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段渊源,确是他作梦也想不到的。
忽地他想起当日的主谋是“失魂人”,莫非……
心念动处,不由又道:“徒孙想起一事可疑!”
“什么事!”
“当日大荒山土,‘失魂人’也在庵中!”
“昭!可能‘失魂人’是你师太上祖婆所收的门人,所以她熟知本堡的规律和武功,才有解穴断掌自处的事发生!”
“可是她称神尼为老前辈?”
“此中或另有蹊跷,你无防一查!”
“是的!”
“现在听我说下去,你师太上祖欧阳明也一怒离堡,不知所终,想不到数十年后的今日,你有缘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踪,四十年前,你师太祖朱震寰被数百高手围攻于会稽山,事后,送回一颗涂满鲜血的人头……”
“鬼堡主人”双目陡现恐饰煞光、停了片刻,又道:“我当时愤恨欲生,遂把你师太祖的人头,作为标志索仇,用意是让你师太祖能看到仇入一个一个的倒下!”
“韩尚志听得出了神,这确是一则离奇动人的故事。
“鬼堡主人”话说至此,站起身来,道:“慧儿,带他去用饭,然后你就可同他出堡去办事,不必再来见我!”
说完转身入内去了。
东方慧与韩尚志草草果腹之后,略事收拾,出了“鬼堡”。
两人缓缓并肩走出在宫道之上,但彼此的心情,是沉重的。
“慧妹,有些……”
东方慧凄然道:“我是你师姑!”
韩尚志宛如触电似的一震,不错,她是自己的师姑,与父亲是师兄妹的关系,这是无法推翻的事实,但,那铭心刻骨的爱,能被否定了吗?不!
“慧妹,你……”
东方慧终于忍不住掉了两颗泪珠,呜咽着唤了一声“志哥!”
她恨自己没有勇气矜持,明知再走一步,便是无底深渊。然而,她控制不了脚步,那后果,是可怕的。
韩尚志停住了脚步,执住东方慧的纤手,道:“慧妹,你憔悴了,为什么?”
“为了命运!”
“难道我们不能改造命运,反抗命运?”
“你认为可能吗?”
四只泪眼相向,久久,双方相视一笑。但那笑是凄怆的苦笑、终于,他俩相抱而吻。他们暂时抛开了现实,求—刻的安慰。
这未始不是生命中的一种点缀,虽然,这一吻的后面.隐藏着太多的痛苦;但,他们仍求这瞬息的安慰。
蓦在此刻——
一声幽怨而沉重的叹息,传人两人的耳鼓。
两人霍然分开,游目四顾,意然不见半丝人影。
官道的一边是滚滚江流,另一边是如带的森林。
韩尚志一弹身,疾射人林,只见远远一条白色的人影,如鬼魅飘风似的穿林而去,登时傲性大发,付道:“我非要追上你看个究竟不可。”
心念之中,身形一紧,如缕淡烟般,穿林越本,衍尾疾追。
那白色人影,似乎身手不弱,速度也快得出奇。
一道一逐、不觉间已奔驰了数里、韩尚志觉得那白色人影,极是眼熟,而且是—个女人。他更加不舍的紧紧追去。
那白色人影、不时改变方向、但不超越林缘,只在林中穿梭般的飞绕疾驰,由于方向不对改变、倏东按西,不时又密集的树丛挡住视线.所以韩尚志功力再高,要想—时追及对方,可不是件易事。
东方慧见韩尚志久久不出,在待起身尾迫……
突地——
—个十分耳熟的声音起自身后、“东方姑娘,你忘了我的话?”
东方慧芳心巨震,宛若骤然失足冰窖,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她已知道这发话的人是谁了,她艰难的挪转娇躯、面色苍白得可怕。
丈许之处,站着—个蒙面妇人,她正是神秘莫测的“失魂人”。
东方慧木然的对着“失魂人”芳心阵阵绞痛。
“失魂入”以一种低沉的音调道:“东方姑娘,何不挥慧剑,斩情丝?”
东方慧眼圈—红,道:“前辈,我……我见了他的面,便丧失了勇气!”
泪水,终于随着话声流下粉腮。
“东方姑娘,他是否已知道你与他之间是什么关系?”
“知道了,可是……他……”
“慧妹,你可以叫我一声姊姊,我把你当作妹妹看待、你是否认为我硬生生的折散你们,太过于残酷。”
“不!你是对的,我是他师姑,我们不能结合,永远不能!但……”
“怎么样?”
“我的心,我的全部感情,已完全献给了他,我已……一无所有……”
“妹妹,你爱他,你应当离开他,爱是牺牲,不是占有,你当然明白那可怕的后果,优柔寡断,双方都将坠人万劫不复之境,我既然能预见这必然的后果,我不能缄默,妹妹……”
东方慧抬头向天,似乎要把满腹的哀伤痛苦,向天倾吐。
“失魂人”凄楚的一叹道:“妹妹,我知道这对于你是一件无法忍受的痛苦,但,当你想到你二师哥惨死的全家,只留下了这一脉,同时,你父亲如果知道了这件事……”
东方慧一听提到父亲,全身徒地一战,娇躯摇摇欲倒。
不错,父亲,鬼堡主人,吴天一怪东方亮,那后果更加可怕。
东方慧无力的道:“我……我该怎么做?”
“疏远他,晓以大义,控制自己的感情2”
“是的,疏远他,控制自己的感情。”
声音凄婉欲绝,像是答覆“失魂人”,又像是自己问自己。
她突然想到如果失去了他,生命对于自己还有什么意义?自已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必要!
他咒命运之神的酷虐,为什么在“连环套”中,韩尚志没有真的死去?为什么在那绝谷之中,两人奇迹似的没有死?
生,无法结合,死,不能同坟2她得到了什么?最后,是幻灭,一无所有!当然,不能说没有,她得了对方同等的爱!但,那是没有结果的爱!
像县花,短暂的绚烂,眨眼之间,萎谢,消失!
“失魂人”以一种充满了歉疚,同情,感伤的声调道;“妹妹,你想通了这道理了吧?”
“我……早就想通了!”
“如此,我告诉你一件事,他与吴小眉姑娘已有了婚姻之约!”
“什么?他……”
东方慧宛若焦雷击顶,脑内嗡的一响,身形幌了两幌,几乎当场栽倒。她所以全心挚爱的人,竟然与别人订了婚约。
“是真的?”
“你师太祖母‘大荒神尼’为媒证,不过,你要原谅他,在当时,他是被迫的,吴小眉姑娘为了他几乎身入歧途,为了她置父仇祖命于不顾要削发为尼,而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东方慧突地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凄厉刺耳,那不是笑,是哭,是一种比哭更凄惨百倍的哭。
那声音,令人闻之毛骨依然。那声音,足以令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下泪。
一朵浮云,遮掩了日头,大地骤呈灰暗,似乎天地也为这不幸的少女而感伤。
“失魂人”蹬蹬退了三个大步,低唤道:“妹妹!妹妹!你怎么了?”
第二十二章 舍身岩头飘血雨
东方慧悲极而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
“失魂人”蹬蹬蹬蹬迟了三个大步.低唤道:“妹妹!妹妹,你怎么了?”
“我?哈哈哈……”
“妹妹!你要理智一点,韩尚志可能马上就回转来!”
东方慧止住了疯狂的笑声、以—种断人肝肠声音道:“我,怎么办、没有他,生命对我还有什么意义?……”
“失魂人”又凄然的唤了一声:“妹妹!”
突然,东方慧看来有些狂乱的眼芒,直勾勾地迫视在“失魂人”的蒙面巾上,娇躯前挪数步,谙哑声音道:“前辈……”
“叫我’—声姐姐足够!”
“姐姐?不,令援‘有心人’的年龄,可能还比我大,怎能……”
“可是令尊的辈份年纪在我之上!”
“姐姐……”
“你有什么话,说吧?”
“请转告韩尚志别以我为念!”
“什么,你要离开他!”
“难道不有比这更好的方式?”
“他会受不了,不能操之过急!”
“与他在—起,难道我又能受得了?”
“妹妹,你……准备上那儿去?”
东方慧玉牙紧咬,好半晌才道:“我自己会有打算……”
呛咳声中,樱口半张,吐出一口鲜血。
“失魂人”惊叫一声,一把搂住了她,喃喃的道:“难道是我错了?”
东方慧挣出“失魂人”的怀抱,幽幽的道:“谁也没有错,这是命运!”
“失魂人”若有所感的道:“命运!是的,当我们的遭遇或行为,无法解释,既定的事实无法推翻时,我们只好称他作命运!”
东方慧此刻芳心如死,自然不会去体察“失魂人”的语言,话题一转道:“姐姐,你与‘鬼堡’是不是有关系?”
“失魂人”显然震惊的退了一步道:“你问这个干吗?”
“我要知道!”
“不错,关系极深!”
“什么样的关系?”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我最后一个要求!”
“什么?”
“我要知道您的真面目!”
“妹妹!我只好让你失望了,这办不到!”
“姐姐,你一向在暗中照顾着志哥哥的吧?”
“失魂人”声音微颤的道:“是的!”
“以后也是?”
“当然!”
“姐姐,我……该走了!”说完,猛一跺脚,狂奔而去。
“失魂人”呆住了,她没有出声止住她,也没有追去,望着她逐渐消失的背景,沉痛无比的喃喃自语道:“多情自古空遗恨,好梦由来最易醒,这真的是命运吗?抑或是我太自私了……可怜的孩子,祝福你,希望时间能治愈你心灵创伤。”
破空之声传处,一条人影从道旁林中疾泻而出。
“慧妹!”
“这人影,正是被一声叹息引走的韩尚志,他追赶那白色人影一程之后,忽失对方踪迹,想起东方慧还在官道相候,只好废然折返,尚不及分辨道中人影,脱口叫了一声“慧妹”,语方出口,已觉不对,不由又“噫!”了一声。
“失魂人”转身面对韩尚志。
“前辈,是您!”
“孩子!”
“慧妹……”
“孩子,你应该称她师姑!”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直插在韩尚志的心上,是的,她是他师姑,他的慧妹在真相揭露的那一刹那、已离他而远去,像雨中的一颗水泡消失了。‘他感到手足发麻,全身冰冷。
他决心要扭转命运的安排,恩仇了了之后,他要和她避开这尘世……
“失魂人”又幽幽的道:“孩子,她走了!”
韩尚志不由心头一震,惶惑的道:“她走了,上那儿去?”
“孩子,别问她去那里,她这做法是对的,她应该离开你,否则后果……”
“不!”
韩尚志大叫一声,弹身就要……“孩子,听我说!”
这话似有无比的威严,韩尚志不期然的止住身形,“失魂人”移身近前,用手轻轻抚着韩尚志的肩背,像慈母般的道:“孩子,她是你师姑,你父亲的同门师妹,你不能抛弃常伦,爱,并不一定要占有,你想那后果多么可怕,你不愿见她毁灭吧?孩子,你要做的事太多,暂时忘了这件事吧!现在,到林中去,我有些话该告诉你!”
韩尚志木然的随着“失魂人”进入林中,拣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停下身来。
“孩子,你已经去过‘鬼堡’?”
韩尚志心不在焉的道:“是的!”
“你明白了一切?”
“是的!”
“天高海深的血仇,是否可以使你暂时抛开儿女私情?”
这句话犹如当头捧喝,韩尚志神志为之一清,一丝惭愧的影子,掠过他的俊面,扫除了他的忧伤,头一低,道:“晚辈承教!”
倏地——
无数疑问,涌上韩尚志的心田,能在此刻碰上“失魂人”,确实是件意想不到的事,他需要从这神秘莫测的人口里,解开久悬心中的许多的结。
千头万绪,从何说起?
但,他想先听听“失魂人”有些什么话要向自己说。
“前辈有什么指示?”
“孩子,你认识一个穿红衣的绝色妇人?”
韩尚志不由怦然心动,“失魂人”何以要问起这尴尬的问题,但他对“失魂人”敬之如母,如非“失魂人”母女,他一百个也死光了,决对不能活到现在,他不想欺瞒对方,当下红着脸道:“是的:“
“你知道她是谁?”
“她叫慕容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