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洋掩住口鼻,湿淋淋的房子已经看不出是他曾来过的那个样子,玄关口被炸了个大洞,大火延烧到中间,不过看来没有烧到最后面,因为路口就有个消防队,所以消防车来得很快。
陆以洋有点郁闷的把地上的杂乱的东西踢开好清出一条路,一晃眼看见那个漂亮的陶磁娃娃,精致漂亮的脸已经碎掉了,蕾丝洋装也烧成碎片,身体只剩下断肢残干,陆以洋把那个只剩下三分之一娃娃捡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把娃娃放在还剩下一半的柜子上,「这么漂亮的说……」
「我也这么觉得,难得找到这么让我中意的。」
身边突然传出男人的声音,陆以洋吓了一跳,赶忙跳开了好几步。「哇啊……吓、吓我一跳。」
开口说话的男人有对血红的眼睛,他回头望着高晓甜,「新来的,你带生人来干嘛?」
高晓甜似乎有点畏惧这个男人,「你是……苏吧?槐愔叫我带他来的,要他把盒子拿走。」
叫苏的男人回头看了看陆以洋,「也就是说这小鬼比我来得让他安心吗?」
陆以洋不是很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扁起嘴来看着那个男人,「她有名字,她叫高晓甜,是我同学。」
「……不、不用你多事啦……」高晓甜似乎是怔了下,从背后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
苏笑了笑,「好吧,总之槐愔说要给他就是。」
「嗯。」高晓甜点点头。
他耸耸肩,走进后面的房间,陆以洋跟了上去,那个房间看起来是比较完好的一间。
「把床搬开。」苏指着厚重的木雕床。
陆以洋愣了下,因为爆炸又火灾的关系,很多东西倒了下来,要把床搬开并不容易,这些鬼又帮不了忙……
陆以洋扁起嘴,把袖子挽起来,开始清理起这个房间,把倒下来的柜子和有的没有的东西移开,花了二个小时左右把东西清得差不多了,才有空间把床移开。
只是那张床非常的重,陆以洋用尽力气,推了好几次才终于把床推开到最里边。
木头地板上似乎有个门,陆以洋把门拉开,里面有个保险箱,陆以洋看着苏。
苏报了一长串数字给他,陆以洋照着那男人说的按下数字,顺利打开保险箱。陆以洋并不知道里头放着什么东西,对于半夜溜进被烧毁的房子里,跟二个鬼在开保险箱的事能这么习惯自然,陆以洋越来越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
保险箱的门有点重,他用力拉开来,里面只放着一个箱子。
他把箱子拿出来,意外的这么大个箱子却非常轻,「唔……好象空的一样。」
白色的箱子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经文,看起来像是封印一样。
「把他打开,你要拿的是里面的东西。」苏开口,声音却有点远。
陆以洋回头一望才发现,苏和高晓甜早退到房间外面去了。
「可以吗?不会……对你们有害吗?」陆以洋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高晓甜露出小半个头瞪着他忍不住开口,「……你先担心会不会对自己有害好不好。」
陆以洋的口气一付理所当然,「是槐愔叫我帮忙的嘛,怎么可能会有害。」
高晓甜翻翻白眼,「你不怕我骗你喔。」
陆以洋侧头望着他,「你在骗我吗?」
高晓甜瞪着他半天才回得出话来,「被你这个笨蛋气死……」
陆以洋扁起嘴,「反正你怎么样都要骂我……」
边念着边把箱子小心打开一小条缝,看看似乎没什么问题,才把箱子整个打开。
里面只放着一个小盒子,大约十乘三公分的黑色盒子,写满金色的经文,外面用细绵线密密麻麻的缠起来,看起来十分怪异。
「就是这个吗?」陆以洋回头问着,门外已经看不到人,只有苏回答的声音。
「对,快点收起来。」
「喔……」陆以洋把外套内袋拉炼打开把盒子装进去再把拉炼拉起来。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陆以洋把空箱塞回保险箱,再把保险箱盖好,地板也恢复原状,用力把床拉回来,避免明天警察再来的时候会觉得哪里有问题。
终于差不多弄回原样之后,他起身出去看了下,已经看不到高晓甜,苏则站在远处,「千万不要打破,线一根都不能断,也不可以离身,好好收着也可以保护你,收越贴身越好。」
「嗯,我会帮槐愔收好。」陆以洋点点头,苏似乎不想离那个盒子太近,转头就消失了。
陆以洋伸手摸摸胸口的口袋,「不晓得什么材质……最好不会很容易破。」
话说完,觉得脚上好象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一只只剩下三只指头的手正抓着他的脚。
「哇啊──」陆以洋吓了一跳,赶忙甩开地上那只手的退了好几步。
那严格说来已经不算是一个……人了。
只剩下一只残破可见骨的手臂,半个还在不停碎裂的头骨,胸口和左肩以下都是空的,不晓得花了多久时间才爬到他身边,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欸……你、你……你想要什、什么吗?」陆以洋退了好几步,比起上回那个学妹,这个可怕多了,刚死去的死者似乎是比较『新鲜』,所以那种血肉模糊的感觉更加深刻,而学妹和小宛因为死去好一阵子了,所以感觉上比较没有那种血淋淋的感觉。
那半具尸体正开口一张一合的发出咿呀的声音,不过看他喉咙那个大洞,大概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以后要多看动物频道的狮子猎铃羊或是老虎猎铃羊练习一下……
陆以洋胡思乱想的,鼓起勇气稍为多看了二眼,才想起他见过这个人,「……啊……你是昨天那个……」
从身上衣服的残片和那半张脸,看得出是昨天和他错身而过的那个人。
「是……是你带炸弹进来的吗?」陆以洋皱起眉头问他。
那个人眼睛转了几圈,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声音,不知道是在说是还是不是。
但是陆以洋觉得他就是,那只是一种感觉,但他知道自己是正确的。
那个人还在试图跟陆以洋说些什么,但是陆以洋不想听。
「我、我才不要跟伤害槐愔的人说话……」陆以洋不想理会他,转身就跑了出去。
从进来的门再跑出去,直到他跑出巷子为止,站在大马路边,看了看表已经是最后一班捷运的时间了。
陆以洋叹了口气,决定走远点再叫出租车回家。
他站在一条漆黑的路上,就这么停在路边,看着一个一个的人缓缓走过他面前,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停下来张望,只是静静地向前走,彷佛往前走是他们唯一该做的事一样。
『我叫你要小心点的。』
他侧头看去,还是那件他看不太顺眼的太阳花T恤,『你就不能换件衣服吗?』
『这种时候你还要挑剔我的衣服?』那个人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算我服了你了。』
他耸耸肩,习惯伸手摸着口袋,却摸不到他的烟,他皱起眉头,『现在什么状况?有话干嘛不在上面说。』
『我进不了那个屋子……而且你还问……要不是苏动作快,你哪里保得住小命,就叫你要小心点,老是不当一回事。』那个人瞪了他一眼。
『你自己说三个月内小心一点,我怎么知道这么快就会出事。』他回瞪着那个人。
『……哪有办法呀,一次带着七个在路上走很麻烦耶,不早点解决的话,每天都要边走边找有没有溜走的……喂!不要脱队!往前走!』那个人蹲在路边碎碎念着,突然大声指着路上走偏的一个人,那个人被骂了之后,摇摇晃晃地又走回路上。
『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呀,那老头要找个杀手来的话,我早就发现了,谁知道他会找一个吓得要死的普通人……我还以为是生意上门。』他耸耸肩地看了看四周。『我不想在这里待太久,你找我干嘛?』
『迟早都得回来的,待久点也不会怎么样。』那个人不以为然的看着他。
『小夏……』他沉了声的睨了他一眼。
『知道了不提就不提咩。』那个人无奈的站了起来,『总之,你最好尽快处理掉那个老头……』
『为什么?』他疑惑的看着那个人,虽然自己并没有特别想报仇的心理,但也不会让炸了他房子的人好过,只是被小夏这么一说觉得有点奇怪,他理应不会鼓励自己去报仇。
『……我想你迟早会知道的,亭亭父女死了……』小夏望了他一眼,确定他还算冷静,『不过我没接到他们,看来还在你家里附近,要是过了七天他们被发现了就得「工作」了……所以你最好在七天内处理掉那个老头,我才能接得走他们。』
他闭了闭眼,沉默了一阵子才开口,『我现在的伤没办法处理那个老头。』
小夏把手插进裤口袋,侧头看着他,『叫那个姓韩做,我想他为了你什么都肯做。』
『为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引我去他那里?』他瞪着小夏,他和韩耀廷根本连话都没说过,他还是因为春秋那天的举动才稍微调查了这个人。
『反正你不记得的事我怎么说你也不记得……』小夏抓抓头,看着他越来越冷的目光才再开口,『总之你们是几辈子的牵扯,你害得人家不能名列仙班还跟着你轮回好几世,到你得回来下面工作的时候,不晓得怎么还人家。』
他有点讶异,他没想到跟那个人的缘份比自己料想的还要久,『……我不记得的事不要叫我还就好了。』
小夏回瞪了他一眼,『早知道你是这种态度,干嘛硬叫我讲……』
他耸耸肩没理会他,『我要回去了。』
小夏撇撇嘴角推了他一把,『快滚回去啦!』
随着他一推眼前突然一片模糊,身子直直往下坠。
突然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四周都在摇晃。
像是在坐船一样,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是在地面上,才深吸了口气,房子里依旧很安静,静得让他不安。
头很重很昏,似乎还在天旋地转。
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他的前额,他不由自主的再闭上眼睛。
「好象退烧了,想要什么吗?」
有点低沉,很有磁性的嗓音。
他睁开眼睛看着那满脸微笑的人,下颚到颈间的线条十分优美,三颗扭扣没扣上的衬衫白得耀眼。
「……我得……回家去……看一下。」喉咙很干,开口的声音有点沙哑。
韩耀廷微拧着眉,却也没说什么,只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扶着他的背把他拉起身来。
一阵晕眩袭上他,他只能抓住韩耀廷的手臂想保持平衡,但是一样觉得天旋地转。
「你撞到头了,其实是不要移动比较好,你确定要回去?」韩耀廷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
杜槐愔几乎是靠在他怀里,用力闭了闭眼,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过了半晌觉得好些了才开口,「我得回去……」
韩耀廷也没阻止他,去让人备了车就半扶半抱的带着他上车。
车子滑出街道的时候,杜槐愔才发现,他觉得安静不是那间屋子的关系,是韩耀廷的关系。
这个人一定修行了好几世才有这种强力的守护者,杜槐愔闭上眼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晕眩感才会停止,他只能靠躺在韩耀廷肩上才勉强觉得有支撑。
身上的伤意外的不怎么有痛的感觉,浑身的无力感大概是药的关系,他想等到他能自由活动四肢的时候,他大概会疼死……
就在他杂乱思考着快要睡着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
「老大,那个……是徐老板的车。」
「前面一点停下来就好,别跟太近。」
开车的人应了声,车子再慢慢滑行了一阵子才停下。
韩耀廷昨天捡了杜槐愔回去后,就让人调查了下,听说徐老板的儿子几天前惨死,据说他在儿子死前找过杜槐愔,但是被拒绝,看来炸了杜槐愔家的人是他。
说来徐老板算是他同行,虽然他们互看不顺眼很久了,但是一向也井水不犯河水……韩耀廷微微笑了起来,怀里这个人值不值得自己动手呢?
而杜槐愔缓缓睁开眼睛,前方是他被炸出一个大洞的公寓,他想试着感觉亭亭和他父亲,但是距离太远而且极度的晕眩让他没办法集中精神。小夏不会骗他,如果亭亭死了……那一定还在房子里,带炸弹冲进来的人是必死无疑,但除非指使人也死了,亭亭才能离开那里。
他很少这么觉得无力过,亭亭她们父女二个是他好不容易藏起来不让『下面』发现的……现在却败在那个该死的教子不严的老头身上。
望着前方那辆车,杜槐愔不自觉得想握紧拳头,却连收紧手指都很困难。
「要我帮忙吗?」靠在耳边的低语,感觉得到他开口时的热气。
杜槐愔微抬起头看着他,「你能……帮我什么?」
「如果你想做掉那老头的话,我可以帮你,不需要弄脏你的手。」韩耀廷带着温和的笑容,轻轻覆上他握不紧的手。
杜槐愔看着他半晌,不知道自己脸上是哪里写着他想做掉那老头,可是韩耀廷却说出来了。
「你要什么?」杜槐愔迟疑了会儿才开口。
就算他们有几世的缘份,他也不知道是哪一种。
若自己真害他赔了位列仙班的机会,还害得他跟着轮回几世,肯定对这个人来说不是什么好的缘份。
虽然他们现在都不会记得这些事,但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