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眠不觉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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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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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子恢复得很好,心疾也轻微了许多,有时间,又有精神,不妨来看看这位美婢到底还有何种面貌给她呈现。

“我在花轩待客,你送茶过来罢。”

“大嫂,幽兰进门多日,今日才来探望大嫂,请大嫂勿见怪。”未幽兰,“未家绣坊”千金,秀颜丽姿,端庄识礼,观之可亲,见之忘俗。

春眠一眼看去,便喜欢上了这个新进门的妯娌,“是我失礼了。你和二弟新婚,我这个嫂嫂一点忙也没有帮上。霓儿,把我给二夫人的见面礼拿过来。”

丫鬟将礼盒奉上,开了盒,一对碧色玉钗、两只同质耳珰璀璨夺目。

未家也算是大户,自是见过珠宝玉器的,未幽兰不觉有一分惶恐,“大嫂,这太贵重了……”

春眠嫣然,“既然叫我大嫂,疼你自是应该的。”

未幽兰面显赧意,“幽兰也备了礼物给大嫂,可是……”

春眠星眸流转含笑,“有礼就要奉上,拿过来再想带回去,大嫂可不准。”

她心有七窍,不难明了这位弟妹心思,想来,她是生恐礼轻而怯于出手了,很可爱。

“大嫂不弃,幽兰自然要奉上。”未幽兰招来陪嫁丫鬟,打开礼盒,捧出一条榴色轻软之物,“这是我亲手绣的一件披帛,请大嫂笑纳。”

春眠欣喜接来,“这就是未家绣坊的针法么?迎光照去,光彩万道,好一个巧夺天工。”

看她笑得真诚,未幽兰松下一口气来。

此番来见,她是怀揣忐忑的。

春家曾是黄梅城的望族,半个黄梅城的人靠春家产业养家糊口,后来虽因当家家主及夫人亡故而声势渐形没落,却仍然是黄梅城人心中不可逾越的高山'炫+书+网',而那位以羸弱病体保住了春家最后家业的春家小姐,则是其中最神秘的一抹色彩。在诸人的口耳相传中,春小姐处事高傲,不宜亲近,虎狼之窝中练出了冷漠心性与辛辣手段。在过门前夕,听闻她奇迹般醒来之际,双亲曾为此忧心忡忡,只恐善良温婉的女儿吃了元家长媳的亏。

现今一见,这大嫂,脸儿皓若凝脂,手儿莹若净玉,眸儿亮若星辰,回转间又流若春江,一个看上去比她还要年幼的娇嫩人儿,哪有那以讹传讹的半分冷厉?

元家长媳与次媳,年纪相近,性情投缘,这场叙话,足足有两个时辰。直待大夫人留二夫人在醒春园用了午膳,又喝了消暑汤,方依依作别。

大宅门里,风一吹,草一动,都是大事。对此,元三小姐的涵蕴居也听到了一番详尽转述。

“大嫂和二嫂相谈甚欢?”元芳菲黛眉一动。“我那位待人淡漠的大嫂会喜欢二嫂?你看得仔细了?”

“是,三小姐。”

元芳菲似笑非笑,“看来,让你在我大嫂跟前当差,的确有用处。”

“奴婢只是在听从主子吩咐行事。”

“很会说话。”元芳菲容颜一沉,“不过,你惹我生气了。”

“奴婢……”

“上一回,本小姐只是三言两语,你便自己演绎出了以春药来对我大哥下手的戏码。又在察觉我大哥即将觉察时,立马先声夺人,跪地请罪,直陈本小姐的威逼,及你的无奈。你啊,让我刮目相看。”

虹儿脸上并未现出惊恐,“奴婢只是奴婢,在那等情形下,为了自保,只得出此下策。因大爷不会对三小姐如何,却会对奴婢如何。况且,奴婢当时委实起悔,奴婢敬大爷,爱大爷,绝不愿以龌龊手段对待大爷。那一次,是惟一一次,也是令奴婢后悔不及、引以为耻的一次。”

元芳菲想要鼓掌,亦想喝一声采。难怪她能把爹和娘哄得恁样高兴,想爹一介书生,娘一个敦厚夫人,如何是这样一个人的对手?“这么说,你对大爷已经断了念想?”

“奴婢在被大爷救下的那刻,便已愿以身相报。但奴婢会用正大光明的法子取得大爷的恩准……”

“恩准?”元芳菲掩口而笑,“本小姐想,依你的自知之明,你最是明白,纵算你在我大哥面前转悠上个十年八载,也得不了这个恩准。否则,你也不必自我爹娘身上下功夫了是不是?”

虹儿依旧面不更色,“奴婢只知为大爷尽心尽力。”

“忠心可嘉呢。那么,你会不会为了这份忠心,设法害我大嫂呢?”

“奴婢不会!”虹儿登时面若冰霜,“夫人也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怎会害自个儿的主子?奴婢会尽心尽力侍奉大爷,也会尽心尽力侍奉夫人,若三小姐再要撺掇奴婢去做那等下作事,奴婢是宁死不从的!”

这位丫头,绝对不能放出庄去,不然以这份性质,该是何等隐患?元芳菲冁然一笑,“那么,今后麻烦你尽心服侍我家大哥和大嫂了,大嫂跟前有什么事,你要一五一十地向我禀报。”

二十七 婢情

天气愈来愈热,元慕阳依照从前规例,将妻子搬回向日轩,靠冷泉冷气消暑祛热。当然,独守空房不是元庄主喜欢的事,他顺便把自个儿也搬了过去。可是,如此体贴娇妻的他,仍难得娇妻欢心,原因……闺房秘辛,不便细述。

这一日,元慕阳将船务总部的手头诸事早早料理完毕,赶回山庄,手头捧两盆开得热闹的红、白两色百合,兴冲冲踏进向日轩,“眠儿,你看……天呐,你在做什么?”

“爬墙……咦,小日儿,你回来了?”正爬到木梯半截的春眠回首粲笑,张开手向丈夫扑来。

“你——”元慕阳将手中物抛进身后丫鬟怀里,飞身将妻子抄进臂弯,双足平稳落地时,大掌已在妻子小臀上拍了一记,“你想吓死我不成?”

这个小坏蛋,是嫌她家相公的心脏太强壮么?三日前,拗不住她磨缠,带她出庄游了一次水沁园,回来后她便睡下,任他叫了十几遍都不醒,当下,他几乎被绝望巨浪袭倒。直待把季东杰薅了来诊断方知,她只是累乏过度,睡得太沉而已。季东杰为此叨叨抱怨不休,烦得他送了一通老拳作以诊金……

“小日儿不会让眠儿的屁股痛成两半。”佳人有恃无恐,把小脑袋凑在他颈上嗅着,清爽中夹裹一缕淡淡汗味,是最让她心安的味道。

“小坏蛋!”自己惯坏的孩子,自己承受,元慕阳很认命,托着妻子到了冷泉之畔的敞轩内,“我今日有礼物要送给眠儿。”

“是百合花么?”春眠星眸熠亮凝视着被丫鬟捧着的两盆鲜妍花儿,手里捏了一片绿豆糕递进丈夫口,“好像是眠儿没有见过的品种呢。”

“不止。”元慕阳神秘一笑,“襄菊,还不上前来让你家主子好好看看。”

“……呜……哇……小姐!”自随元慕阳进门便一直压抑着泣声的丫鬟终是忍不住了,放声哭着跑进轩来,在此之前尚没忘了把花儿妥善放好,而后跪匍地上,“小姐,襄菊没想到……还能见到小姐……小姐……哇……”

“襄菊!”春眠左挣右脱,敲开了抱住自己的双臂,小脚滑落实地,“襄菊,真的是你?是你哦?”

“是奴婢!”跪地者抱住她一双小腿,眼泪鼻涕尽染在了主子昂贵的丝裙上,“是奴婢,是襄菊,小姐……哇……”

春眠蹲下身,捧起丫鬟的脸,拿帕子拭着,“你看看你,还是这个样儿,听说你嫁了人,生了娃娃,怎还是这个样儿?”

“襄菊想小姐,襄菊天天都在想……有一回襄菊挑水的时候,想小姐想得实在忍不住了,就想跳进河里去找小姐……呜呜呜……”

“傻瓜说傻话!”春眠抱住了她,忍回眶际的泪花儿,上弯的菱唇抿出娇美笑靥。襄菊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甚至同时生,是谓同命人。祖父精心搜寻,并买进门,是为替自己多病的孙女抵挡阴灾人祸。这傻丫头也不是不晓得个中因由,却仍掏心掏肝地侍候,有几回都是九死一生地替她中了那些亲戚们的算计,傻丫头,道地的傻丫头。

小日儿说,两年前,她含着一缕弱息卧躺病榻,他严禁府中诸人提到任何不祥字讳,而襄菊却镇日啼哭,屡禁不止。他一气之下,将这丫头嫁给了一户殷实农家,并不准进门探望,以杜绝诸多晦暗情绪缠绕妻子左右。她得悉了,自是不依,为此还闹了一天的脾气。

“小姐,能见到小姐,要襄菊死上一百回都不怨了,小姐……”

“行了,别哭了。”春眠一迳地为她擦泪,在她耳边窃语,“你没看你姑爷那张脸有多难看?你是想他再把你赶出去么?”

“襄菊不哭了……呜呜……不哭,襄菊不哭!”襄菊立时就拿袖子抹净了整张脸上的泪痕,勉强忍回哭意,“小姐,奴婢要侍候小姐,奴婢再不离开小姐!”

“我自然想你和我做伴。”春眠拉着她坐到竹椅上,亲自倒了一盏茶为这泪人儿消止哭嗝,“只是,你如今已经成家,有夫有子,不是应该照顾他们的么?”

襄菊一听大急,泪又涌出,“奴婢要侍候小姐,小姐不要奴婢,奴婢就赖在这里不走!”

“我不是不让你跟,而是如今在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已不是我……”

“是小姐,永远是小姐,没有小姐,就没有奴婢,小姐,你不能不要奴婢……”

元慕阳摇头,“你这丫头平时也算有几分精明心思,怎此时说话毫无章法起来?”

“是,是,是!小姐,您不必替奴婢家里担心,奴婢公婆健在,平日里含饴弄孙,娃娃少有我侍弄的份儿。奴婢的相公专心耕耘农田,所收农物俱由姑爷的粮铺收购。他镇日净是念叨着要报姑爷的大恩,得知奴婢能再来侍奉小姐,比奴婢还要高兴呢。”襄菊紧紧抓住主子的衣角,眼泪汪汪,“小姐,您若不要奴婢,奴婢就不想活……”

“不要随便说这样的话,我会生气。”她是真真正正死过一回的人,有谁比她更明白生命的可贵?那些话,且不可乱说。“你是我的姐妹亲人,我当然想你来侍候,不过,我有条件。”

“小姐您说,您说!”

“你要时不时抱你的娃娃来给我玩。”

“小姐……”襄菊最是体解小姐心口之痛,迟讷着,不敢应下。

春眠叹气,“襄菊什么都好,就是和小日儿太像了,都把我当成玻璃人儿。我连……恁样一场大病都能熬过,还有什么是经受不住的?襄菊的娃娃就是我的,你不抱来给我看还要给谁看?”

“是!”自重逢后,襄菊

第一回破啼为笑,“小姐,奴婢的娃娃叫皮儿,是个又皮又黑的臭小子!”

春眠细眉弯弯,星眸弯弯,嘴儿也笑得弯弯,脂玉般的颊间也泛出难得红晕,生命为光,灵魂为芒,璨然而耀眼。

二十八 夫诺

春眠十四岁出阁为妇,半年后,祖父、祖母双双辞世。兹那时,此世间除了小日儿,襄菊便成了她另一个相依为命的亲人。二人的感情,好到连做相公的也要嫉妒。正是深知如此,元慕阳才会把襄菊叫回来与娇妻做伴,因为,他远足在即。

先前,一是眠儿归来,二为二弟婚事,他将所需亲自出面的商事推了再推,到如今,再推下去,便是合作告罄,不欢而散。

平心而论,他并不怕得罪合作多年的事业伙伴,也不在乎失去价以百万银两计算的商单,野心和企图之于他,只是得到想得到的而已,名望与财势从来不在他想望之内。

只不过,他若执意不去,妻子必定会怪他。在他涉商场之初,年幼的眠儿就曾耳提面授,为商者,虽利字当先,但当肩上多了别人的营生家计时,便不只是一人一家之事,再不能任意妄为。那当下,他因小人儿小学究般的布道样儿难忍发噱,惹了小人儿好一通娇嗔,足足三天不和他说话。若让她晓得他有意怠工,那还了得?

“商人重利轻别离,这一走便是一个月,眠儿舍不得你,眠儿好舍不得你……”春眠粘在丈夫怀里,念念有语。

元慕阳笑觑她一眼,复又专心审核案上账册。

“小日儿不爱眠儿了!”

呃?他停了笔,抬起她小小颌巴,“这话从何说起?”

“眠儿说舍不得你出门,你只笑不语,摆明没有舍不得眠儿,不就是不爱眠儿?”

他捏了捏她的鼻尖,“乱扣罪名给你家相公,是想听些好听话儿罢?那,这趟远门我不出了,让慕世替我去,我只管在家陪着眠儿,如何?”

“不行!明明是你的责任,怎能推给慕世?”

看罢,他有一个固执的小妻子。元慕阳无奈地暗叹口气。

“小日儿乖乖去,不要偷懒,眠儿姐姐喜欢勤快的小孩……”

“小坏蛋!”他低头咬她俏皮唇瓣,轻吮细磨,却在妻子张开小嘴为他开启软嫩唇腔时,迅速移开唇,抬起了头。

小日儿……春眠眯起了眸,恨恨哼了一声。

向来疼妻入骨者,这一回只笑不语。

“小日儿,”小女人乜着他,“你是不是嫌眠儿……小?

“……什么?”

“这府里丫头们的都比我‘大’。以前眠儿还能安慰自己年幼,有待发展,可是,眼下比先前更‘小’了……”

“眠儿!”元慕阳顺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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