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哼声中,“毒君余化”被这一震一摔,身躯飞泻而出、“砰!”的一声,跌落三丈之外。
韩尚志骇凛的检视手掌,幸而完好如初,方始松了一口气。
“老毒物,留下命来再走不迟!”
娇喝声中,吴小眉如脱弩之箭般射向起身欲循的“毒君余化”。
韩尚志心里一震,暗道一声“不好”,出手阻止已是不及,遑然惊叫道:“姑娘不可……”
惊呼之声未已,吴小眉已出手攻向“毒君余化”。
惨哼起处,吴小眉“砰!”的仰面栽倒。
“毒君余化”已飞快的弹身隐人那蒸腾滚卷的白雾之中。
韩尚志不由亡魂大冒,晃身上前,抱起吴小眉,只见她秀眸紧闭,粉腮煞白,一只莹白如玉的右掌,已呈暗示之色。
显然她已身中剧毒。
一时之间,韩尚志手足无措。忙点她数处穴道,以防毒势蔓延攻心。
如果吴小眉就此香消玉殒?想到这里,不禁连打了两个冷颤。
蓦然——
一声悠长尖锐的胡哨声。破空而起。
韩尚志惊怔的游目打瞥之下,中见原来弥漫封锁谷道的“蚀骨香雾”,徐徐向场中飘来。
韩尚志登时惊魂出窍,如果“毒君余化”所言不虚,毒雾沾身,势非被化为脓血不可.自己或可侥幸一闯。吴小眉恐怕尸骨也难保全。
转眼之间,四处的毒雾会合。结成一幢中空的雾罩,向场中漫卷而至。
商许大的空场,只剩下了半亩地大小的空间。
雾罩不断的缩小中央的空地愈来愈小。
韩尚志手抱昏迷不省人事的吴小眉,惶然无计。
死亡的阴影,袭上心头。
“冷面人,如果你想活的话,把那女娃放下,向东走十丈。”
“毒君余化”的声音,透过毒雾传来。
韩尚志闻言之下,怒恨交并,厉声道:“‘毒君余化’,有一天我冷面人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可是你目前就活不了!”
“老毒物,你敢现身出来?”
“冷面人、你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不想身化脓血的话,赶快照着所说的去做,那娃儿美赛天仙,死了多可惜?”
“老毒物、她如果不幸的话‘天齐教’将鸡犬不留!”
“不必狂吠乱叫,你没有机会了!”
毒雾圈子,已缩短到不及十丈!
生死只在转眼之间。
“毒群余化”再次阴恻恻的道:“冷面人,怎么样.生死只在你—念之间,赶快放下那女娃,向东行十丈……”
韩尚志,心念疾转,自己曾经“地脉灵泉”脱胎换骨。或可侥幸不死,但吴小眉却死定了,对方要自己放下吴小眉,东行十丈,不知用意何在,很可能是先劫持吴小眉,然后对付自己。
雾圈缩小到五丈之间,一阵阵异香,扑鼻而来。
韩尚志心念几转之后,决定先依对方的话做,救吴小眉—命,以后再作打算。
心念之中,正等开口答应……
突地,—缕极细,但却清晰的声音,传入耳鼓:
“娃儿,你是‘魔中之魔’的传人?”
韩尚志心头一震。这声音分明是以极上乘的“传音人密”之法送来,当下急以同样的方法答道:“不错,阁下……”
“魔中之魔是天南‘幻魔宫’掌门人?”
韩尚志是奇诧不已,但他目前没有深思的余地,眼看那渐渐逼近的毒雾,全身汗出如藩,急应道:“不错!”
“既然一切属实,你应持有魔宫传代之宝‘恶鬼珠牌’?”
韩尚志骇凛不已的道:“这牌现在本人身上!”
“恶鬼珠牌,功能辟毒除秽,迷神夺志,你赶快一试!”
韩尚志可付测不出这传声的人是谁,但不问可知决不是寻常人物,奇怪的是他可以知道自己的一切,当下忙从怀中取出“恶鬼珠牌”,潜运内力—逼……
牌反面嵌的那粒珠子、陡射霞光,直冲十丈之外,霞光所及,毒雾立被冲开经丈大的一条孔道。
他这一喜,非同小可……
“毒君余化”的声音,又告传来:
“冷面人,你在捣什么鬼,你是存心不想活了?”
韩尚志嘿嘿—阵狂笑道:“老毒物,这笔帐咱们改日再结!”
一手抱紧吴小眉一手持定“恶鬼珠牌”,弹身而起、闪电般朝被霞光冲开的空隙之中射去。
胡哨之声四起,显然是被对方发觉而告警。
韩尚志一口气飞驰出近百丈长的谷道。
眼前雾气尽消,又到了—个谷环。
这里正是他上次失手被擒的所在,离外谷口已是不远了。
他松了一口气,把“恶鬼珠牌”纳入怀中。
略—瞻顾之后。再次弹身。向通套外的谷道射去。
身形方人谷道,轰隆之声响处。滚木巨石.从项上粉纷击落,密如冰雹。
韩尚志猛提全部真元,“浮光掠影身法”施展到极限,如—抹光影,夺路闪去,快!快得如幽灵鬼魅,使人无法看清。
埋伏在谷壁之上的“天齐教”高手,反而闹了个措手不及。
韩尚志以匪夷所思的身法,有惊无险的冲出谷外。
晚风阵阵,落霞满天,已是黄昏时分了。
他擦了擦额上汗珠,心中对那指引自己脱身的人,感激不已,用目一瞥手中的吴小眉,只见她面色灰败,气息微微,一只右掌,肿得比平常大了三倍之多,肤色已呈紫黑。
登时剑眉紧蹩,他对毒一窍不通,而且‘毒君余化’以毒称雄武林,这毒决非寻常之毒,一时之间,何处去找解毒的人?
吴小眉的祖父“不老先生”功参造化,或能为力,但目前吴小眉人事不省,不能开口说话,谁知“不老先生”现在何处?
同时,她又能活多久?
当下不由废然一声长叹,盲目的向山外驰去。
月明星暗,不知不觉中,已奔行了十多里地面,山势转尽,眼前现出坦荡官道,静静地沐浴在银辉之中。
韩尚志踏上官道,茫然无主,不知何去何从。
就在此刻—一
官道一株巨树的阴影之中,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娃儿,到这边来!”
韩尚志蓦吃一惊,停步回身,只见树影之下,站着一个文士装束的中年人,登时喜出望外,一晃身飘了过去,躬身一礼,激动的道:“老前辈,晚辈韩尚志这厢有礼!”
“免礼:先把她放下!”
原来这中年文士,正是吴小眉的祖父“不老先生”。
韩尚志如释重负,喜孜孜的把吴小眉放下地来,又道:“适才传音指示,是老前辈……”
“不错!”
“不老先生”边答边俯下身去,仔细一察吴小眉伤势,不由骇然惊呼道:“好厉害的毒!”
韩尚志悚然道:“难道没有救……”
他一想这话问得不妥,把下面的半句咽了回去。
“不老先生”沉吟着道:“救是有救、必得要大费一番手脚!”
韩尚志心中稍安,想起自己已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忙施一礼道:“晚辈告辞!”
“且慢!”
“不老先生”双手齐动、连点吴小眉数十大穴,然后从怀里掏出数粒丹丸,三粒塞入她的口中,另数粒用口嚼碎,涂在她那毒伤的手上,这才抬头向韩尚志道:“眉儿蒙你舍命相救,老夫代她谢谢你!”
韩尚志赫然道:“不敢当,晚辈前曾受小眉姑娘救命之恩,愧未能报答!”
“令师已不在人世?”
“是的,老前辈何以得知?”
“一个自称‘失魂人’的女子相告!”
韩尚志心中一愕,看来“失魂人”真是寸步不离自己,只不知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事,告诉“不老先生”,难怪“不老先生”会知道自己身边带得有“恶鬼珠牌”,何不乘机向“不老先生”询问一下“失魂人”的来路,以释心中之谜。
心念之中,脱口道:“老前辈与‘失魂人’是素识?”
“哈哈哈哈,老夫行走江湖之前,她还没有出世,怎会是素识。是新知!”
“可否请老前辈赐告‘失魂人’的真正面目?”
“你为何有此一问?”
“晚辈受‘失魂人’前辈母女不世之恩,粉身难报、只是……”
“是的!”
“老夫也不能告诉你,她在见老夫之面时,第一个要求就是守秘!”
韩尚志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懊丧不已。
“不老先生”又接着道:“你既是‘魔中之魔’传人。而且持有掌门信物。是否有意接掌天南一派?”
“这个……师命难违,不过目前晚辈血仇在身,报他是第一要务!”
“昭!希望你将来清理门户,重振天南一派!”
韩尚志茫然的点了点头,不知所谓清理门户是指的什么,但他也不想多问,他似乎觉得那是非常遥远而杏茫的事,因为他的仇家,是当世的魔尊,自己以两度奇缘遇合的功力,尚不堪其一击,这后果实在难以遇料。
“不老先生”朝身旁的虬结树根—道:“娃儿,你坐下!”
“老前辈还有指示?”
“有件重要的事,在我未入山之前,必须和你当面—谈!”
韩尚志不由心中一动,只好移身上前,在树根上坐了下来。
吴小眉面色已逐渐好转,手掌的肿也消了不少。
“不老先生”目如电炬,紧紧迫视着韩尚志,道:“听说你痛恨所有的女人?”
韩尚志不由抨然心惊,但随即目含怨毒,面现煞光,咬牙道:“也许是的!”
“这是偏见!”“偏见?”
“当然,天下无不爱子父母,只是……”
“晚辈也曾如此想过,但事实偏偏那样的残酷?”
“天下事很多不能以常理推断,将来你会明白的!”
韩尚志缓缓低下头去、如果对方不是百岁开外的武林尊长,德望俱重,他早已拂袖而去,他最怕也最不愿提到自己的母亲,那使他锥心泣血。
“娃儿,现在你据实回答老夫一个问题!”
韩尚志抬头望了“不老先生”一眼,讶然道:“请讲?”
“你爱眉儿吗?”
韩尚志错愕至极的站起身形,半晌才道:“晚辈无从回答!”
“为什么?”
“晚辈从未想到过这问题!”
“是否你的偏见在作祟?”
“晚辈非常失礼,这问题恕无法作答!”
“如此老夫问你,不久前眉儿曾把你从江中救起,而在她的闺阁之中,你曾养息了数日之久……”
“晚辈恩怨分明,随时伺机报答!”
“还有,眉儿被天南‘幻魔宫’使者所迫害,是你救了她。两人投身逆旅,有没有这回事?”
“有,但仍难报小眉姑娘大恩于万一!”
“现在,你又救了她,亲身抱持而来!”
韩尚志压抑住的冷傲之性,突地抬头,冷冷的道:“这有什么不妥?”
“不老先生”沉声道:“女子最重要的是清白。武林女子虽说不拘小节。但也有个限度……”
“晚辈还不是无行之人!”
“你听我说、你在她寝处,养息了数日。你和她又同时嚣留旅邱,再加上数度抱持,可说已有肌肤之亲……”
韩尚忘愕然退了一个大步道:“那是晚辈伸出援手的不是了?”
“不,你没有错!”
“那老前辈说这些话的意思……”
“希望你能接纳老夫的意见!”
“什么意见?”
“与眉儿订白首之约!”
韩尚志闻言之下。全身为之一震,他真估不到望重武林的前辈异人“不老先生”竞然会说出这等话来?
—蓦往事.候升心头,在旅店之中,“失魂人”母女巧化走方郎中,为吴小眉解毒,曾一力促成好事,现在,要自己进“连环套”救吴小眉的,也是“失魂人”。
显然,这是一项预谋,主其事的是“失魂人”。
“失魂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百思不得其解。
同时,东方慧的影子,也涌上脑海,那断肠哀语,那难忘的一吻……不由在心里暗道:“我韩尚志此生不会爱任何女子,如果说有,那是义结金兰的东方慧,但,她走了,她在话中,已表示永远离开自己!
“不老先生”又道:“娃儿,眉儿是爱你的,再说,你俩的结合,并无不当之处!”
韩尚志苦笑了一声道:“老前辈,晚辈歉难认命!”
“难道你要眉儿再嫁他人?”
韩尚志不由啼笑皆非,抗声道:“老前辈所举理由,是否太过牵强?”
“可是,娃儿,眉儿此生恐不愿再适他人?”
“这一点恕晚辈无法过问!”
“以道义而论呢?”
“晚辈没有责任!”
“你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