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他老规矩要到五点钟左右才离开,现在正在睡午觉,九老板要是找他,最好等一下”“等不及,只好吵他一下了:“她来到隔屋,那个中年人都没有睡。阿九笑看道:
“四爷叔,你没有在睡觉?”
“怎么睡得看,你们在隔壁又笑又闹,又把床摇得像地震,我才闭上眼就被你们吵醒了。”
阿九红了脸道。:“活该,谁叫你自己不老实,要跑到此地来听壁却的。”
“好,好,是我自找的,你过来又有何事?”
阿九用手指看隔壁,放低声音道:“他今天来时到过虹口,好像是跟东洋赤佬打起来了,他还砍伤了几个人。”
“啊,虹口是东洋人的占领区,那边都是一批高丽的浪人在跑抬脚,他怎么会惹上的,有没有受伤?”
“听他讲是先找上了三只手帮的麻烦,追进了一家叫万芳馆的烟馆,结果打了起来,他伤了人家七八个,自己也受了一点轻伤,只在背上被拉了一条小口子。”
“啊|这个瘪三倒还真有本事,既惹上了三只手帮,又惹了东洋赤佬,不过他一个人能冲出万芳馆,跑出虹口,倒真有两下子,你告诉他,在此地没有关系,”“我可不敢告诉他大多,只讲这边是英租界,东洋人不敢过来生事,但他告诉我,他不能一天到晚窝在这里,为了行动方便,他托我买一根家伙,”中年人沉思片刻才道:“你去找阿发弄给他好了,这家伙身上还有两三万的油水,我们总要保护他一下。”
桂花阿九姐的香闺中又摆下了一某赌局,这次又吊进一个新的洋盘,是青岛来的一个皮货商人。
他除了开一家大皮货行外,还兼任德国洋行的买办,那就是时下所谓总代理兼业务经理的混合体,也是外国公司与本地人之间的掮客和连络人,他的名字叫鲁道夫。
姓鲁是不错,道夫是后来改的,为的是有德国味儿,而青岛则是德国人的势力范围。
这个山东佬钱多,好赌又好色,到了上海,自然是会乐星的常客。
唐烈的运气不错,因为有一只更大的肥羊,他由被宰的对象转变为操刀者,这一晚颇有斩获。
鲁道夫输了四千多,唐烈一个人赢了两千多,是最大的赢家。
因为他跟捕房里的英国帮办有点交情,龙虎帮的郎中不便参与,参加赌的人都是规矩的生意人。
钱被唐烈赢去了,龙虎帮很高兴也很放心,因为这些钱迟早都会流入龙虎帮手中来的。
鲁道夫第一天推的是牌九,输得很不甘心,约定第二天大大的赌一下,要赌洋玩意儿扑克。
唐烈对赌是样样皆通,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阿九又到了隔壁,跟那个叫四节叔的人荏低声谈话。
他沉重地告诉阿九姐道:“阿九,姓唐的没对你讲实话,他带来的这笔钱是用抢来的,而非借约二”“什么?抢来的?四节叔,你不是讲他是乡下的士财主吗?家里头很殷实,总不会去作强盗吧,”“一点不错,他回家是准备再筹钱的”可是一到家,他的老娘就病发了,他根本不敢开口,还是向他大嫂借了二十元钱回上海来,结果在渡船上,碰上一家绸缎行的帐房先生替东家的大小姐送嫁来……“阿九低呼了一声:“作孽上作孽,他就抢了人家的,今早报上讲那个帐房先生跳黄浦江自杀了,”四节叔摇摇头道。:“那倒不是他直接下手的,是三只手阿炳的手下兄弟下的手,他追到虹口,黑吃黑枞人家手里抢了过来。”
“三只手阿炳又是什么人?”
“是虹口一带的岳相人,手底下有三四十个小兄弟,大部份都是三只手跟外白渡桥头抛顶宫的小瘪三,木名叫黄炳山,根本不算号人物,不过最近他搭上了日本的线,有一批东洋赤佬做后台。唐烈还真有种,他一个人追造万芳馆,砍伤了阿炳和两个人,也打伤了几个高丽浪人,抢走了那笔钱。”
阿九嗯了一声道:“姓唐的倒还很有良心,他今天早上还叫人送了五百元钱到申报,托报馆转捐给那个帐房先生的家里,作为慰问金。”
四爷叔哼了一声道:“他是靠了那笔钱,昨天夜里捞了一笔,今天落得大方,人是他害死的!”
“四爷叔,这倒不能这么讲,钱是人家偷走的,那个帐房先生是在船靠码头时跳海的,他只是从另一批人手中把钱抢过来而已,那个帐房的死跟他没有关系。”
“好了,不去管他了,人是不是被他害跳海的跟我们没有关系,问题是阿炳他们打听到人落脚在我们这儿,由东洋人出面要我们把人交出去上”“啊,我昨天不是代他问四节叔买枝枪吗?四爷叔答应了,大概他自己心里有数,四爷叔怎么讲呢?”
“我们当然不在乎阿炳那帮人,可是东洋赤佬出来讲话很是讨厌,弄得我很伤脑筋。”
“有什么好伤脑筋的,赤佬只能管虹口一带,此地是英国租界,东洋人总不敢捞到这边来,再者,龙虎帮也不能向三只手低头,不理他们算了。”
四爷叔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忙用茶送下肚去,不让有一丝烟雾逸出来。
他慢慢地又道:“我当然不怕他们,只不过为了一个人,跟日本人闹翻了很不合算,尤其是我们这边的白货来源,都是靠虹口那边供应,他们要是一断……”。
“四爷叔,要是把人从英国租界上交出去,龙虎帮可塌不起这个台,再者,这个姓唐的身上,还有两三万元大洋油水,放掉了太可惜。至于跟日木人的交易,谅他们也不敢断,我们这边是个大户头,他们舍不得放弃,真要敢不批货给我们,了不起多出一点木钱,搭进别的线,可是东洋赤佬,一个月就要少做几万元生意,他们肯吗?”
四爷叔连连点头,笑看道:“不错,不错,老九,真没想到你十个女人家,也能看得这广清楚,好,你告诉姓唐的一声,叫他放心留在此地好了,在龙虎帮保护之下。他可以笃定泰山,只是你要看牢点,别让他跑出去了”“这两天不会”有个凯子在这儿,他也舍不得走,四爷叔,那个鲁道夫倒是道好菜,可是你为什么不派个人下来呢?钱都叫别人捞去了。
“”鲁道夫跟德国人的关系密切,跟巡捕房的几个高级督察帮办也有交情,我的人不能下去“否则他会通过英国人,叫我们把输的全赔出来,只有用规规矩矩的对手跟他赌。吸光他的血也没话好讲。”
“万一叫他捞回去了,又怎么办?”
“不会,你放心,那个姓唐的赌得很精,跟我手下那几个郎中比虽然不够,吃吃鲁道夫却够了,还有另外那些搭配的赌家,全在英国租界上做大生意,陪看输几个也输得起,赢了,我们也有把握再弄过来。”
“几个大老板当然没问题,我是怕那个姓唐的,捞足了拔腿就跑,我可拉不住他。”
没关系,他只要有意思想跨出英租界,我就会暗中通知虹口那没把他堵回来,叫他乖乖地留下,只要他留在此地,就不怕他赢得多,迟早都得吐出来的。“阿九微微一笑:“反正我只是传消息,听候四爷叔的命令做事,四爷叔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
四爷叔捏捏她的腿笑道:“老九!多给他上点洋劲,把他吊牢,只要他不脱出我们的掌握,不管他身上放出多少血,都准你分一成!”
阿九怔了怔道:“四节叔,你讲的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连他在鲁道夫身上捞来的都可以计算在内,只要不是我这里贴出去的,都有你的一成。”
阿九喜孜孜的扳看指头去算自己的应得数,而四爷叔的手却在她的大腿上摸索看,眼中闪看狡猾的光。
他许出一个极为优厚的条件,但心中却在暗笑看,可怜的女人,钱只是在她们那儿温一温热而已,迟早还是会流到龙虎帮的库里去的,在龙虎帮的控制下,人只有无条件地替他们实命、赚钱,从没有人能带钱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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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会乐里不是赌场,却有看最周全的赌场设备,而且有最周到的服务。
赌局是设在一家叫高贵的私人俱乐部,那是英国领事高登爵士的宾馆,招待一些公私的朋友。
此地的醇酒美人,能使每个来玩的人都快乐无比,但高登爵士都没有花贵一文钱而成立了这个俱乐部,他只是挂名而已。
每个星期三和周末是高登爵士定期的派对,专为招待他的朋友,其他约五天,则由万四先生经营着。
万四先生是龙虎帮中排名第四号人物,一般人称他为四爷叔。
四爷叔经营的业务很多,高登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平常他是不来的,今天比较特别,那是因为捕房的英籍督察长寇司被鲁道夫邀来参与豪赌。
四爷叔跟领事高登爵士还搭不上关系,这家俱乐部由四爷叔经营,还是寇司牵的线,听到鲁道夫把寇司也邀入赌局,四爷叔只好亲自来坐镇照应看一点。
厚绿呢梨心木的抬子,舒服的椅子,家俱是伊丽沙白式的英国宫廷格式,屋子里的灯光柔和。
入局约有六个人,但每个人还情了女伴!在旁点烟送茶。
因为有几个还喜兽抽一筒,往往在牌局中歇手两三把,到隔壁的休息室去提一提神。
这些女伴都是从会乐里写条子叫来的红姑娘,在平常,此地也有局面,但不会像今夜这么大,而且也不可能同时叫到这么多的红姑娘出堂差,但四爷叔亲临坐镇的局面就不能马虎了。
条子叫到谁是看得起她,谁还敢不来?
再者,这里的场面大,打赏吃红也可观,一次堂差出下来,运气好的,可以抵得上整个月的收入呢!
所以,被召来的姑娘们也都十分的殷勤。
唐烈自然是叫桂花阿九的局,而且是自己带了来的。
他们赌的是全副的扑克,底子钱五元,发五张牌,全部是暗的,然后讲一次价,议定后大家可以换牌,最多换三张,也可以换一张或两张。
换牌以一次为限,换定后再讲价,照规矩是不限注的,但为了不伤和气,也有个口头限定,每注最低限制到一千元为上。
唐烈的本钱不足,他只有昨天直来约两千多,那一堆金饰向阿九押了四百元,凑满了三千元。
但他的运气不佳,一上来就输了两底,他的牌也不错,但老是被人家压住了一点。
以后他比较沉得住气,不是绝对的好牌,他却宁可去五元钱不跟,这样打了十几副后,他又翻回来不少,居然有四千元的枯面了,他仍是采取原来的战法。
鲁道夫先盛后衰,他已经嬴了七八千元,可是他每牌必定拚杀到底,又慢慢倒了出去,倒输了两千。
于是他提议将最高注加倍,参与赌局的都是些殷实当户,每个人都有几十万身价,倒也不反对。
最重要的是这一场赌桌上没有郎中,没有可以稳吃的至尊宝,大家都是硬碰硬,输赢都够刺激。
赌注是缶码,那是由万四爷发出的,也等于是龙虎帮作保证,十足兑换,人人都放心。
加大了注码后,唐烈仍是以稳扎稳打的战术,小有斩获,已经赢到将近一万元了。
鲁道夫是人输家,输了已近三万,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赢一些,在他输得起,一来就把一本十万元的银行存摺交给了万四,现在去了一半还不到。
于是他又要求加大限注,最后提高到每注五千元。
唐烈已陉有了两万多了。论胜负,他是人羸家,但论身家,他却最寒酸,。因为他所有的全在桌子上。
可是他赌起来却最冷静从容,胜负不形于色,而且赌得极精。
有副牌+鲁道夫起手就很狠砸了一下,然后却宣布不要换牌,那一定是起手的同花或顺子或是富而好施。
所以每个人都在跟进千把元后,去了牌;唐烈却死拚到底,换了三张牌;鲁道夫一口气叫到顶。
唐烈连换的是什么牌都没有看,就宣布跟到底。
这种拼法使得许多老赌客都莫名其妙,他要求换三张牌,却不看内容,就宣布跟进比牌,那证明他手中有一对。
鲁道夫开始拒绝换牌,那表示手中的牌绝对大于一对,因此鲁道夫道:“唐先生了你不等看过牌再决定吗?要知道这一副牌是三千五百元呢?”
发完牌后每人才由两百元,鲁道夫加了一千三,才逼得大家去了牌,只有唐烈跟进,等他换了三张牌,鲁道夫又如了二千元,那已经是他面前所有了,也是他全部所有,但唐烈毫不犹疑地跟进了。
连那位英籍的捕房帮办都道:“唐先生,你太冒险了。”
唐烈却笑了笑道:“不,只是各占一半胜算赌运气,我认为对方也是一对,而且是不大不小的一对,他不换牌,只是虚张声势,想把那些有机会买进顺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