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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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爱-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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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的太阳,似乎能把水泥烤透。
  林学明撅着屁股,正万分认真地把一只灰黑色的老鼠往一块砖头大小的木板上钉。


  小锤子不紧不慢,一板一眼地下落,每钉一下,耗子就凄厉地锐嚎一声。
  林学明一脸惬意且聚精会神,那表情看上去就像个得意的匠人正在干自己心爱的手艺。
  “魏延,来了……随便坐。”
  林学明嘴里跟我打着招呼,手上的活计一刻不停。
  他没回头便知道我是谁,大概是从我的脚步声听出来的。毕竟是个天天晚上同耗子斗智斗勇的人,听力眼力感觉力都比常人敏锐得多。
  我赶紧点燃一支烟。屋子里充满了受刑耗子的伤残肢体所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林学明外表看上去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不戴眼镜也像个文弱书生,但不知为何,他就是痛恨耗子,千方百计地用各种工具抓捕这些起源比人类还历史久远的动物,而且设计了各种令人发指的酷刑折磨它们。
  距黄水岗银行宿舍三十米开外,就是低矮的南方丘陵——笔头山,故而耗子极多。如此好的抓捕环境,致使林学明这种嗜血的兴趣一发不可收拾。
  林学明抓来耗子后,把它们都用一个个白铁丝笼子关起来,然后仿效明朝锦衣卫的酷吏一样各施以不同的刑罚——吊颈、剥皮、凌迟、炮烙(用电烙铁烧)、水淹——总之,他最终的目的,就是力图使耗子饱受折磨而死。
  他还自设刑目,振振有词,高兴时把逮到的耗子一律处以“斩立决”——用一个自制的小砍头机利索地切下耗子脑袋;逢他不高兴时,耗子们可就惨了,他有一种所谓“绞监候”的刑罚(绝不是在“监里”候着等死),是用一根细吉他琴弦结个扣勒住耗子脖子,慢慢使劲勒,直勒得倒霉的耗子翻白眼快死时他又松开结,如是者三,令耗子受尽折磨而死。
  此外,他还有个刑罚是饿刑,即把耗子饿几天到极限后,又把一大块掺了猪油和耗子药的奶酪塞进笼子,往往那些饿极了的耗子进食后撑破了胃,加上其中有毒,翻滚狂嚎而死。
  以前,林学明还养过一只猫,那是他用来从精神上摧残耗子的——他有一只大铁笼子,中间用铁丝网隔开,一边关耗子一边关猫,往往使那些耗子惊吓过度,慢慢精神衰竭而死。
  有一次,他把一只小耗子径直放在猫笼,岂料,那猫不但不吃,还净用舌头舔那只小耗子,朋友似的把猫食叼给小耗子吃。
  观察两天后,林学明很悲愤,便拽住猫尾巴把这个猫叛徒从窗口扔了出去,然后凌迟处死了小耗子……
  5。职场林莽的苦恼(4)
  一年多以前,我来找林学明玩时,饶有兴趣看过几回他这种变态佬式刑罚耗子的过程。渐渐地,就感到很恶心——试想,一个正常人谁会天天摆弄那些毛色灰黑的大老鼠呢?
  林学明其他方面,是个很正常的人。作为一个银行里的信贷员,我和我的其他朋友,免不了有求于他,以至于我们都忽略或忍耐了他的这种“怪癖”,甚至渐渐地习惯下来。
  如果哪一天,当我们找他时见他房间里没有耗子尸体,可能还会有些吃惊……
  在阳台左边的防盗网旁,有一个林学明花一千二百元港币买来的进口镀金大鸟笼子,里面养了一只有猫那么大的灰老鼠。这个老耗子精,虽无“锦衣”,天天也是“玉食”,精肉和高级奶油兼有。精饲料喂养下,大耗子皮毛发亮,身形滚圆滚圆的。
  如果仔细观察,就可发现,这只大耗子的一双小眼睛里,充满悲哀和愤懑——毕竟它天天目睹着自己的“主人”对自己的同类惨无人道地杀戮和刑罚啊。
  林学明这只“宠物”耗子,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字——葛朗台。
  此时,我和葛朗台同样怀着近乎恐怖的好奇心,观看林学明用一只去了针头的注射器,把一满筒辣椒水灌进一只倒霉的、四肢被钉住的耗子粉红色的嘴里。
  听它悲鸣阵阵,看他冷笑嘿嘿。
  林学明斯文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快乐的表情。“呵呵,死吧,去死吧……”
  “好了,咱们该出去转转了……”一直看到最后一股充满气泡的鲜血从耗子嘴角涌出,我才小心翼翼地向林学明说。
  再温文尔雅好脾气的人,当他在扮演刽子手的角色时,也令人生畏。
  “唔……”林学明回头看了我近五秒钟,呆呆地。
  很快,善良的几乎近乎羞涩的微笑在他脸上渐渐绽放开来。杀戮凶徒,立刻又变回成了驯良的银行职员。
  6。国外“工作”之旅(1)
  陪同公司老板出国,本来不是件什么难事。难就难在,左右还有几个人一起陪老板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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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出国一帮人中的最底层,我往往感觉很不好。打个比喻,自己如同夹在狮子和鬣狗中间的弱小动物,只能四处窥伺,左右逢源,末了还受尽白眼,没准,还会被那些鬣狗们咬上几口。
  鹏飞公司的副总经理古运和,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是位几十年政工干部出身的老哥们儿。半大老头,平素表情冷峻,不苟言笑。此次,他作为鹏飞公司前往美国“金融信息技术考察团”的“团长”。田红生,综合部总监;成全武,信息部副总监;华文学,企业创新部副总监;张雅丽,行政部一般人员,样貌艳丽,有公司司花之称。
  最后一个,就是我。不仅仅做翻译,兼任财务、出纳、导游、叫醒服务员、财务保管员、行李搬运员、出境证件管理员,以及这帮大小头目的出气筒和贴身保姆。
  田红生三十八九岁的样子,到鹏飞公司前,曾在大鸟证券公司做行政工作。此人样子很猥琐,一米六七上下的个子,身子很单薄,却有一个奇大的中年妇女般的屁股,长就一双很小的脚,估计也就穿三十六码的鞋子。他走路行步顾影,摇摇曳曳。
  记得我初到公司时,有一次他到国际部,找人为他丈母娘翻译一瓶治疗子宫肌瘤的药物。当时,他一眼看到我这个新来者,便很亲切很和蔼地凑过来找我翻译。听说是综合部总监,我也不敢怠慢,急忙翻译出那些几乎全是拉丁词根的药名,顺便还记住了不少子宫、肌瘤、月经、附件炎、盆腔等妇科专业词语。
  田红生很高兴,就坐在沙发上和我聊天。忽然之间,我发现他在扶眼镜时,头顶整个头发都动了一下,让我感觉好怪异。起初,我脑子里面还没有男人戴假发的概念,加之田红生那一头香港买来的进口假发很逼真,他脑顶头发的全部移动,让我愣了半天,左思右想,也不知为什么他的头发会随着眼镜腿全部动起来。几个月后,一次在饭堂吃饭,听两个坐在我不远处的老娘们儿鄙夷不屑地说起什么“田秃子……综合部……东西难领、脸色难看”等话语,我才恍然大悟——原来田红生是个戴假发的秃子。
  在此次出国前,我和田红生确实没有什么太多的联系。国际部和综合部几乎没有业务联系,加上两个部门处于不同楼层,我本人不爱四处乱窜,故而很少见到田红生,更谈不上和他发生什么实质上的业务关系和接触。
  出国一路上,我真真切切见识了这位田总监的马屁功夫。
  古运和副总经理,属于自我感觉良好的那种人。他平时在公司总是一脸煞气,皱着眉头,大马哈鱼一样的大嘴努努着,不熟悉他的人,连招呼也不敢和他打一个。
  我内心深处其实属于那种见领导就生怯的人。当国际部总监劭干生告诉我要陪同古运和出国后,我别扭了好几天,真想在出国前打折自己的胳膊或者摔断自己的腿什么的。原因很简单,平时我看到古副总的脸就会胃抽筋,想想十五天里天天和他朝夕相处,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
  经过几天在国外的接触,我发现,任何大小头头,其实也都是普通人。他们在公司常常端着架子,不苟言笑,目中无人。到了国外,一般都会忽然变得很亲切,很随和,很幽默,甚至很黄|色。尤其是古运和,政工干部出身,几十年都是搞与业务不相干的杂事,出国机会很少。
  忽然领队来美国,他多年憋屈在心底的压抑好像一下子完全释放出来,连脚底股沟,都仿佛都飘着一团和气。
  刚刚过了罗湖桥,古副总平素耷拉的大脸马上肌肉松弛,笑意盈盈,谈吐不雅,不停地和我们,尤其是公司司花张雅丽开玩笑。
  田红生本来不是古运和这条线上的人,但最近公司传言古运和要升任监视长,这样的话,他在公司总经理办公会上对于人员升迁有着决定性的一票。为这,田红生玩命地巴结古副总。
  6。国外“工作”之旅(2)
  一路之上,每到一个酒店住下,田红生都会从自己的大包里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一次性拖鞋、牙刷、牙膏等国外酒店没有但是我们中国人往往忽略的日用品,仔细地摆放在古副总的盥洗室和床下。
  当着古副总的面,他总会吩咐我替古副总从酒店服务台叫上热水器。然后,他本人会吃力地从酒店的小商店扛上一大罐矿泉水,咚咚咚地倒在热水器里面。看着水烧开后,他替古副总沏好茶,一直端到面前伺候。所有这些做完,他再回到自己房间洗漱。
  尤其可恨的是,田红生从我这里拿了近一千美元的公款。每到一站,他就吩咐我换成一美元一张的票子,拿给古副总发小费用。“一定要换一美元一张的票子,不要硬币,这样才有感觉,领导给起小费才觉得自己是大老板,是重要人物……”
  其实,我们美国一路的行程,全是香港旅行社安排,早已经把小费算到每个酒店的费用之中,根本不用再给。
  为了让古副总找感觉,田红生非要另外再给小费不可。
  古副总呢,对每个美国waitor和waitress的对他表示出的殷勤鞠躬很是受用,小费越给越多,渐渐超出了百分之十五的旅游地区上限。
  最后到夏威夷时,古副总自己亲自吩咐我,要给他换五美元一张的票子来给小费。
  “小魏啊,怕什么?又是领导花钱,只要他高兴,回去一签字,什么都报销啦。你到中餐馆吃饭时多要一些收据,要空白的收据,回去你按照我们花出去没有票据的款项随便一填,什么费用不就都冲了吗……”大概田红生看出了我的顾虑,一语道破,让我在不情愿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我心中也暗暗纳闷,作为国际部人员常常出国,我在发票、费用、小费、冲账等等方面的经验反而远远不如这位综合部的总监。转念一想,作为综合部总监的田红生,肯定常常陪领导出国,这方面的经验肯定不少。
  又是拉斯维加斯。
  我出公差到美国大概几十次,每次总有拉斯维加斯。无论什么行业类别的团队,无论和公司什么业务部门出来,无论什么专业技术洽谈,其实永远也和拉斯维加斯挨不上边。国内没有博彩业,酒店业考察也可以去瑞士等欧洲国家。但是,国内的大多数出国考察团去美国的考察地点,总是有拉斯维加斯这么一站。当然,大西洋城也是选择之一。
  估计外国人对中国公司这种城市选择永远也搞不清楚,“考察”拉斯维加斯,这能和业务有什么关联?他们绝对不明白,中国许多公司出国考察团的主要目的不是什么业务,而是一种福利待遇,是一种奖赏,一种特权,一种大家心照不宣的旅游观光。
  拉斯维加斯这么一个资本主义的名胜总会,我们总能在“考察”的行程考虑之中(欧洲当然阿姆斯特丹也是首选),能见识一下什么是资本主义的腐败堕落,什么是罪恶的醉生梦死,什么是一夜暴富,什么是巧取豪夺。
  奇怪的是,赌场里面,那些豪赌的家伙大多是黄面孔的兄弟们,是来自五湖四海的龙的子孙。可能,我们中国人的血液中,澎湃着赌博的因子和撞大运的原始冲动。
  Flamingo Domingo,酒店很大,房间就有近两千间。世界上十三个规模最大的大酒店,其中十二个都在拉斯维加斯。米高梅酒店很不错,也很有名气,很有特色,中国人和华人都很少住这里。酒店的门口是个大狮子脑袋,进了酒店好像深入虎口的感觉。如果不是特别提出要住在这里,旅行团绝对不会安排中国客人和各地华人住在此地。


  酒店舒服,早餐便宜,八美元一个人的自助餐,种类繁多到眼晕。美国的东西,特别是赌城,真是又好又多又便宜,几乎让人产生痛恨感。
  拉斯维加斯的一切,都是为博彩业服务。只要你赌博,什么吃穿住玩别的东西都便宜得要死。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后还是赌客埋单。
  田红生陪着古副总吃完早餐,马上到我这个业余出纳手里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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