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秦新蹲在这个厕所里,屁股上都会觉得凉飕飕的,或者叫直起鸡皮疙瘩,因为他知道,其他人都看着那儿,那些目光就象成了型,冻成一条条冰柱打在那儿。每次打那儿出来,他都象是侦察员舍生忘死打进犯罪团伙内部获取了重要证据一样,浑身热血沸腾,就想立刻抓住这些犯罪分子予以惩办。
那天他觉得屁股蛋子特别凉,凉得都失去了知觉,鸡皮疙瘩都起不来了。因为那道目光以前没投射到过他的脸上和穿着衣服的身上,突然就直接击中了这个要害部位,实在让他难以适应。
再往后,那接触过他屁股蛋子的目光开始也和其他人一样的捕获他的脸,但他还是觉得不一样,因为颠倒了顺序,就让这眼光显得不那么够贱,而是特别的十恶不赦。
“想好了吗?”
阿洁想到自己义正词严的驳斥他道——你又没说让我想什么,我怎么想好!
于是他被气得干瞪眼说不出话来。
于是叮当五四,没头没脑给自己一顿海扁。
由于预见到这虽然无限光荣但确实对自己的承受力考验太大的前景,阿洁还是明哲保身地没有开口。
可他可不依不饶:“怎么着,不说是不是?”
“说……什么?”
“没可说的?……那我根本就不该抓你?”
“该不该抓你当然比我清楚。”阿洁有点儿赌气,虽然他知道这样的后果不堪设想,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于是后果来了。他直起了身,在阿洁背后踱着步“好,好。你不清楚。没我清楚。”突然阿洁的下身一凉。裤子连同内裤一起被扒到了膝盖底下,“那我就让你清楚清楚。”
他能这么顺利的扒下阿洁的裤子来,是因为他押着阿洁往这走的时候,就让阿洁把皮带抽了出来,裤扣也解开了,当时一个直接目的是让阿洁提着裤子走路,一是免得跑。另一面免得手再不老实。阿洁当时光顾哀叹:有前科就是不一样了。也没想想为什么到了派出所他还不让自己系裤子就直接把自己铐上了。
屁股蛋子上有了凉飕飕的感觉。因为风,也许还因为那应该有的目光。他在看着自己,应该是这样,把自己看他的那些都看回来,而且还要更多,更多的角度,更近的距离,更理直气壮的目光。阿洁开始也受那么点儿中产阶级的礼义廉耻的困扰,似乎觉得自己应该有些愤怒,有些悲伤,有些屈辱,有些痛恨,为此他设想着那看自己的目光,想从中找到愤怒、悲伤、屈辱、痛恨的理由和力量,但想到那目光,就顺着那目光想到自己浑圆的臀部,两瓣屁股蛋子圆溜溜的象刚剥出来的熟鸡蛋惹得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于是所有愤怒、悲伤、屈辱、痛恨便一点也挤不出来了,代之以打翻了虚荣心的坛子,悄悄却洋洋自得的塌了塌腰,把屁股翘到一个看起来更圆的角度。
“啪!”石破天惊的皮带声,带着山呼海啸般的疼痛,真如海堰决口一般哗的倾泻在阿洁正志得意满地高高翘起的屁股蛋子上。
“啊!”阿洁似乎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被自己的尖叫震破了。阿洁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想道自己是挨了一鞭子,没有想到是那个天杀的小白屁股条子在报复自己,没有想到他用的就是自己的皮带抽的自己。他忘了自己在哪儿,忘了这是什么时间,忘了自己是谁,只有两个词占据了他整个的大脑——屁股、疼!他的身体似乎在消失,所有的神经末梢都已烧毁,只有两瓣燃烧着的屁股蛋子在紧缩,在痉挛,在后退,似乎想躲藏进一个体内,寻找一些庇护。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它无处藏身,只能支楞楞的高耸在半空里,孤零零、无助的等待着什么,象一座堡垒等待着被攻陷。
“啪!”
“呃!”阿洁这回咬紧了牙关,只漏出了一点儿声音。
火龙长满毒刺的舌头再次从屁股的这一端舔到那一端,似乎每一寸每一分都挑起一个水泡。
阿洁喘着粗气,似乎肺已经不够用了,从屁股上传开来的强烈刺激,把全身都紧紧地揪在一起,身体的一切节奏都走了板,象要仓惶逃离一般的左冲右突。
“啪!”
“啊!”
一切逃窜的企图都被迎臀痛击掉了,一瞬间体内的时间消失了,一切生理活动都戛然而止,全身的细胞闭合了所有气孔妄图把疼痛拒之门外。但这全方位紧缩的抵抗仅仅持续了几秒钟,接下来便是疼痛破门而入后的烧杀奸淫。
阿洁听到啜泣的声音,他模糊地知道是自己在哭。啪、啪的皮带声开始变得不那么真实。屁股不再是自己身上的一个部位,而好象是整个的包裹住了自己,充满了整个空间,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两瓣爆炸着、燃烧着、崩裂着的屁股蛋子。
五
少年紧紧地抱着春凳,几乎要把身体嵌入木凳里,似乎这样疼痛就会传递一些木凳。持鞭的打手原是陶棼城南铁铺掌柜的大徒弟。掌柜无子,本想把家业传与他,谁知,他二十五岁上不辞而别。一人流落到此,进了半袖楼,先做杂役,那次正置现在的红牌淑俊破瓜,也是拼死不从,院主让打,那时节,淑俊年方十四,粉雕玉琢,几个打手也起怜香惜玉之心,皮鞭高举轻落,院主可不是吃素的,这里的猫腻一抬眼皮就能看出来,夺过鞭子,自己狠抽,只是身形胖大,又值伏天,没有十来鞭下来,先把自己累得呼哧带喘。这时小铁匠在侧,自告奋勇替院主行刑。不出五鞭淑俊就昏死过去。凉水泼醒,什么都愿意,只要不再挨打。
从此小铁匠成了第一打手,越是乖巧的少年,他下手越狠,若是品貌平常些的,他反倒提不起精神。但院中兄弟个个开始恨他,过了这一关,又发觉他人还不错,经常知寒问暖,都是没人疼的苦命孩子,有个病灾的,没人管,都是小铁匠照应。可不知为什么,只要是犯了院规要打,小铁匠立刻成了凶神恶煞。
此时少年的粉臀儿一片桃红杏艳。小铁匠却似在万马军中杀红了眼,根本忘了眼前是一块细皮嫩肉的屁股蛋,全当是一块铁锭儿打得个地覆天翻。
阿洁还躬着身子,两腿间硬梆梆翘起的荫茎一直戳到了肚子上。屁股还那么昂然的耸入云霄,火红火红的,仿佛把周围的空气都烤热了。秦新停下手来,坐到沙发上歇气都歇了有五、六分钟了。在此之前他大约抽了阿洁三十几下,可阿洁丝毫也不会同意这种说法,他坚信这个丧尽天良的反动军警打了他天灵地秀的小屁股蛋子起码一百万鞭子。
阿洁还在哭,哭得理直气装,哭得天阴地惨。
而且停鞭这么一大阵子以后,那鸡芭不但没有软下去,似乎更硬了。阿洁知道他一定很注意自己的鸡芭,但阿洁不在乎,在遭受了如此惨绝人寰的酷刑后,阿洁坚持认为自己有权力勃起。而且要勃起得顶天立地,勃起得坚忍不拔。
秦新走到阿洁身边时,阿洁就象根本没感觉出来,还是自顾自的啜泣着,撅着屁股,勃起着。秦新给阿洁打开了手铐。
“起来吧。”
阿洁站起身,去提起裤子,可裤子一碰着屁股,就疼得他浑身一颤,差点跌到。他拎着裤子正犹豫着不知是提起来还是放下。
“嗨嗨嗨!干吗,嫌屁股没亮够啊,还是打没挨够啊?快把裤子穿上啊!别没羞没臊的!”
阿洁咬紧牙关,小心翼翼的提起裤子,就象把一块烧红的铁板一点点贴在了屁股上。他甚至差一点儿忘了骂自己:真是找死!怎么会想起来穿这么紧一条牛仔裤!
“坐下吧。”
如果说阿洁被秦新这句听来随口说出的话吓了一跳,那未免过于婉转了。阿洁只觉得五雷轰顶。他向所有的——中国的、外国的——他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天上飞的、地里钻的——神仙们祈祷:让自己死去吧!
阿洁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理解中国为什么要革命,电影里那些反动派的凶残,只有此刻才这么鲜活,这么炙烈的燃烧着他的胸膛,和屁股。他终于从心灵最深处理解了民族仇,阶级恨的意义。
“坐下呀。”他不紧不慢的又说道。
无耻!他想要干什么?想要自己向他求饶?然后他可以以恩人的嘴脸面对自己。然后他会给自己安排个舒服点的位置。看这架式只有趴沙发上了。可他在沙发上坐着呢!那自己只有趴他腿上了。捣起根儿来就是:自己求他趴在他腿上。天啦!地啦!孔子啊!孟子啊!自己的一世英名!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自己……
呸!他休想得逞!
阿洁蹭到地当中的木椅子前面。站在哪儿停了好一回儿,紧咬着嘴唇,眼睛盯着地面。对面是那个挨千刀死不了的混蛋小子射来的兴趣盎然的目光。
决不低头!不能向——他——低头!
屈腿——腰往下压——一点一点沉重心——可能还有10厘米——9厘米——8厘米——7厘米——啊~!
阿洁就象撞上了弹簧,弹了回来。
他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看着自己,象看一场马戏表演,自己疼得跳起来,他连笑都没笑一下——不,是硬绷着没笑出来,他眼睛里明显有笑意闪过,嘴角也动了。好!你看笑话,不给你看,不能长反动派的嚣张气焰。
——这回……豁出去了!——
说阿洁一屁股坐了下去,不如说他把屁股摊在了凳子上,后果相当于他用屁股堵上了一座正要喷发的火山。接下来的两分钟里,阿洁处于一种意识游离状态。他恍惚听见有什么声音在耳边缭绕,慢慢的清晰起来
——“……问你话呢?”
“什么……?”咽喉肌肉的运动都牵扯到了十万八千里外那水深火热的地方。
“问你,知道自己犯什么错误了吗?”
“我……我搞同性恋。”
“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是……流氓。”
“那你为什么还要搞?”
“我,受西方腐朽生活的方式的侵害,放松了自己的思想改造,意志薄弱……”
哐~啷~啷!
秦新一挺身一抬脚,把跟前的茶几踢出好几米去。
“没抽疼你丫是不是!?——跟我扯这些没用的干吗!?”
阿洁真被这突如其来的喝斥吓得一楞。半天才怯生生的问:“那你要我说什么?”
“说什么?你都干过些什么呀?什么时候开始?和什么人干的?怎么干的?我要你交代的是事实!你要挖思想根源哪?那好。明儿我把交你们单位去,让你在你们领导和同志面前慢慢挖。”
不就是想听Se情故事吗?装什么大头蒜。以为送单位就能吓着我。哼!说到底就是想跟我意淫!我Po~……算了还是别惹他。要不然……命苦啊!
六
“我妈不喜欢我。因为她没工夫。她没工夫喜欢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因为她得干活养活我,然后还得养活她自己。我小的时候她不改嫁。因为怕后爹虐待我,这是我听邻居大妈大婶们说的,她们常这么说,背着我妈和我,叹息我妈可怜,以便带出自己怎么帮了我们的话题,相互攀比。可这些话常常被我听见。在我躲的地方,楼梯底下,垃圾桶后面,洗衣台底下……”
“呵,难怪啊,这么喜欢钻山洞,原来打小就有这毛病。”
“不!我不喜欢钻山洞!我钻只是因为没有地方去!我小时候也不喜欢藏在那些地方!可我没地方可去!我没法呆在家里,因为那儿地方太小了,我总是碍我妈的事儿,于是她就有理由把一切的不顺心都发泄在我身上。我也不能在院子里呆,因为大孩子要欺负我。……其实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他们也没地方呆,没事可做。只有欺负小孩子。等小孩子长大了,再欺负更小的。”
他在控诉啊。控诉所有欺凌弱小的坏蛋。看样子,一回儿就得控诉到我头上了。在我面前抖这心眼!“谁问你这个!问你什么时候染上的这毛病!”
吼什么?说就是了吗!窥淫癖!
“我妈改嫁的时候我17。大概她觉得我已经大到后爹虐待不死了。可我后爹对我没兴趣,虐待的兴趣都没有,只当家里没我这个人。
我上班了。在厂子里的澡堂子。大池子里。他摸我。先是腿,然后往上,……,还有屁股。我没摸他,因为我不知道,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后来他起来了。一边冲淋浴一边看我。看得我觉得自己也该起来了,我胡乱的冲了冲就起来穿衣服。他也跟着起了。我们走出去,一前一后。他一直跟着我。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他跟上来搂住了我的肩膀。我觉得好象被电打了。真就象插头和插座插上了,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往我身上灌,我可能是热,还渴。他该是老手,看样子很轻松,还对我笑。我可能也对他笑了。我自己没感觉……”
“他是谁啊?”
他是谁有什么重要的。你不是要把他想成你自己吗?还是希望那是个帅哥什么的?“就是厂里的同事,不是一个车间的,以前不认识。可能见过,但也印象不深……”
“多大年纪?”
没说错吧!就关心这些!“二十多岁,比我大点儿,进厂可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