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继续向前冲杀,居然跟公子光的人杀了起来,那名追随同行的蒙面人想是由公子光派遣来援救的助手,见到公子光后,心神大定,杀伐也不如先前勇猛了,与公子光敷衍地随着,那知公子光忽地一剑,将那人砍成二段,他的侍卫们乱剑齐下,将那人剁得粉碎。
伍子胥利用这个机会,对公子光刺出一剑,剑中肋下,侍卫一阵大乱,抢着上前救护公子光,也挡住了宫中侍卫的进路,伍子胥才带着专诸,趁乱走脱。
他们藏身的地方是靠近吴山的一个小茅屋中,进屋之后,伍子胥立刻脱去了身上的衣服也叫专诸换了衣服,桌上放着吃了一半的酒肴,他叫专诸坐了下来,两人继续开始对饮,好像是一直在饮酒似的。
不久之后,果然有人汹涌而来,乃是皇宫中的追兵,领着几个剑士破门而入,伍子胥立刻迎上去道:“各位有什么事?伍员虽然出亡在贵国,却也还是有名有姓的人,各位仗兵私闯而入,莫非认为伍员是好欺负的吗?”
领头的一名侍卫脸色已不太好看,冷冷地道:“伍先生好自在,居然还有闲情午夜长饮呀。”
伍子胥脸色一沉道:“伍员家遭巨变流浪异国,约得一位知己在此借酒消愁,莫非这也触犯了贵国的戒律了。”
那侍卫冷冷地道:“触犯戒律倒不会,只是伍先生这场夜饮太巧了一点,偏偏在此时此地。”
伍子胥冷笑道:“此时此地饮不得酒?”
那侍卫哼了一声道:“先生是结庐此间吗?”
伍子胥道:“不是,伍员原本寄居都中的,因为吹箫市上,引得贵国人士谓伍员为怪物不得已才于最近寄居此间,以远离人世,免致放浪怪诞之嘲。”
那侍卫道:“巧就巧在这里,今日夜间有一蒙面刺客入宫行刺,幸未惊动皇驾已被发觉在我们的重重包围下,刺客已将就擒,忽然又来了两个帮手,帮助他突围而出,在市街上遇上公子光率部前来胁拿刺客,公子光刺杀了其中一人,但其中之一也刺伤了公子光,混乱中被那二人脱困,一直逃到此地,就失去了踪迹。”
伍子胥微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台端以为刺客是逃来舍间躲藏,被伍员藏匿起来?
这一点伍员可以担保绝无此事,各位不信的话,可以搜一下。”
那侍卫冷笑道:“不必搜,吴山上下就是这么一间草茅,草茅中也藏不下四个人。”
伍子胥笑道:“说的是啊,附近别无居舍,伍员在这儿招友长饮,澈夜灯火未灭,再笨的人也不会躲到这儿来的,各位还是赶紧去追拿刺客要紧。”
那侍卫冷笑道:“再上去已是绝壁不会有路了,而且那两个刺客身手高明,天下罕见,只有伍先生可堪比拟。”
伍子胥脸色一沉道:“阁下是把我们当刺客了?”
那侍卫道:“刺客是两个人,先生在这儿饮酒的也是两个人,而且是武功与先生差不多的高手,这实在太巧了。”
伍子胥怒声道:“阁下如果因为捉不到刺客而无法交代,想把伍员抓去顶个数,伍员倒是没话说了,亡国之臣,还不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而已,各位如果需要就把伍员绑了去,只是别连累到我这位朋友。”
那侍卫冷冷地道:“刺客一共是两个人,光是请先生一个人前去,我们又将如何交得了差呢?”
伍子胥怒道:“伍员一身担了还不够吗?各位要弄清楚,伍员是因为家恨难消,愧颜偷生,已有生不如死之感,才卖各位一个交情,我这朋友却是贵国的人,家有妻小父母,谋刺国君之罪要株连九族的,伍员可不能害人。”
那侍卫冷冷地道:“先生是天下知名之士,行刺国君又是一件大事,断不会草草了事。
先生与贵友跟我们走一趟,清浊自分,假如没有这回事,贵友不会受牵连的。”
伍子胥冷笑道:“朋友!伍员在楚国就是被人以莫须有之罪名逃亡的,对这一套可清楚得很,到了大狱之中,三木之下,还有我们可申辩的余地吗?伍员不辞一死以成全,这位朋友却没有这个必要陪伍员送死吧。”
那侍卫冷笑道:“那只好怪他交友不慎,也拣错了喝酒的时间与地点,少不得要受点委屈了。”
伍子胥怒声道:“混帐,你竟一口咬定我们是刺客了。”
那侍卫冷笑道:“除了你们再也没有别人。”
专诸忍不住叫道:“大哥!他们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冤屈人,还跟他们讲什么道理,干脆拚了。”
伍子胥苦笑道:“兄弟!咱们赤手空拳,拿什么拚呢?还是认了吧,好在我们问心无愧就让他们绑了去吧,跟这些侍卫老爷是没有道理说的,到了官堂上,我们还有分辩一下的机会,因为我由楚出亡来吴,原是想借重吴君一雪家恨的,早些时还上过一道节略,申明攻楚之策,吴王颇有允意,我怎么会行刺吴王呢?”
那侍卫冷笑道:“就是因为这个原故,我才怀疑你,你是四年前上的节略,国君一直没有采纳,你由恨生怨,才有行刺之举,别的人不会有冒险行刺的理由。”
伍子胥仰天长笑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伍员家遭巨难,岂是衔私怨之辈,假如员要行刺,我该去刺杀楚平王才对,刺杀吴王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那侍卫道:“伍子胥!你这些年穷途潦倒,吹箫市上,已经不是当年叱咜风云的盖世英雄了,我认为你只想以残余之生,再作一件轰动天下的事,所以才有行刺国君的蠢举,那里管是什么国家的君主呢?只是你运气不佳,没有得手,又笨得没选一个好的退路,逃到这个绝地,虽然你备下这半席残筵,又怎能瞒得过我们的眼睛呢?”
专诸又要拚命,却被伍子胥用眼光止住了,轻叹一声道:“兄弟!忍耐一点,你还有家小,千万不能冲动,否则我真的有口莫辩了,让他们绑去好了,有事我一身当之,必要时我拚死顶罪,也会替你开脱的。”
专诸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从容与镇定,知道伍子胥一定另有安排,遂不再顽抗,摊开了两只手,学伍子胥一样,听任那侍卫把两人都捆上了,正待押出门口时,忽然远处灯火通明,又拥来了一批人,却是公子光与另一个全身武装的壮士居首,公子光的胸间伤处已用细绢裹扎好,神色显得很苍白,这名侍卫立刻上前恭身道:“二位公子来了,卑职已擒获刺客,请二位公子定夺。”
公子光看了他们一眼,道:“就是这两人吗?”
那侍卫道:“是的,一个是楚国的逃臣伍员,另一个是他的同伙,卑职追到此地发现前路已绝,只有他们两人在草屋中饮酒,想来一定是他们了。”
公子光冷笑一声道:“烛庸!这是你率领的部属吧?怎么会如此饭桶呢?难怪连皇宫都守不住而被人闯进去了,国君如果要靠他们保护,那实在太危险了。”
他身旁那戎装武士,正是吴王僚的次弟公子烛庸,乌黑的脸上泛起一片怒色,走上前就对那侍卫一下猛掴,将他打得滚倒在地,拉出剑来,遂想砍下去,却被公子光拉住了道:
“烛庸,不能杀他,因为这两个刺客中间,有一个人是我的门客,你最好问问清楚,以免我受嫌。”
公子烛庸道:“怎么,这里有你的门客,是谁?”
公子光道:“伍先生是知名之士,不会屈居我门下的,另一个是本国的名剑士专诸,现在居我幕中。”
公子烛庸怔了一怔道:“专诸!我听过这个人,兄长,他不是那个名琴伎燕娘的知心人吗?听说为了燕娘……”
公子光一笑道:“是的!为了燕娘,我跟盖余闹得很不愉快,幸亏国君把他压了下去,但这专诸却是季叔的布衣知交,由季叔带来向我说项,我却不过季叔的面子,把燕娘还给了他,还把他留在我家里。”
烛庸道:“这件事怎么没听说起呢?”
公子光笑道:“季叔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一向不肯张扬,如果不答应他可能会吵到国君那儿去,国君一定是支持他的,我只好卖他一个面子了,原是想成就他一番义举的,他却不肯居功了,叫我不要说出去,还把专诸推荐到我门下,好躲开他市义之名。”
烛庸笑起来道:“季叔就是这样的一个老好人,所以大家都尊敬他,倒是兄长,我还一直以为你把燕娘金屋藏娇了呢,原来只是担了个虚名。”
公子光道:“这都是看在季叔的份上,至于这个专诸,我倒不敢担保,你要不要就去问了,他是季叔的布衣之交,对我这个纨袴公子并不尊重,虽然住在我家里,十天倒有九天见不着人,我也弄不清他的行动。”
烛庸忙道:“季叔的朋友,还会有问题?我也不敢得罪季叔,至于伍先生,那更不可能是刺客,快松绑!”
说着亲自替他们解了绑,还对伍子胥道:“先生,对不起,属下无知,多有冒犯,尚祈宽恕。”
伍子胥冷冷地道:“公子不怀疑是我们了吗?”
烛庸道:“这完全是误会,我们追到悬壁端,发现有一根绳索,刺客必然是由那儿攀索逃走了,家兄盖余已经带了几个人循索追擒,因为刺客身手不凡,我听说先生隐居此间,想来请先生助一臂之力的。”
伍子胥道:“伍员虽贱,可不至于沦落到为人作打手,公子如果想伐楚,伍员必然自行请缨,此外概不从命。”
烛庸笑了道:“伐楚之计,敝君尚在考虑中,这是件大事,不能仓猝从事的,待敝君决定之后,必然会借重先生的,追捕刺客的事,先生既不屑为之,烛庸也不敢勉强,失礼之处尚祈先生多多原谅。”
伍子胥冷冷地道:“那倒不敢当,请公子转告贵君一声,伍员在贵国既被见疑,只好告辞了。”
烛庸一怔道:“先生要离开敝国?”
伍子胥道:“是的,伍员早已有了去意,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伍员更无颜居留,只好走了。”
公子光道:“先生不是说笑话吧,楚国对先生追捕之令尚未解除,只有敝国与楚不相往来,所以不理他,先生如果到了别处,恐怕难以逃过楚平王网罗。”
伍子胥道:“越王勾践颇有贤声,可能会收容伍员的。”
公子光笑道:“先生如果想复家仇,还是留在敝国的好,越仅弹丸小地,勾践纵有助先生之心,亦爱莫能助。”
伍子胥道:“好歹总要一试,也比作无限期的等待强。”
烛庸脸色微变,目视公子光,公子光连忙道:“烛庸,你这个手下也太混帐了些,难怪伍先生生气,你快带着他们走吧,帮盖余去追捕刺客,我向伍先生陪罪。”
烛庸道:“是的!这奴才太可恶了。”
手起一剑,将那侍卫砍为两截,然后朝伍子胥一揖道:“先生,这下子你总该可以消气了吧,烛庸还要去追捕刺客,失礼之处,由家兄代为致歉吧。”
公子光道:“专诸!你也帮忙劝劝伍先生留下。”
专诸道:“兄长,你就留下吧,伐楚之计,迟早必行,你要是一走,小弟更难自处了,小弟与先生订交,也是受季叔之命,无论如何,也请兄长给小弟一个面子。”
公子光道:“烛庸,你去吧,盖余对我的芥蒂未梢,我不想跟他见面,再者我受了伤,也须要休养,挽留伍先生的事,就由我负责了。”
烛庸拱拱手,带着一批人走了,公子光这才将自己的心腹密布草舍周围,将他们两人邀请屋中坐定,专诸满脸羞惭,俯首不语,伍子胥道:“兄弟!你也实在太鲁莽了,幸好公子光今夜跟我在此饮酒,闻讯之后,赶紧作了一番部署,才算把你给救了出来,否则今夜纵然能保得住你的性命,大家也要无以容身,逼得出亡他乡了。”
专诸俯下了头,不敢开口,伍子胥又道:“公子!被杀死的那个人身份不会有问题吧?”
公子光道:“不会,他是由齐国来投的剑手,昨天才到我门中,谁都不认识他,不会连累到我,否则我也不必杀死他了,伍将军,你那一剑刺得很得体,把我的嫌疑都洗清了,不然的话,我倒是很难推脱开来。”
伍子胥笑道:“还是公子的计算精密,在后山布了根绳索,不然我们还是很难脱嫌的,只可惜了那一位好汉,白送了一条性命,他的身手很不错呢!”
公子光强颜一笑道:“比起将军与专兄还是差得多。”
专诸这才红着脸道:“专诸无能,连累公子。”
公子光忙道:“兄弟!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而舍命一搏的,我为你受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况今夜这一举也不算毫无收获,第一是使兄弟你了解到宫中的禁卫森严,以后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了;第二,兄弟在宫中往来冲杀,力敌好手数十人,使我对你的神勇更具信心,下次再有机会,只要计划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