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羊,箭箭不虚发,最后甚至把我的箭都射光了。
我们就这样拖着几十只猎物各怀心事的回了营帐。
展颜不知何时回来的,此时坐在高台上望着我们,目光纠结,若有所思。
我不好意思的翻身下马,展信一边俯身行礼一边指着身后马匹:“皇上,臣弟今日收获应不输于皇兄了吧?”
远处传来烧烤野味的香气,展颜挥挥手:“将那几十只兔子一并烤了,让你射雁,你拿兔子来充数,还好意思说。”
“这还是六娘娘给臣弟带来的好处呢,六娘娘风华绝代,动物见了都喜上前亲近。要不是紧跟着六娘娘,臣弟连兔子也不见一只!六娘娘,下午狩猎臣弟还跟在你身边,如此可省了找寻猎物之苦。”
我见展颜脸上阴晴莫辨,心下有愧,不敢多说什么,只笑笑。心怀惴惴走到展颜身边,见他嘴唇紧抿,分明是不悦之色,便陪笑轻声问:“听闻皇上所获颇丰。”
身后众臣听了此话,急着上前来须臾奉承:“娘娘可没见,皇上当空一箭,便自下而上直串了两只飘零雁的脖子,一只已是难得,一箭双雕更是千古难有之事啊。”
“还有那只白狐,通体洁白,上好的皮色,皇上一箭正中咽喉。若是换了别人几箭下去,那皮子就难以得全了。”
“皇上神勇。臣妾空手而归,深感惶恐,下午定当竭尽全力,猎得……”一时词穷,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六劳累了,吃过饭就在帐中休息吧。雁肉滋补,一会儿烤好了你与朕共享。”展颜朝我伸过手来:“来,坐朕身边。给朕讲讲信王爷有没有吹牛,那些兔子八成是撞树上被他捡到了,你要同他瞒谎,朕知道了可不饶。”
周围人配合的哈哈大笑,我却听得他话中有话,心里不安,他的手抓过来,觉得比平时要紧得多,松开许久后手还在隐隐作痛。
吃过饭展颜就下令整帐回宫,众人不解,也没人敢问,便匆匆收拾了东西打道回府。展颜与展信双马并行,将众人撇得远远的,不知在谈什么。两个同样高大的身影,一个是那样的随意悠闲,一个却是脊背挺直,威严无比。
青姐见我与谨言进门,忙迎上前来。我摇摇头:“没成。被信王爷坏事了。”
“娘娘,您瞧着信王爷是不是故意的?”谨言扶着我进屋。腰又累着了,我趴在床上闷闷不乐:“明摆着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必是与大娘娘二娘娘交好,不忍心吧。希望展颜明查,别怪到我身上,我可是尽力了。”
谨言不说话了,青姐调了药来给我揉腰,药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一股清苦之味。我猛的翻身坐起:“青姐,给我调碗让人呕吐的药,现在!”
服了药,我掐着时间来到了鸾凤宫。
二娘娘、三娘娘阴沉着脸,极是不爽的将我迎进门。三人安静坐了一会儿,二娘娘终是按耐不住,厉色指着我:“你到底又要怎样!”
三娘娘忙上前给她使个眼色,走到中间来笑着说:“六娘娘从没来过鸾凤宫,今日不请自来,可是有何指教?上次二娘娘的簪子也给六娘娘要了去,六娘娘好本事。”
鸾凤宫里金碧辉煌,比夜阑殿还要奢华富贵,心机宫虽说最近也得了不少宝贝,可房子在那儿摆着,无论是装潢设计还是顶梁立柱,都比不上鸾凤宫精致。听说二娘娘一过门就住到了这里,可见当初展颜疼爱之甚。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空留廊下鸟儿婉转轻啼,唱得还是去年的曲子。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轻叹一声:“二娘娘,你瞧这诗,说得可不就是如今的鸾凤宫么?”
二娘娘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站起身来怒目看着我:“段九!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你别得意太早!有你不好过的那一天!”
三娘娘将她半扶半劝拉回坐椅,回头也恨恨看着我:“六娘娘,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若是如此,鸾凤宫就不留你了!雪梨,送客!”
不等她身后那机灵丫头上前来,我站起来整整衣衫,由坐到站,胃里有了动静,想是药效起了。“当然不是,我是来告诉二娘娘一个好消息的。”我笑笑,见二娘娘气得脸色发白,坐在椅子上冷冷看着我,走近些轻轻说:“二娘娘,你准备侍寝吧。”
闻言,两人皆是一愣,我想了想,又接着说:“侍寝归侍寝,心里好歹也要安份些,若是想借此机会咸鱼翻身,你以后的日子,比现在还不如。”强忍着咬牙吐出最后几个字,我便再也憋不住,跑到门口便吐了一地。
青姐手艺高明,吐完中午的雁肉,还不算完,差点把苦胆都吐出来了。
二娘娘的气愤还没完全显现,就被我惊得傻愣愣的也随我走出门来。看着谨言给我擦拭完,又放进嘴里一颗酸梅子,那两人的表情就像定格住了一样。
“谨言,我承恩夜阑殿,有半个月了吧?”
“十八天了,娘娘。”谨言轻声答。
我吧嗒着嘴里的酸梅,低头摸着肚皮眼露慈爱:“正值好年岁,身子又一向康健,十八天,什么都够了。”说到一半,抬头又朝门口两人一笑:“不然你们以为今天皇上为何猎也不打了,急匆匆就回宫了?”
三娘娘还没从惊异中缓过神来。而二娘娘的眼中,那种神情,我想,就是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落英在湖
一连三日,展颜的皇宫里,到处都留下了我呕吐的痕迹。
不仅如此,皇宫里都传,六娘娘的脾气还变得相当之暴躁,因为闻见鸡肉恶心了,大闹了膳房,着人将膳房里的活鸡都拔了毛。皇上请了太医给她瞧诊,太医还没进心机宫的门,就被六娘娘挥舞着大棍子吓跑了,此后再也不敢有太医登门,唯恐六娘娘如此胡闹动了胎气,龙子有个好歹,影响自己的仕途。
虽说没有太医瞧过,不敢妄言,但六娘娘有孕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遍了朝野上下。
“朕可没让你加戏!”从鸾凤宫回来那晚,展颜破天荒的进了里间,我躺在床上正揉着腰,他风一般进来,吓得我的手停在腰后,瞪大眼睛看着他。
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样有些不敬,便起身静声陪笑:“皇上别急,臣妾狩猎失败,自思有愧,就想了个法子补救补救。皇上放心,待事成后,臣妾一定会让这个孩子正正当当流产,万万不会让人起疑。”
“你倒是计划周详。”他盯着我的眼睛,眼中冰冷无比,我有些害怕。
“皇上息怒。”我赶忙跪下:“臣妾谨记自己戏子本分,只想着做戏做全套,不误了皇上大事为主。若是有不妥之处惹皇上生了气,请皇上恕罪。臣妾绝无非分之想……”
他板着脸一步步走近,我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到床边:“朕警告你,只此一次,若是再敢擅自做主,朕有的是办法让你不声不响消失。没有你,照样也办得成事!”
我慌忙点头。见他朝东暖房走去,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哪想门口处他又顿住脚,转身大步走回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拎起来甩到床上。
“我看你是想他都要想疯了!”
我吐得有些虚脱,被他这么一甩,耳边响起轰鸣之声,晕头晕脑咳了一阵。心里明明很害怕,可是又有些生气。心里还有些委屈。
强压了眼泪,为了止住心里伤悲,我气上心来,不肯示弱的说:“皇上明查,就是这么回事。段九全力助皇上以成大事,希望皇上真如当初所许,允段九日光殿旁听之事。还有,皇上,若有一日凤羽白功成,段九有幸见了老情人,还望皇上给段九说句公道话,以证段九清白之躯。”
“清白之躯?”他气极反笑,笑容邪魅别有意味:“你与他淫乱苟合,未嫁失身,这时倒好意思说自己是清白之躯?你是嫌今天吐得不够,还要故意来恶心朕么?”
我知道他故意让我难堪,便不露痕迹笑说:“皇上言重了。臣妾以为,既是情投意和,那就没什么丢人的。我只认他一个人,他心里也有我。”
“好,好一个情投意和,真是羡煞了朕。”原本以为他要生气,谁知他只不过是冷笑一声。
“情投,意和。”他盯紧我重复一遍,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自从我怀了孕,立后一事又被群臣提起。展颜一日在朝上过问了奇绣之事,一时北国上下哗然。
奇绣是北国国绣,绣工繁复,只有几个人有此手艺。会奇绣之人历来单传,只绣皇室婚嫁立位之装。
所有人都认定了我是北国皇后的不二人选。
我依旧住在夜阑殿里,白日与展颜出双入对,恩爱无比,享尊贵荣光。只是每每夜晚,独自蜷缩在龙床上,捂着因多次呕吐而饿得抽搐的胃,难受得睡不着觉。
“娘娘,落英湖这个时节最为好看。您瞧那落叶纷纷,飘在水上,惹得湖中小鱼争相浮出,以为是食物呢。”谨言大声给我指点着。站在湖边,落英湖如一面大的镜子。为了看小鱼,我踏着长满青苔的石头往湖里走近了几步。
“娘娘小心。”谨言扶好我:“当心脚下滑。”趁着扶我的功夫小声又说:“娘娘,来了。”
我心里一阵激动,尼玛总算来了,再不来不用你们害,我也要吐得死翘翘了。摸摸头上的珍珠雷火球,拧拧手腕上的手镯,我气愤的说:“什么?又吃完了?回去取!让你多装些酸梅,就是不听!二十个!记好了!”
谨言应着是,匆匆跑了,临走远又大声叮嘱:“娘娘!您可千万别动!那些石头滑得很!谨言这就回来!”
我独自一人站在石头上,借着看水里的小鱼,从反光中观察身后动静。落英湖四下茫茫,不见人影。我回头看看离岸的几块石头,犹豫着该踩哪几块走回去,又有些害怕,正踌躇不定间,一个清甜的声音响起:“湖中的可是六娘娘?”
从回廊那边走近一个绿色身影,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脚步轻快的朝我走来:“六娘娘,可是要回宫,怎么不见谨言姐姐在身边伺候?”
我见来人,惊喜的招手:“快来快来!赶紧扶我上去!你是哪宫里的丫头,怎么从没见过?”
“回娘娘,小女是绘制部的人,正要去各宫送花样子呢。途径这里,见娘娘孤单一人,怕娘娘身子不便,唐突上前,还请娘娘恕罪。”她身手矫健,轻轻踏过几块石头,上来搀扶我。
我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那些不中用的丫头,刚被我吼走一个,笨都笨死了!等她取了东西回来,天都要黑了。来,你扶我上岸。”
趁她扶我的功夫向远处望望,湖边回廊清净,树高楼远。岸边靠近三娘娘的赏湖宫和四娘娘的听水宫, 安安静静,不见有人。谨言说有人,那么就是她了吧。我将手搭在她的右肩上:“你在前慢走,我走不快。”
“是,娘娘。”刚应了一声,她就猛然回身别过我的手,按着我的头跳入湖中。落下的瞬间我憋足了气,心里开始数数。她牢牢抓住我的头发,将我的头死死按住。奶奶个蛋的我还怕你不成,我拉出手环里的钢丝,见她大腿在眼前扑腾,便上前一把将她大腿搂住,狠狠拧了个花,将钢丝牢牢勒去。
五哥给的东西不是盖的,她吃了痛死命蹬腿挣扎,我虽氧气有些支持不够,但心中信念始终如一,任头发被她抓得生疼,手下却也毫不松劲,可喜的是,我闻到了水中腥味传来,丫挺的大腿被我勒出血了。
她见我不松手,另一只手朝身上摸了一把,便朝我脖子上刺来。不好!我心里一跳,她有刀。这一刹那我恨死了展颜,当初只记得要白玉簪,怎么就没想着要袖里刀!也差不多数到二十了,谨言该来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我更紧的收了收钢丝。见刀尖逼来,躲在她腿后,拔下头上装雷火球的簪子,狠狠朝她屁股上扎去。
与此同时,左肩一疼,她没料到我也有凶器,刀还是偏了。
连喝了几口水,我再也支持不住,胸闷气短,肩上的疼也不觉得疼了。
醒来时,已是躺在心机宫中。
“娘娘。”青姐的声音传来:“娘娘,可有不适?”我茫然的摇摇头,她又急忙按住我的肩膀:“别动,刚上了药。”
我探寻的朝她身后望去,谨言赶忙上前几步:“娘娘,谨言在呢。事成了,皇上正在斥合殿。”
“去……告诉皇上,我醒了,用不用我去做证?”我清清嗓子。
“娘娘!”青姐一把上前按住要起身的我,心疼不已:“娘娘!你这是何苦!万一那刀刺中了,别说去见凤太子,就是连我们,你都……”说完,自觉不祥,收了话,又愤愤说:“早知如此凶险,当初我都不该给你调那药!”
我心里一暖,笑着拉拉她的手:“放心,不是有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