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被子拉到下巴,瞪着眼睛不满的看着他:“五哥,虽说是亲兄妹,也要知道避嫌,你这样闯我闺房,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是他逼你的,是不是?”几月不见,五哥好像哪里变了,又明明没变。是了,那下巴上狂野的胡茬破脸而出,长短不一,嗯,越来越像个爷们儿了,周身还穿着风尘仆仆的将军服,许是一路跋山涉水,衣裳下摆都有了泥土。
“是我自愿的。”我瞥了他一眼:“你这么急赶着回来,是要成亲的?”
“他拿什么要挟你了?你告诉我,我总有法子的。”
我无语望天片刻,又指指门口:“你出去等我,一会儿我穿好衣服跟你去骑马。
六月底了,草原上的花星星点点,风中摇曳,山青水绿,一片风光。
“不知北国风景如何。”我深深呼吸着风中的香气。
“九妹,七弟说,你是为了凤羽白。”五哥拉长个脸。
“五哥,边境战事如何?”老七这个打小报告的,明天我把他的好酒都给他喝光。
“新修了防御,抵挡得了小兵。若是展颜一心想攻,不出月余便可破。北国近年来东西攻伐,兵练得足。大翼是块肥肉,却缺少得力的兵将。这么多年没被攻占实为北国与绍国相互忌惮。”
“我去和亲,北国就不会来骚扰了。”
“屁话!”五哥恨恨的抿紧嘴:“展颜若有那心,八个公主嫁过去他也照样攻进来。只不过是老头子一厢情愿换个心安罢了。亏你,还真上当。”
“我听父皇说,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那边已经着手准备了。也订的是八月十五。”我笑嘻嘻的说:“哥,咱俩一个娶一个嫁,都是好日子。”
“你真是为了他?我早就说过,他的话不能当真。”
“五哥若真想救我于苦海,就早日取代太子,成这大翼的王。那时候,妹子便回来做个逍遥皇妹,带着一群小喽喽游遍天下。不然,纵是不去北国,老头子也留着我不知去拉拢什么人,恐怕还不如这个好。前一阵儿四姐不小心说漏了嘴,恐怕再不主动些,真被算计了。”
“九妹……”
“圣旨已下,北国已点头。此时若是反悔,那可真是大翼没事找事以卵击石,北国就是不想打,也不得不打了。五哥一向沉稳干练,于大事上拿捏得开,不知怎么现在跟七哥似的,婆婆妈妈尽说些不舍的话。有这时间,倒不如给妹子张罗点好嫁妆,也不枉你疼爱妹子一场。”我笑笑说。
“好!”五哥不再多言:“五哥倾尽所有!”
“那倒不必。”我指指皇宫大帐:“老头儿已经给我备了足够丰厚的嫁妆向北国示好,你妹妹所需的,是些能安身立命的东西。听说展颜后宫挺热闹,五大妃都是地头蛇,妹子势单力孤,只有自求多福。”
半月后,我看着眼前的一排东西,惊呆了。
五哥威武!
我是去出嫁,五哥却按照007的标准给我配备了家伙。
“这柄短刀方便携带,锋利异常,刀柄处有机关,按下便探出两段软银丝,可做开锁用,左右挪几下便可。无锁不开。”
“这手镯里面缠绕着一根细丝,拉住上面的装饰圆环便可无声滑出,用来勒人的脖子,细可入肉,稍微用力便可取人性命。”
“这珍珠簪子上面有三个珍珠,分别装有雷火球,小心扔完就要快跑,否则会伤到自己。”
“这项链里面是毒药百破,无色无味,入水饮之即死,不饮,就是把水泼在人的身上,也会烧烂皮肤,毒发而死。每次取少量,千万记得摸过后彻底擦净再沾水,否则会烧伤自己。”
“这焰火扔之即爆,可高百米。三红三白,红的示警,白的报平安。”
“阿青你带在身边,她善医术,你的饭食让她看过再吃。”
我忙不迭的收好这些宝贝,心里又默念几遍:五哥威武。
“还有什么想要的?”五哥问。
“够了,够了。”我忙摇手:“这些足够了,等我把那五个全撂倒,当上皇后,再回来看你。嘿嘿。”
“我只愿你平安就好。”他深深看我:“还有一个月就送亲了,父皇下令太子送你去北国。多去跟老七喝喝酒唱唱歌吧,你这一走,没人跟他整天瞎混了。”
对啊,五哥已经拿来了这许多好东西,不知七哥有何大礼相送,我得去讹他一笔。
“送你什么?我不是早将大大三三两人送你了么?”七哥斜着眼睛半倚在桌边支起一手看着我:“九妹,我看你,十有j□j得后悔。”
“为嘛呢?”我天真的问。
“你少来。到时候有你哭的。你远离大翼,纵是有事,七哥可也救不了你了。”
“行啦行啦!”我也倒了一杯他桌上的酒:“你九妹天人之姿,展颜肯定爱我爱到不行,一见我就被我的风姿绰约迷倒了,到时候一定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脚不放。”
靠,这酒闻着清香,怎么入口这么呛,辣得我眼泪都出来了:“这什么酒,从没喝过,你藏的私货?”
“离人泪。”他喝一大口,又将杯倒满:“最难说出口,点点离人泪。”
我心里一颤:“什么东西,不好喝。我还回帐喝你给的花开万朵去。”
八月初二,黄道吉日,易婚丧嫁娶。
三哥一早便整装待发。
我却从卯时折腾到正午。
先是化妆。
抹脸,画眉,描眼,拍颊,点唇。画甲。
再是盘头。
通头,分缕,左纽,右纽,上纽,下纽,前纽,后纽。发簪,步摇,凤冠。
最后穿衣。
红裹胸,红肚兜,红衬裙。飞凤流云镶金丝大红礼服。
一个女人,一生最美的时候,便是出嫁的时候吧?我看着镜中人,那个人也搔首弄姿的看着我。
可惜不是你。
出帐前,便有人将一方大红喜帕轻轻盖在我头上。从此刻起,就再也不会见着各人各色的脸,直到到了北国,直到我那夫君展颜揭了盖头为止。
这样也好,省去了临别多少废话。
我慢慢牵着红绸出了帐,朝等待在那里的马车走去。身边传来众人的衣衫声,我知道那是家里人在两边送婚。父皇,五哥,七哥,四姐。四姐的脸色不需多想,一定特别喜气洋洋。
这身酒味儿必定是七哥的,这家伙最近不如以前,总是满身酒气,以前好歹出来前还换身衣裳,现在也落魄了。越来越像搞艺术的了。
五哥再见,你要加油,早日夺了王位,我的后半生就靠你了。
“九妹,上车了,当心脚下。”三哥的声音响在耳边,我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门关上后,身边的青姐悄声说:“公主,没外人了。”我一把扔掉盖头,掀起窗帘一角朝外看去。
“太子一路多加小心,早日将公主送到北国。此酒为你们送行!”老头子领着众人上前举酒。
“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三哥举杯干了,上马朝前高喊:“起行!”
车队像一条大蛇般,慢慢向前行去。
三哥一马当先,护卫的兵士紧紧跟随,我马车后面,除了日常起用物品外,是足足十二马车的嫁妆,再后面是良马千匹。
女儿是赔钱货,这话果真不假。
老头子示好的心意很诚。
慢慢帐前众人的脸便变得模糊不真起来。
直到转个弯,帐群彻底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拉故一夜
彻底将窗帘拉开,夏季草原的风便肆无忌惮的吹进来,车内的热气一扫而空。
我舒适的往软垫子上靠了靠:“青姐,这一路风景可好?”
青姐给我倒了杯甜瓜汁,又在里面加了两块冰,笑说:“从大翼到北国过得是热丽和拉故,北国人在锦都城等着。热丽是草原,还和这里一样。拉故便是小镇了,晚间可以住店,街上买卖来往热闹得很。不少北国人也在那边做生意。锦都城西靠大翼,南临绍国,听说是北国最热闹的城镇之一。”
“锦都城?是北国的皇城么?”
“不是。皇城是战野。从锦都到战野,公主还要走上三天。”
正说着,有马蹄声朝这边走来,我忙放下帘子,来的是三哥。“九妹,这速度可还好?怕九妹颠簸,没敢走快。”
“三哥,我们要走几天?”我隔帘问去。
“明天能到热丽,再走两天便是拉故。锦都与拉故紧临,到了锦都,三哥便不能再送你了。”
一天,两天,三天,六天!我心里算着,忙朝他大喊去:“三哥!再走快一点!照这个速度,等我到北国就捂发毛啦!”
车外传来他大笑:“好!后面车里有冰,九妹用完了尽管取!我叫前面去快马加鞭!”
当晚,便在一处平整地方搭帐休息。草原白天太阳晒得热,到了晚上,尽管是夏季,风也是凉的。
我窝在被里舒服的伸个懒腰,抬头透过帐顶看星星。月光柔柔洒进来,照得一旁被铺得平平整整的大红喜服端庄,高贵,不食人间烟火。我叹口气:“好看是好看,就是白天穿着有些热。”
一旁的青姐轻轻帮我抻抻被:“若是嫁得近,便不用受这奔波之苦了。九公主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青姐……也以为我在跟自己赌气?”白天车里坐了一天,这会儿倒一点儿也不困。
“不然呢?公主的事儿,我们做下人的不该多嘴。可阿青好歹也长了公主十来岁。女孩儿家的事情,阿青也经历过。所以分外为公主不值。”
当时临出来,珍珠等人都抢着要跟着。我死了心谁也不带。只阿青看出了我的心思,说她无牵无挂,无父母儿女,只孤身一人,到哪里都一样。再加五哥还特意嘱咐过我,所以除了大大三三,便只带了她一个侍女来。
“青姐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吧。五哥说你擅医术,又嘱咐我要听你的话,你肯定不是个普通人。”
“我能有什么故事,不过是年轻时上过当,受过骗而已。”青姐笑着,眼神却分明飘渺起来:“我是绍国人,年轻时喜欢上了自己的师兄。我当他也喜欢我,可是男人的话都是不作数的,他只是为了让我帮他偷师傅的药。药到手,他就跑了。我找遍了绍国也找不到他,我怕师傅责罚,便逃到了大翼来。承蒙五王子看得起,赏我一口饭吃。”
“那人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没有。”她寂寞的笑笑:“他若对你无心,自会让你找不着。所以说,九公主也不必为男人伤心难过,等你到了我这岁数,就知道,这根本不值得。”
“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了他。”
“哦?”她探寻的看着我。
“青姐你说,父皇对四公主和我谁好?”
“自九公主回宫以来,皇上百般宠爱,还赏赐封号,众人都说九公主最得宠。四公主常去找皇上理论,都被皇上哄劝了回来。”
“那你除了见父皇赏赐我东西,物品,封号,可见他与过说过几句话?”
“许是皇上日理万机……”
“是一个自小长在身边的闺女亲,还是一个十几年没见过面的闺女亲?四公主对他吵嚷大叫时,他可发过火?他仅凭一个字就断定我是他女儿,对我以前的事不闻不问,这也正常?”
“公主的意思是……”
“五哥说,我小的时候就是他的炮灰。如今长大了,更是一个有用的炮灰。我趁着自己能选的时候给自己选了,也就早顺了他的意。省得他再另做打算,反倒不如这个。四公主瞧我不顺眼,如再暗中使坏,弄不好我要嫁给一个手握重兵的异族丑老头。”
“这个难道选得好?听说暴戾凶残杀人不眨眼!”
“不是说长得好么?”
青姐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眨眨眼睛:“年轻英俊有权有势,还是一国之君,放着这样的钻石王老五不嫁,青姐,傻了吧?”
见她困惑的看着我,我甜甜的朝她一笑:“放心吧青姐,我指定温顺有理,相夫教子,绝不逆他的意,让他找不着理由杀我。就算他想带兵打入大翼,我也当他的带路党。只要我五哥七哥平安,别的人我就管不了那许多啦。要是其他几个妃子想暗害我,你也能保住我的是不是,青姐。”
“我不会武功,只能保证你不被毒药害死。”
“那就够了。”我张口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闭着眼说:“你不知道,后宫里身边有太医的娘娘,总是能笑到最后的那个……”你不信啊?那你是要听《甄嬛》还是要听《金枝欲孽》……哦不对……《金枝》里的孙白杨也挂了……
一睡醒来,继续赶路,快马兼程,第三天赶着日头下山之前到了拉故。
拉故是将军拓台的管辖区。许是多年没见过如此阵仗,浩浩荡荡一大队马车进城后就被吹啰打鼓的迎进了拓台府中。当晚还在城中放了许久的烟花,倒真有个公主出嫁全城相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