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漱流说着,他身后的婆子就上前在舒莫辞面前跪了下去,“老奴见过姑娘”。
舒莫辞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温漱流急的踏前一大步,“是嗓子哭哑了?还不快去找些蜜水来!”
缨络忙应着去了,温府的婆子自发跟上了缨络的脚步,苗妈妈擦了擦眼睛,夫人有灵,姑娘找了个会疼人的姑爷!
舒莫辞下意识后退半步,温漱流顿时弯了唇角,笑吟吟看着舒莫辞喝下半杯蜜水,才到舒棣身边坐下。
舒棣神色木然,见了温漱流与自家女儿的小动作,眼中才多了丝神采,他一辈子碌碌无为,娇妻幼女都因他苦难重重,总算没看走眼给女儿选了个好夫婿。
不一会,程正则和舒月渺的未婚夫婿秦路及各自的母亲都到了,程正则早早起来,只等天色大亮就来吊唁,以显示自己新女婿的殷勤,想不到温漱流竟然比他到的还早,颇有些惶恐的请罪。
舒莫辞的目光落到程母脸上,顿了顿又移开,这个她上辈子的婆婆,刚开始因为她是侯府女儿对她敬而远之,程正则发达后。她又被游晗之接进了悦美别院,只在游晗之早逝后跟她相处不到一年的时间,她上辈子软弱柔顺,程母又世故圆滑,倒没有什么冲突,不过熟悉点的陌生人而已。
程母和秦母与老夫人、杨氏客套了几句,陪着掉了泪。杨氏便陪着两人进厢房休息。程正则和秦路本也该去后面休息的,见温漱流在这陪着,自然不敢离开。倒是让后来的宾客感概不已,舒府子息不丰,孙辈的少爷们年纪又小,撑不起场面。没想到几个未成亲的姑爷倒是颇为有心。
辰时时分,仆从慌张的禀告声打破了灵堂中的肃穆。“老夫人、侯爷,游二爷和游八爷来了,已经进了大门了!”
舒莫辞及笄礼后,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了游八爷与舒家大姑娘交情匪浅。游晗之会来在情理之中,想不到连游昀之也来了,老夫人下意识看向舒莫辞。舒棣则站了起来,“我去迎迎”。
温漱流起身道。“侯爷这几天劳累,不若我去迎一迎凤初”。
舒棣点头,程正则忙道,“程某与秦兄左右无事,不如陪温兄一起去”。
三人走后不久,游晗之就燕子一般飞进了灵堂,从游枫手中接过食盒,脆声道,“舒莫辞,我带了酒酿丸子,你快来吃!”
这么一喊,灵堂的主子奴才都诧异看了过去,早就听说游府这位八爷乃是个混不吝的,想不到竟这般不分场合。
游枫小声劝道,“八爷,死者为尊,八爷还是先给先文昌侯夫人上一柱香再请舒姑娘吃酒酿丸子”。
游晗之冷哼,“她早不死晚不死,非得在舒莫辞的及笄礼上死,还想我给她上香?做梦!舒莫辞,你也别给她守孝了,不过就是个续弦,真以为是你亲娘了!”
看着一屋子人快突出来的眼珠子,游枫恨不得给某人打包回游国公府,丢人还是在自己家丢人的好!
“晗之!”
游晗之下意识一缩脑袋,一声二哥还没叫出口,就听辛妈妈大声悲呼,“姑娘!”
游晗之转眼看去,就见舒莫辞面色雪白无力软在辛妈妈臂弯,惊的随手将食盒一扔,窜了过去,“舒莫辞!”
游枫身形微动接住食盒,好吧,他敢肯定等那位舒家大姑娘醒来,他家八爷一定会第一时间想起这酒酿丸子,如果到时候他说没接住,全洒了,唔,下场一定凄惨无比,当他家八爷的跟班实在太不容易啊!
走在游昀之身边的温漱流也几步赶了过来,“快去请大夫,舒妹妹怎么突然晕倒了?”
辛妈妈抹着眼泪,“夫人去了,姑娘日夜哭泣,又禁食了三天了,不是一腔孝心撑着早就撑不住了,呜呜,我可怜的姑娘!”
“那还不快送舒妹妹回去!她身子弱,你看着她点,今天禁食也该解了,吃不下也逼着吃一点,等好了再来守灵”。
游晗之要去抱舒莫辞,辛妈妈不动声色后退两步,“红缨,送姑娘回春晖阁”。
姑娘晕倒回去,她这个春晖阁的掌事妈妈却是不能回去的。
游昀之不动声色看着自家小弟像个小跟班似的跟着舒莫辞主仆往外跑,朝老夫人和舒棣一抱拳,“家弟年幼,失当之处还望老夫人和侯爷海涵”。
舒棣点点头,没太在意,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原本他对钟氏没多少感情,却也不算厌恶,钟氏侵占舒莫辞嫁妆后,才彻底厌弃了她,现在她死了,人死债消,如此而已。
游昀之上了香,与老夫人、舒棣客套了几句便告辞离去,温漱流依旧送他出门,这是时候还早,吊唁的宾客都还没来,连舒棠一家也没到,不是游晗之催的急,他们也不会这个时辰就来了。
不想竟迎头碰上了曲少徵和安宥,安宥脸上虽没什么笑,但他天生一张笑唇,让人很容易忘记他过于凌厉硬朗的长相和神色,站在笑嘻嘻的曲少徵身边倒也不显得违和。
几人见过礼,曲少徵上下打量了游昀之一眼,意味深长道,“想不到游二爷竟大驾光临,文昌侯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游昀之淡淡开口,“这句话应是枕石来说,还轮不到曲谢元”。
“这不是有人自持身份不好意思开口么?只好由我来说了,十三爷,您说是不是?”
温漱流皱眉,“曲谢元若真与温某有隙,不妨光明正大的来,这般含沙射影如妇人态,温某倒是不知道镇国将军府家风竟已至于此了”。(未完待续)
176 当年(一)
“曲谢元若真与温某有隙,不妨光明正大的来,这般含沙射影如妇人态,温某倒是不知道镇国将军府家风竟已至于此了”。
什么叫打人打脸?这就叫打人打脸!
曲少徵被戳中痛处,顿时敛了笑,“曲某倒是不知道十三爷竟如此伶牙俐齿”。
温漱流懒得跟他打机锋,“温汤,领曲谢元、安状元进去给夫人进香,好生伺候”。
先是讥讽他行事不够光明磊落,给家风光明磊落的镇国将军府抹黑,现在又摆出一副主人姿态给他添堵,曲少徵一张俊脸顿时黑了一般,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安宥神色倒没什么变化,不紧不慢跟了上去,游昀之突然开口,“枕石,曲少徵与安宥,你且告诫舒姑娘少与之来往”。
温漱流蹙眉看向他,游昀之伸手拍了拍他手背,“这样的话,我已经说过一次,本不该再多话”。
温漱流没接话,游昀之也不再开口,两人一路沉默到了文昌侯府大门,游昀之回府,温漱流回灵堂不提。
春晖阁中,一进了洛川楼,舒莫辞就睁开眼睛难得俏皮的朝游晗之眨了眨眼,游晗之呆了呆,惊喜开口,“你装的?”
舒莫辞示意红缨放自己下来,伸出食指抵在唇间,游晗之立即闭上张大的嘴,一个劲的点头,表达自己一定会保密的决心。
“来,上楼,陪我吃一点”。
舒莫辞虽不会因替钟氏守孝禁食,但这几天事情多,又顾及外人目光。根本吃不好,胃口很好,一连吃了四碗酒酿丸子才示意不吃了,缨络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暗暗想要不要派厨娘去游国公府学怎么做这种酒酿丸子,姑娘从来没吃这么多过。
游晗之见舒莫辞吃的高兴,也忍不住跟着吃了两碗。高兴道。“你喜欢吃,我明天再送来”。
舒莫辞忍了忍,到底还是伸手抚了抚他柔软的黑发。“明天不要来了,你知道的”。
游晗之闷闷哼了一声,舒莫辞柔声道,“现在天冷。酒酿丸子剩了很多,明天也还能吃的”。
游晗之勉强嗯了一声。舒莫辞笑笑,吩咐缨络打水净面,又细细打上粉,让自己透着健康红晕的脸显得苍白如纸。才满意放下粉盒。
游晗之看的嘿嘿直笑,舒莫辞又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于是他索性滚上舒莫辞的床。笑的直打滚。
游晗之笑的开心,外头曲少徵和安宥等了许久也没等来舒莫辞。只好起身告辞。
钟氏停了七天灵,期间向氏来了京城,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向氏像是苍老了十岁,连原本勉强装出来的高贵优雅也没了,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老妇人。
也许真的是人死债消,钟氏那么突兀的死了,突兀的舒莫辞到现在也无法完全接受,一年多的怨恨恍似奔腾的河水猛地冲入空荡的广袤中,找不到着落点,而这种空荡荡的感觉不太好受,却又不知为何让她有种整个人都松快了的感觉,好像一直死死压在她身上、心上的重物突然移走了。
上辈子,钟氏总是端庄自矜的,她与钟氏并不亲近,却觉得钟氏不远不近的距离是一个母亲、一个继母该有的态度与素养,当然这些也许都只是钟氏抓住了她的心理,故意做出来的假象,她对亲生母亲毫无印象,对母亲所有的孺慕都寄托在各方面都符合她想象的钟氏身上,所以在一切假象撕开后才会那么恨她,正如她恨一直以好姐妹的身份陪伴在她身边的舒月涵,却对一直对她抱有恶意的老夫人、一心只想在她身上占便宜的舒月浅不那么痛恨。
她重生以来步步为营,算计的钟氏母女退无可退,却从未想过要她们死,她不知道自己是还保留着上辈子的软弱,还是想让她们生不如死,一辈子品尝自己曾经受过的痛,只现在钟氏死了,人死债消,钟氏的债消了,似乎,她身上的债也消了,若是以往她肯定做不出装晕只为吃几碗酒酿丸子的事,更做不出朝游晗之眨眼嘘声的俏皮动作,也许,她该下手彻底除了舒月涵,消了她的债,也消了自己的恨……
舒莫辞轻轻阖上双眼,银亮的月光透过简陋的窗户照在脸上,冰凉,却又有种柔和的错觉,也许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三姑娘,姑娘歇下了,三姑娘有事明儿再来吧”。
“你去通禀,大姐姐会见我的”。
舒莫辞慢慢睁开眼睛,“缨络,让她进来”。
舒家祖坟在京城附近一个叫安县的地方,有两天的路程,今天送葬的队伍就停在这个叫浅水庵的地方,钟氏的遗体停在佛堂中,女眷则都安置在庵堂的后院中,虽简陋却也只能将就了。
舒莫辞还记得重生后舒月涵第一次到春晖阁找自己时,自己故意用银狐皮的汤婆子刺激她的事,可此时她已经不需要做任何事就能高高俯视曾经俯视自己的舒月涵。
这种感觉不但舒莫辞有,刚进门的舒月涵也有,动作顿了顿,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大姐姐”。
舒莫辞静静看向她,自从她下定了主意,竟发现自己对这个恨了一年的妹妹没了一点感觉,看着她就像看着生命中匆匆路过的过客,“有事?”
舒月涵又笑了笑,勉强的笑容在那张瘦的脱形的脸上格外渗人,她也算是了解舒莫辞的脾气,知道她肯定不耐烦跟自己你来我往的试探,索性开门见山道,“我这次来是跟大姐姐做个交易,大姐姐应该还不知道当年大姐姐亲生母亲的死不那么简单吧?”
舒莫辞瞳孔猛地一缩,“你知道什么?”
舒月涵小心觑着她的神色,知道她这是信了大半,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得意,“大姐姐难道不好奇老夫人怎的会放我出来参加大姐姐的及笄礼?”
舒莫辞冷冷看向她,“你想要什么?”
“还请大姐姐退左右”。
舒莫辞微一迟疑,挥退缨络,又特意道,“我饿了,让红缨、方画去找些吃的来”。
缨络应着去了,舒莫辞淡淡开口,“你可以说了”。(未完待续)
177 当年(二)
舒月涵诡秘一笑,“大姐姐,不瞒你说,老夫人迟早容不得我,你保我一命,我告诉你当年你亲生母亲的死因”。
如果舒月涵说的是当初曲少徵查出来的,舒莫辞自然不会理她,可她话里话外都带上了老夫人,舒莫辞不得不多想,面上却还勉强保持着镇定,“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了?”
“放心,我既然来跟大姐姐谈条件,自然开得起大姐姐想要的价码,只要大姐姐立个誓,让我不用年少早夭,安安稳稳嫁进程家,一切我自会坦言相告,大姐姐想要证据,我也双手奉上”。
舒莫辞冷冷盯着她因控制不住兴奋而微微颤抖的脸部肌肉,舒月涵眼中满是红丝,看上去诡秘而疯狂,“怎么?大姐姐不敢听?”
舒莫辞慢慢收回目光,“我舒莫辞立誓,只要三妹妹告诉我当年娘亲过世的真相,定当保她一命,安安稳稳嫁入程家,否则不得好死,”至于嫁入程家之后,那就不是她能保证的了的。
舒月涵满意的笑了,嘴角诡秘的弧度越发深刻起来,“整个京城谁都知道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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