,并在靠墙的杂物后面蹲了下去。
但那黑溜溜的一双大眼,全神注视盯在大门口,显然他是在躲避甚么人的追捕?令人频生同情之心,但他那样儿,却又实在刁钻顽皮,惹人喜欢。
好康微微一笑,装做没有见到,仍在自斟自酌。
没有多久时间,但觉人影一晃,又从店外奔进一位,也是头上扎了一个冲天小辫的人来。
只不过这人的冲天小辫却是雪白如银,定神一瞧!原来是一位身著灰衣的瘦小老头儿,所以头发全是白的。
以这老儿满头白发看来,最低也有六旬以上,但他却生具异相,火眼、平鼻、尖嘴,再加身形瘦小,那样子活像一只老猴儿,但却是精神奕奕,毫无龙钟老态。
店小二正要上前招呼,只见老猴儿进店以后,一直向那好康桌前走去,连四处望都不望一眼。
店小二一赌气,站著不动,冷眼旁观,先前那孩子聪明伶俐,这老儿却又这么直硬,老少二人大不相同。
这时,好康正好为自己又酌了个满杯,但刚一酌好,却被老猴儿一伸手将酒杯端了过去,接著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
好康个性倒是真好,不但没有生气,而且抬头望著老猴儿咧嘴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老猴儿一杯酒下肚以后,酒杯一伸,哑著嗓子道:“再来一杯。”
好康毫不在意,果然端起酒壶,再给他倒上。
老猴儿又是一口干掉,像是极为过瘾,抹抹嘴角,道:“嘿,年轻人,你可曾看到一个孩子么?”
好康下意识地向屋角瞄了一眼,只见那孩子正在向自己连连摇手,随即连忙故意向一旁的店小二望去。
这时在他心中,似乎不愿直说,但又不想欺骗,同时也在想:“你这老儿为何不问店小二,却要问我?大概是你看我长相敦厚,欺我老实。”
这些复杂的心理,虽在脑中盘旋缠绕,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只见他又咧嘴一笑,问道:“老人家,您说甚么?”
店小二在旁暗吃一惊!原来这小子不但不傻,而且还精得很哩,居然能够提出这种绝妙而又自然的反问。
只听那老猴儿又在问道:“老夫是在问你,看见我那师弟没有?”
好康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块重石,轻轻舒了口气,又斟了杯酒,向老儿面前推去,又含笑问道:“请问老人家,您那师弟长得甚么样子?”
老猴儿将酒一口喝干,这才道:“我那师弟大概有十四岁,一身黑衣,皮肤却是很白,头上也学老夫一样,扎了个冲天小辫。。”
好康接口问道:“那您找他要干甚么呢?”
老猴儿答道:“找他回去练功啊!唉,老夫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乱跑,人又那么小,被别人卖了他还不知道哩。”
好康点了点头,既是师兄弟,而又是找回去练功,看来只是那孩子太顽皮了一点,其实这老猴儿却并无恶意,想来我是应该告诉他了。
但斜眼一望,见那孩子小手猛摇,却又犹豫起来。
耳际间却听老猴儿又在问道:“喂,年轻人,你到底看见没有?”
他这次的声音很大,似乎有些儿火气?
好康摇头一笑,虽然没有作声,却向墙角翘了翘嘴。
忽见老儿身形一晃,掠了过去,喝道:“原来你这小子躲在这里,哼,这次看你再跑!”话声中,已经将那孩子一把揪了出来。
但是那孩子也不示弱,怒道:“你老小子总是阴魂不散,我走到哪里,你跟到哪里,这半月来真被你老小子盯得够啦,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么?”反臂一挣,已挣脱老儿手腕,却也没有再跑之意。
好康暗道一声糟糕!却望著老猴儿问道:“老人家,你不是说他是师弟么?”
老猴儿侧头说道:“是啊,他就是老夫师弟,一点也不假。”
好康皱皱眉道:“哪有师兄弟之间这样骂去骂来的?既是师兄弟,就应该和睦相处才对,有话好讲,就是嘛,何必。。”
但老猴儿忽然脸色一沉,接口说道:“年轻人,我们师兄弟之间的事你最好少管为妙,老夫看在曾喝了你两杯酒的分上,这次不和你计较,你如果再像这么老气横秋的教训人,就别怪老夫反脸无情。”
那孩子也指著好康说道:“是啊,这人最坏啦,我叫他别说我在这里,他却偏偏要说。”
好康摇头笑道:“我并没有说你在何处啊!”
那孩子正瞪了他一眼,道:“你虽然没有说,但你的嘴却向我那里翘,还不是等于说了一样,哼,你这点鬼名堂,还能瞒得过我花小猫?”
好康不禁失笑,点点头道:“原来是猫兄弟,真是幸会幸会。。”
花小猫却两眼一翻,说道:“我姓花,不姓猫。”
好康急改口道:“哦,花兄弟。。”
花小猫道:“谁和你称兄道弟!别攀交情,我劝你还是乖乖地坐在那里,咱们师兄弟之间的事,你的确少管为妙。”
好康讨了个没趣,仅只一声苦笑而罢。
店小二微皱眉头,怎么今天来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搞些甚么名堂?于是两手在胸前一抱,冷眼旁观起来。
只听那老猴儿说道:“走,师弟,咱们回去。。”
花小猫却抢著问道:“回去干嘛?”
老猴儿说道:“回去继续练功啊,难道你不想练啦?”
花小猫猛一甩头道:“我已经练好啦,为何还要再练?以前我跟你讲好的条件,是要你带著我行走江湖,哪知你这么不讲信用!”
老猴儿点点头道:“等我们把武功练好了,愚师兄一定带你走遍江湖。”
花小猫摇摇头道:“不嘛,要练你一个人回去练,我是绝不回去了。”
老猴儿嘿嘿一阵干笑,道:“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难道真要师兄我用强么?”
花小猫指著自己鼻尖道:“你敢!只要你自认为打得过我,你就尽
管用强好啦,我保证又和上次一样,把你老小子打个半死,不信你就试试看。”
那老猴儿似乎真想用强,却又不敢,只有气得跺脚。
这两人本就老的太老,小的太小,纵然说是祖孙,也不为过,哪知却是师兄弟,就已经令人觉得有趣了,再加两人这番对话,更使人暗觉好笑。
所以好康与店小二两人,无意间互相望了一眼,并会心一笑。
忽见老猴儿猛一纵脚,气道:“老夫今天非要把你小子弄回去不可。”
看样子已经提聚功力,作势欲扑。
花小猫更不示弱,招招手道:“来啊,有种你就来啊!”也将架式摆好,准备硬干一场。
眼看师兄弟两人就有一场火并,不论谁胜谁败,都是件伤人颜面的事,但由于好康先前略劝几句,就惹来他师兄弟两人共同的警告,现在哪还能再劝?所以只好静观其变,默不作声。
当儿,蓦闻有个娇脆的声音惊道:“咦?那不是‘火猴儿’侯通,侯老哥么?”
接著又听一个年轻人说道:“啊,当真是的,我们快进去与他见见面。”
好康一听声音,就知道今天等的人来了,等著她来捉我去见那梅剑山庄的“火凤凰”梅雪鸿吧。
他静静坐著,果然见到门口进来“孟氏双英”孟宗竹、孟宗兰兄妹。
孟宗兰一跨进门来就瞧见了好康,哈哈笑道:“好小子,你果然有些胆子,竟然敢来赴约!”
好康哈哈大笑道:“有甚么不敢!你追我逃,我不相信你一定能抓得到我。”说著已站起身来,拉开架势,准备开跑。
孟宗兰却笑道:“慢点,慢点,我现在遇到朋友,先聊聊天,再来捉你,可不许开溜。”这才走向“火猴儿”,道:“果然是‘火猴儿’,侯老哥,想不到一别三年,今天竟在这里遇到,真是幸会幸会!”
“火猴儿”回头一看,也高声笑道:“啊,原来是‘孟氏双英’,贤兄妹这一向可好?”
“孟氏双英”同声说道:“好啊,侯老哥,这三年来你跑到哪里去了?害我们到处找你,这一向可还得意么?”
“火猴儿”侯通叹了口气道:“唉,说来话长,真是一言难尽。。”
花小猫却在旁冷笑一声,抢著说道:“他得意个屁哟!自从我见到他,他就没得意过一天。”
“孟氏双英”将花小猫望了一眼,向侯通问道:“那孩子是令孙?
还是令徒?”
花小猫却大声喝道:“你们二个才是他的孙子哩,不知道就别乱讲。”
“孟氏双英”各人面色微变,略有怒意,但见那孩子的确还小,故都只是皱了皱眉,随又忍了下去,而没计较。
“火猴儿”侯通这时也正回头喝道:“别胡闹!怎么如此没有礼貌?
小孩子怎可乱说。”
花小猫猛一跺脚,气道:“是他们先出口伤人嘛,怎么是我胡闹?
如果我不说,岂不就默认是你的孙子或徒弟了么?哼,我说吧,和你走在一起,吃亏上当的多半是我吧。”
他这话倒也有理,所以厅内众人全都莞尔一笑。
“火猴儿”侯通回头招手道:“师弟,快过来,我为你介绍两位朋友。。”
“孟氏双英”同声惊道:“啊?原来是令师弟,那刚才我们说的话,的确是太不应该了,不知者不为罪,还请小兄弟多多原谅。”
花小猫见三人立刻道歉认错,方始走了过去。
但见师兄侯通笑道:“这二位是关洛道上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火猴儿”侯通又道:“以后师弟应该向二位多多请教,保证获益不浅。”
孟宗兰朗朗一笑道:“你我多年至交好友,怎么捧起咱们兄妹来啦?
想那三年前,咱们兄妹遭到‘黄河七鬼’围攻,若非你老哥及时赶来相助,咱们兄妹早就栽啦。”
“火猴儿”侯通叹了口气道:“唉,好汉别提当年,如今老哥哥是真的老啦。”
孟宗竹微微一惊道:“是甚么事情使老哥哥变得如此消沉?想当年你那种火爆脾气和一身虎胆,何曾怕过甚么人来?”
孟宗兰问道:“说真的,最近几年来,你老哥究竟跑到哪里去啦?”
侯通又叹了口气道:“唉,说来真是惭愧得很,也许你们不会相信,最近几年来,我‘火猴儿’却被两个人折磨得壮志全消,再无半点火性啦。”
孟宗兰惊道:“啊?竟有这么回事?那是两个甚么样的人呢?”
只听花小猫在旁一声冷笑,意似不屑。
孟宗兰不免侧头问道:“小兄弟,你笑甚么?说来听听看!”
花小猫指著「火猴儿”侯通道:“我笑这老小子太没良心,一年前我从一个地穴中把他救了出来,不但使他恢复自由,而且还教他武功,
可是他老小子总是说我花小猫在折磨他,你们说这是啥话嘛?”
孟宗竹眉头微皱,道:“是吗?据我所知,侯老哥于三十年前就颇享盛名,只要一提起‘火猴儿’侯通,江湖中无人不知,不论胆识功力,都在我‘孟氏双英’之上,论年纪如今大概已将近六十了,怎会向你小哥儿学习武功呢?岂不是一大笑话么?”
花小猫不屑的冷笑一声道:“他以前有甚么本领?一招不到就被别人生擒活捉,锁入地穴。。哼,要不是我花小猫,他哪里会有今天。。”
语气一顿,瞄了“孟氏双英”一眼,又道:“你们不信是吗?那你们问他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