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父亲不再进荣乐堂半步,连对他们姐弟三人也冷漠至极,她以前就觉得父亲有些冷漠,她不知道他真的冷漠起来可以冷漠到那种程度,同在一座府邸,她却从来见不到他,偶尔在家宴或是祖母那碰到他,他都对她视作不见,无论她怎么努力!
舒月涵想到这里,鼻头眼眶酸涩起来,深深吸了口气才将那股委屈咽了下去,“二婶,大姐姐还说了什么?”
杨氏不动声色打量着她,“她还说当时满屋子奴才都吓懵了,幸好侯爷制止了大嫂,只是大嫂当时像疯了一样,根本不听侯爷呵斥,侯爷被逼无奈踢了大嫂一脚才制住了大嫂”。
舒月涵啊地一声惊呼,起身抬脚就要跑,又猛地回神,止住脚步冷声开口,“二婶还是找个大夫给大姐姐看看,这更深夜重的,有个好歹就不好的”。
杨氏打了个哈哈,嘱咐舒月涵不要急,告辞走了,舒月涵独自坐在烛光下,平日温柔沉静的脸扭曲而怨毒,舒莫辞,你害我母女至此,我一定要你付出代价……
老夫人年纪大了便不愿意看见糟心的人糟心的事,除非是她特别疼爱的媳妇孙子孙女,否则都只在初一、十五去请个安就行,如舒莫辞更是连初一、十五都不让她去,额外想去荣安堂请安,都需提前禀告得了恩准才行。
第二天去荣安堂请安的人前所未有的齐全,舒莫辞带着舒月池在门口遇到了舒月涵和舒月渺,舒月涵眼下一片乌黑,脸色青白,显是昨夜没睡好,见了舒莫辞福身叫了声大姐姐,依旧是平日温柔沉静的模样,嘴角微微含了点笑意。
舒莫辞淡淡扫了她一眼,教训道,“小八,你瞧好了,以后万不可像你三姐姐这般,母亲都禁足病倒了,还面带笑容”。
舒月池郑重点头,舒莫辞声音不大不小,舒月涵、舒月渺及一边伺候的丫头婆子都听到了,一时脸色都有些扭曲,领她们进门的是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如雨,昨天老夫人去外书房只带了林妈妈和素芬素芳,她没跟去,只模模糊糊知道一点,闻言悄悄打量了舒莫辞一眼,倒是没瞧出来大姑娘口齿这么伶俐,怪不得能让侯爷禁了大夫人的足,连老夫人都折了两个丫鬟,那守门的小丫头倒也罢了,可老夫人面前极得宠的素芬也——
如雨心头涌起一股寒气,态度越发恭敬了。
舒月渺却不知道钟氏还生了病,几步赶上舒莫辞,“你说什么?娘病了?”
舒莫辞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是啊,九妹,你千万不要在外面乱说,母亲不知怎么了,疯了一般扑上来要杀我,父亲为了救我,只好踢了母亲一脚,母亲都吐血了呢!”
“你胡说!”舒月渺啊地一声尖叫使劲推向舒莫辞。
因为舒莫辞几乎贴在了舒月渺身边,舒月渺突然发难,竟是谁都没反应过来,舒莫辞痛哼一声摔倒在地,荣安堂的小径上铺的都是小巧的鹅卵石,舒莫辞摔倒时本能的用双手撑着地面,手心顿时见了血,舒莫辞痛苦垂下头,嘴角却勾起一抹诡秘的弧度,钟氏、舒月涵、舒月渺,你们欠我的,我会一一讨回来,请耐心等待——
038 训弟
舒莫辞嘴角的笑还未掩去,院中惊呼声又起,却是舒月池竟狠狠将舒月渺撞倒了,舒月渺又怎肯吃这个亏,爬起来就扑向了舒月池,两人厮打起来,舒月渺比舒月池小一岁,却比他高一个头,又泼辣灵活,舒月池处在下风,不过片刻的功夫小脸上就多了几条血痕,舒莫辞大惊,“快拉开!”
一院子奴才如梦初醒,忙去拉开两人,舒月渺也被舒月池踢了好几脚,哪里肯罢休,张牙舞爪的乱抓一气,拉架的都是贴身伺候主子的丫鬟,平日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等苦头,竟一一败下阵来,只剩了缨络死死抓住舒月渺双手,流苏死死用手捆住她双脚,任凭她又踹又咬就是不放,舒月池抓住机会又狠狠踹了舒月渺几脚,这才脱身而出,舒莫辞厉喝,“九妹,住手!”
舒月渺因着缨络流苏阻挠吃了不少暗亏,越发挣扎的厉害了,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舒莫辞脸色越发冷厉,“你们都是死的,制不住九姑娘,全部打了板子发卖出去!”
如雨扑上去抱住舒月渺的腰,这才总算是将舒月渺制服了,舒月涵仿佛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快,去请郑大夫!”
不一会林妈妈赶了过来,带几位姑娘少爷去换了衣服,又等郑大夫来包了伤开了药,这才领着去拜见老夫人。
舒莫辞知道老夫人第一个发难对象绝对是自己,进了门就跪下哭道,“求老夫人跟父亲求求情,放母亲出来吧,母亲禁足不过一晚上的时间,九妹妹就敢对姐姐兄长动手,一院子奴才,除了老夫人身边的如雨和莫辞的丫鬟,竟都站在一旁看热闹,莫辞怎么呵斥都不肯上前拉开小八和九妹,老夫人,长此以往,侯府还像什么样子,求老夫人慈悲!”
老夫人一口老血闷在心口,下不去上不来,脸色阴沉的直如暴风雨前最暗沉的时候,冷冷盯着舒莫辞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明知道她根本无力放出钟氏,还口口声声的求着她慈悲,简直是在昨天舒棣狠狠甩了她一耳光后,又狠狠加了一脚,还踹在了心口!
舒月涵开口,“祖母,九妹性子浮躁,想不到竟做出对兄长姐姐动手的事来,那时候母亲一直约束着,如今母亲禁足,不如将九妹送到春晖阁让大姐姐教养,以前池哥儿唯唯诺诺,被大姐姐教了一个多月就敢维护大姐姐惩治九妹了,可见大姐姐是极会教导弟妹的,还请祖母恩准!”
是了,才一个月,她就能哄的自己乖孙为维护她受伤,果然是个祸害,跟她那个短命的娘一样,是个祸害!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将外院的若谷轩收拾出来,池哥儿伤也好了,今天就搬过去,渺姐儿去祠堂跪两个时辰,大丫头作为长姐,不能约束弟妹,即日起在春晖阁闭门抄经,为祖先祈福”。
林妈妈一直给老夫人顺着气,听了忙劝道,“老夫人消消气,哥儿姐儿们都还小,气急了,小人儿们自然是要动手的,大姑娘说起来也是无辜,隔日又要到前院学诗的,这闭门抄经不如就改成每天抄一篇《心经》算了”。
“姑娘家的不思女红厨艺,不思德容工言,整日学什么诗啊书的,像什么样子,跟那先生说以后都不必来了!”
林妈妈不敢再说,老夫人缓了缓语气,“许妈妈因着那日无辜被大姑娘甩了一耳光怀恨在心,指使雅芙逼迫梅络在小八吃食里下毒,借此陷害大姑娘,如今事发已被发卖出去,大夫人因教管奴才不力被侯爷禁足,府中事务暂时交由二太太,大房之事暂时交给紫姨娘照管,你们都乖一些,有什么缺的就去找二太太”。
几个姑娘少爷恭声应下,老夫人又嘱咐了几句,正要他们退下,丫鬟来报钟夫人向氏求见,老夫人瞧了舒月涵一眼,“涵姐儿留下,其他人退下”。
舒莫辞带着舒月池回了春晖阁,吩咐苗妈妈带着丫鬟替舒月池整理东西,吃过午饭就搬到外院去,自己却将舒月池叫到书房,肃容问道,“小八,今天的事你知不知错?”
舒月池低着头,脊背却挺的笔直,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舒莫辞发现舒月池虽沉默寡言,对她这个长姐也算是顺从,脾气却很倔,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上次舒月澄毁了他玉佩的事,他虽乖乖抄了《弟子规》,却到最后也没跟自己认错,而这次——
“你能维护我,我很高兴,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维护我的后果?”舒莫辞的声音越发严厉,“后果就是本来逃不过一顿狠罚的舒月渺只要跪两个时辰,你被送到外院,而我则被祖母猜忌教唆你殴打嫡妹,日后我要去外院看你,或是你进内院给我请安,祖母必定会阻挠,小八,这些就只能换舒月渺挨上你几脚?”
舒月池眼圈泛红,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泪来,舒莫辞转身走到书桌边不紧不慢磨着墨,直到墨香四溢才放下墨锭,提笔写了四个大字,淡淡开口,“小八,男儿不能没有血性,但更不可意气用事,你去了外院,我不可能再时时刻刻看顾于你,如何为人处世,你自己要想清楚,时时刻刻记住,审时度势四字”。
舒莫辞说着将自己写的字递到他手边,“你不小了,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更要学会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舒月池跪下将双手高高举起,“小八知道了,谢姐姐教诲”。
“起来吧,来人”。
候在门外的流苏清脆应了声,“大姑娘有何吩咐?”
“叫辛妈妈带着人来”。
不一会辛妈妈就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小厮来给舒莫辞姐弟磕头,舒莫辞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小厮俱都眉目清秀,一个机灵,一个稳重,辛妈妈显然花了不少心思。
“这两个孩子以后贴身伺候你,你给他们起个名字”。
舒月池显然没做过给别人起名字的事,想了半天才道,“一个叫思明,一个叫思聪”。
舒莫辞点头赞赏,“孔子有言,君子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小八最近书学的不错”。
思明、思聪跪下磕头谢恩,舒莫辞命流苏一人赏了个半两重的银锞子,吩咐他们日后好生伺候,打发他们先去若谷轩准备,对舒月池道,“这两个小厮都是辛妈妈精心找来的孤儿,资质都是不差的,但日后如何还要看你调教,他们是最接近你的人,一个不慎就会引火**,平日大小事情都不可大意”。
舒月池恭声应下,舒莫辞想想又道,“我调苗妈妈和周妈妈去照顾你,流苏就不跟着你了,你渐渐大了,不要再让丫头们近身,辛妈妈,不知道能不能请到会些粗浅武功的武师来保护小八?”
辛妈妈为难,“武师好找,只是八爷还小,不必要专门请个武师来贴身保护,姑娘若是不放心,再找个身强体壮的小厮跟着就是”。
“小八还小,好些的武师自然不肯屈就,辛妈妈用心访着就是,最好能找两个,银钱方面不必太在意”。
辛妈妈看了看舒月池,应下不提。
039 银钱
钟竟还是很在乎自己唯一的妹妹的,第十天上,又是整整十万两银子送进了春晖阁,银子是舒棣亲自送过来的,茗砚机灵将怀中抱的匣子交到苗妈妈手边,“这里是十万两,十二年来的各处铺子庄子的账册也都在里面,请大姑娘查看”。
舒莫辞示意苗妈妈收下,苗妈妈抱着那沉重的木匣不停抹着眼泪,没娘的孩子太苦了,就算侯爷宠着护着,暗处吃的苦头谁又明白?
屋中没有人开口,只有苗妈妈微重的喘气声不时响起,气氛尴尬而沉重,半晌,舒棣掩唇咳了咳,“你好好的,我先走了”。
“怀璧其罪,”舒莫辞的声音清泠响起,“父亲,这么一大笔钱迟早都是祸端”。
舒棣一贯对财物不上心,否则当初也不会怕俞乐容的嫁妆败在自己手中,又不放心老夫人,就随手交给了钟氏,闻言一愣,“那该如何?”
“莫辞这几日倒是想了个法子,只是还需父亲之助,请父亲退左右”。
屋中只剩下父女二人后,气氛越发尴尬起来,特别是舒棣,身子绷的如一张拉满的弓,舒莫辞几乎要怀疑只要自己一言不对,她这位父亲就会落荒而逃。
“父亲知不知道榆钱胡同?”
舒棣点头,榆钱胡同是北城的一条商铺胡同,因为地势不好,生意很冷清。
“这笔钱放在我手里太不安全,又没什么用处,我想用来买铺子和地产,我打听了很多地方,觉得榆钱胡同和西山附近的地不错,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出面帮我买下来”。
舒棣虽不通庶务,基本的东西还是知道的,摇头道,“榆钱胡同生意冷清,西山附近又因为种种原因草木难生,买了没多大用处”。
前世,程正则为摆出一副傲骨铮铮的姿态来,不肯接受文昌侯府的馈赠,自己跟同僚借钱在榆钱胡同买了房子,不想不到三年,几位皇子公主出宫建府竟都选在了榆钱胡同,榆钱胡同的房子一时炙手可热。
而西山草木难生却是因为西山附近地下有多处温汤,这才不适合一般树木生长,后来被一位矿产商人无意中发现,地价炒到了千金,连皇家都在西山辟出了一大块地建了避寒行宫,当然这些舒莫辞都不会直白的说出来,只道,“就因为这两处地方都不好,才不会有人觊觎,父亲就尽着这二十万两买吧”。
舒棣心中一痛,点头别过目光,舒莫辞准备了一大套说辞,不想竟这么容易就过关了,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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