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是前田起床的时候了吧。
途中,鸠目绕到便利商店,买了姐姐喜欢的奶油泡芙和装在蓝色圆罐中的护手霜。
“组长,照您吩咐将优带来了。”
“喔——到这里来。”
柴田带着少年来到了横卧在床上靠在重叠的羽毛枕上的黑羽旁边。
黑羽目不转睛地来回打量着优。
“几岁啦?”
柴田“喂”的催促了一声,表情紧张僵硬的优吞了一小口口水。
“十、十八岁。”
黑羽将手伸进一直敞开到肚脐附近的睡衣下,抚摸着缠着白色绷带的腹部,
“小鬼嘛。很好,这样的话那家伙就不会有警戒心了吧?”,他说出了感想。
“柴田,帮我把床垫那边举起来。”
“是。”
柴田将床垫边缘举起。
“拿到这里来。”
柴田伸出手,将手指碰到的白色信封拉出来。接着交给黑羽。
但是黑羽看也不看那个信封,表情严峻的看着优的脸下达了命令。
“你要随时和鸠目一起行动。半点儿都不能离开。走路一起走,搭乘车子移动时也要一起搭乘,总之不管到哪里都不能让那家伙落单!”
“那、那个……”
毫不隐瞒迷惑的优扭扭捏捏地用手指对牛仔裤边又抓又放。
“……但是,我……在他家时也被嫌麻烦,一直在一起行动什么的,像这种事,绝对不可能的
“没关系,就强行跟着。随便找个借口对鸠目说就行。关键是绝不能把人看丢。一定得确保那家伙的安全!
“安全……”
优颤抖了一下,
“但是……我……”
他一面朝柴田投射求救般的眼神,一面语无伦次地说着。
“我对打架什么的完全不行啦……要我赢过职业的好手根本是不可能的,鸠目先生本人比我厉害多了,像我这种人只会碍手碍脚,像我这种,像我这种……”
“你在说什么呢?”
黑羽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讯问。
优的鬓角已流下冷汗。
“可是……袭击组长的……是一心连合的家伙吧!组长是为了不让鸠目先生被袭击,所以要我守在他身边吧!?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啊!因为因为,让组长肋骨裂开的,不就是那些家伙们吗!?”
柴田移开视线,轻轻地咳了一声,抚着鼻子下方的胡子。
“不是裂开。”
黑羽声音低沉地狠狠瞪着优。
“是断掉。”
“——那不是让我更害怕了吗?……吓死人了……”
“谁说是一心连合那些家伙的事了?”
“……嘎?”
优眼睛湿漉漉地看着黑羽。
“看看信封中的东西。”
优从柴田手中接过信封。
里面放着几张照片。
“这、这是……”
优瞪大了眼。
从旁边偷看的柴田低语。
“哎哟哟……这还真是……”
照片中拍摄的是在火奴鲁鲁沙滩不拘小节的鸠目,感觉上拍照的人抓准了一个个恰当的镜头。
在出国前鸠子特意为鸠目选了惊险万分的比基尼泳裤。——结实的躯体上只包裹着这件大胆泳裤,拢着濡湿的头发从海里走上来的鸠目。
竖起单边膝盖在沙滩上打瞌睡的时候,被相机对准了双脚间重点部位的鸠目。
在拿着毛巾的白人男性下露出光滑背部横卧在沙滩上,被如同金毛熊掌般的那只手温柔拍掉在屁股上沾到的沙子的鸠目。
“看起来是用性能相当高的透镜拍出来的。”
黑羽就好像在讨论海洛因一样压低了声音。
“这不像是店内女孩子们拿的照像机。所以说,店里同行的常客中存在嫌疑犯。”
优从照片上抬起头。
“那么……要我守护的鸠目先生的安全是……”
“没错,就是那家队的贞操。”
“我了解了!”
优气势十足地提高音量。
“我安藤优,就算要拼上这条性命,也绝对会死守住鸠目先生的贞操的!”
“好,去吧!”
“是!”
“忧!”
黑羽叫住了一股脑转过身的背影。
“什么事?”
黑羽盘着手臂扬了扬下巴。
“照片留下来。”
“咦……那个……我没有归还吗?”
黑羽无言的点头。
“哎呀——,我怎么这么粗心啊,真是的!”
柴田看着黑羽拿回照片,突然插了一句。
“对了,那照片是从哪里弄到手的,组长?”
“买来的,混蛋东西!”
“向谁买的?”
黑羽板着脸哼了一声。
“——鸠子。”
柴田一面以充满安慰的眼神看着自己敬爱的老大,一面摇头。
“她很狡猾吧?”
“罗嗦!”
“鸠子那孩子也真厉害,太会做生意了。”
“我揍你哦,混蛋——”
用被小混混看到会下跪的凶恶目光让手下闭嘴之后,黑羽很慎重地将照片放回抽出的信封中。
“再来一杯gibson。”
男人以戴着镶嵌钻石戒指的手指轻叩柜台。
“这次要 double。”
鸠目在注入杯子里的酒中加入珠葱和蜜饯柠檬皮,放在男人面前。
“洋葱不能放两个吗?还是说加两个会失去原汁原味?”
安藤欣赏着手里面的gibson的杯子。
鸠目用抹布擦拭着柜台前端,微微耸了耸肩。
“想要什么的话就请在点的时候明确说出来,我们的工作就是按照客人的愿望为他们制作希望的东西。”
“你就不能用更亲密一点的口吻吗?鸠目先生。”
安藤眨着右眼。
“让我们来个赤裸裸的交往吧!”
鸠目冷冷回答。
“这里是酒吧,不是澡堂。”
“我很想和你在澡堂见一次面看看哦。”
右手手指托住下颚,安藤眼神丰富地对鸠目送着秋波。然后,他露出雪白牙齿微微一笑。
虽然还保持着面无表情,但是鸠目从刚才起就已经烦得快要动手打人了。
这个安藤是那个现在仍然在黑羽组内被当作杂佣使唤的少年优的哥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明白鸠目目前内心的想法,他高举喝干的杯子,摆出了干杯的姿势。
安藤今天的香水是柑橘系,就他来说是罕见的朴实。成套的凡赛斯西装以及丝质男用衬衫。安藤那在亚洲人中很少见的宽厚胸膛和肩膀将意大利男用西装充分挑了起来。至于他身上纯金的项链和手镯差不多有在停车场入口围住的锁链那么粗。海草敷脸后毛孔紧缩的脸孔,是舞男讲究的“日晒沙龙的健康色”。
手表是劳力士,当然有镶钻。
“马丁尼这种东西听说会因为调制者的不同而有天壤之别,请问是真的吗?”
也不知道是看上了鸠目的哪里,他隔不到三天就会来一次,对着鸠目发表热烈的讲演。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病的原因,他老是说着说着口气就变得好像要泡妞一样,让觉得大胆无耻的男人有黑羽一个人就足够了的鸠目退避三舍。
“接着来杯马丁尼吧。”
“橄榄是要三个还是四个你自己高兴就随便放吧。”
在褐色的肌肤中,雪白的牙齿闪着光芒。
“服务好周到。要是这是我的专利我会更高兴的。”
不管怎么讽刺,那排闪着光芒的白牙也能轻松把话弹回去。
“白牙齿吗……”
鸠目无意中泄露的自言自语安藤没有漏听。
“牙齿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些事情……”
“什么样的事?”
“比如说露出牙齿微笑就会显得下流吗?”
“早安!”
伴随着如同小学生般响亮精神的声音,安藤优进入了店内。
他还替随后进入的柴田撑住了门。
“柴田,有事吗?”鸠目一面打磨杯子一面对男人问道。那男人不是会在这种时间喝酒的人。而且从他的随行只有优一人来看也是为了工作吧?
“有点事想请教——”
“咦,哥哥!”优发出如同魔音穿脑般的声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于眼神诧异地猛盯着自己看的弟弟,安藤头也不回地以冷淡声音说道:“跟在老大身边的时候,就不要抢先和别人搭话!”
他倾斜着杯子轻蔑的说道。
“像你这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扫地出门。大概比持续了三个月不到的职业学校还要来得快吧?”
“……罗嗦!”
优气红了脸。
“我怎么样都和哥哥没关系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就是为了对我说这种话吗?!”
柴田将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面,无言地看着两人的对话。
“我只是酒吧的客人。”安藤冷冷说道,“而且是你自己主动离开家里的。我已经不是你的‘哥哥’了。”
长着青春豆的脸孔皱成一团,优撅着嘴唇像孩子似的发抖大叫。
“那……那么,你不要来这里啊!这里是黑羽组的地盘。哥——你……像你这种人来的话,鸠……鸠目先生会很困扰的!?”
“不会啊。”鸠目若无其事地表达出事情与自己无关。“要来喝酒是客人的自由。只要他能改掉在来访时的坏习惯就够了。”
“鸠……鸠目先生……”优求救似地叫着鸠目的名字,以眼神对鸠目哀求。
“柴田,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鸠目无视少年把水递给柴田。
“啊……”柴田好像突然想到似的从口袋中伸出右手,缓慢抚摸鼻子下的胡子。
“那个,我想你会不会知道组长的行踪。”
鸠目面孔上浮现出了厌恶的表情。
“又来了?”
“是。”不掩饰自己对此已经司空见惯,柴田深切地点头。“又来了。”
“我不可能知道吧?”鸠目不高兴地回答。
自从把他连人带椅子打倒之后,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回去过了。
“昨天的话,我有在池袋看到他哦。”
安藤突然说道。
“池袋?”
意外的地名让柴田不由自主地凝视着安藤。
“池袋……玉子那女人是在中野还是池袋来着,鸠目先生?”
“我怎么可能知道!”
优好像要牢牢抓住难得的机会一样。
“什么啊,哥哥。你在那种地方做什么啊?你的店子、公寓还有游乐场所不全都在六本木吗?你不是一直自夸可以不踏出六本木地区一步生活下去吗?怎么又跑到池袋去了?很土哦。”
成熟的哥哥并未在乎这种幼稚的挑衅。
“那么,我也差不多该到店里去露个面了。”
他从位子上起身拿过大衣。
“那么,再会。”
他对鸠目轻轻挥挥手,潇洒地离场。
优有点怨恨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
“我也该到其他地方去看看了。”柴田对鸠目说道。“假如组长有和你连络的话,请用手机通知我一下,真是失礼了。”
他出了店又回过头,
“——啊,优就放在这里了。”
他好像顺便交待似的轻松说道。
“咦?喂……”
“请随便使唤他好了。”
“什么啊,这……”
“明天再联络了,就这样。”
锵铛,门伴随着铃声的关上了。
当店内只剩两人后,鸠目卷起袖子的双手撑在柜台上,暂时盯着门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转过头看向优。
“什么叫‘明天再联络’,什么叫‘就这样’,你知道吗?”
优立刻张开嘴要说什么——但是又突然闭上,用力摇着头。
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鸠目怀疑的目光的时候,有什么人进入了店子,少年就好像见到了救星一样,以超大的嗓门叫道。
“欢迎光临!”
一群出差来店里的女性们,因为受到意料之外的大嗓门的迎接而哄堂大笑。
半夜十二点左右,趁静替店门上锁时,鸠目在一旁像要招计程车似的举着手。
“——哎呀。”
看到鸠目不像要和自己一起离开,静不禁有些讶异。
“今天不去我家吗?”
“我想去看看姐姐的情况。”
静点点头。
“那么,我先回去了。还有,你差不多,也该回‘那里’的家了吧?”
静一脸淘气地微笑。
“到处都有家也真是辛苦呢。”
鸠目没有笑。
“我想去租房子。”
静再次点头。
“要找和姐姐一起住的房子吧?”
“总之先找个附近适当的公寓,可以的话我想尽早搬家。”
“我也认识和不动产有关系的客人,我会帮你问问着的。”
“拜托你了。”
“但是……”
怎么说好呢,静歪着头。
“虽然一起往没有错啦,可是你是打算让姐姐永远住在你家,自己替她打理所有的事情吧?你一定会连一点小事都不让你姐姐亲自动手的吧?可是我觉得,这对你姐姐而言一定也会是一种负担。”
“她的身体不能工作。”
“那只是现在啊。我想等她好好静养恢复精神之后,一定会说想做些什么工作的。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们是一样的,我也好,你姐姐也好,大家都是靠着这双纤细的手臂,一个人在社会上工作了来的。虽然你姐姐是结过婚的人。可是如果一直受你的照顾,一直关在家里的话,她的人也会变傻的。”
砰,静敲着鸠目的肩膀。
“关于这些你要好好替她着想哦。”
她坐进久等的计程车中,扬长而去。
霓虹灯下是面包店的屋顶,以灯泡装饰的圣诞树闪烁着红的黄的光芒。将视线从圣诞树移到计程车扬长而去的街角,鸠目思索着静话中暗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