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潮水般自脑中涌现,雪舞不禁想起,每每一起完成了某事之后,云会对他露出的那种带着光彩、满足与纯真甚至是美得不可思议的笑容……那已经超越知己的情感,让他的心里、知觉里,只容得下云。
在自己负气离开的那段期间,虽然天空依旧清澈、山川依旧美艳、他却感觉孤寂。因为自己了然一身,更因为云没有将他追回去。
他们之间的感情,难道就不值得云挽留吗?
在云和皇龙的观念中,是否保护天下也包括保护人类?但,那些可恶的人类,却让易缺下凡时折在他们手里,云居然还处处帮助他们!恍惚之间,云躺在禹怀里的一幕顿时在他脑中炸开,云为什么会这样帮助人类?云喜欢做人显胜过喜欢龙吗?满腔不知名的情绪只涨得他心口发疼,一种被背叛、被遗弃的念头刹那间主宰了雪舞全部的思绪。
雪舞狂吼一声,刹那间狂石暴起,满天飞沙走石,飓风到处,大地被刮得干干净净。
雪舞难以平复伤痛,他一遍又一遍地怒吼,迅速向南方疾驰而去,连回头望一眼云的方向也提不起勇气,更别提看一眼浩劫后的大地了。
选青大会仍在进行着,云却猛地心头狂吼,是他!雪舞!南方那股熟悉的气息,是如此强烈!云想,应该不止他发现,其他人也应该追去了吧!
感受到雪舞气息,心头十分舒快的云,想起了亦精医术的无梦,便将朱点点给了上台表演针炙之术的祝。
雪舞……你终于回来了吗?平静的心难掩狂喜的波涛,云漾开了笑,却不知雪舞此时在南方造成的浩劫是如此惊天动地。
此时,感受到风龙雪舞气息而下凡的雷和女娲不禁同时倒吸一口气,这惨不忍睹的人间浩劫,云要是知道,会怎么想呢?霸道的气息仍残留在空气中,雪舞却已不知去向。
炅伴着易缺出现在光秃秃的山巅,看到此等景象也不禁愕然,一眼望去,缈无人烟,殷红的黄沙拖一地,为什么会这样?易缺一阵晕眩,跌了下去。
“易缺!”女娲迅如闪电,抢先扶住他。
“为什么?”
不知是谁问了,沉默却代表了最好的答案。
四龙心中想的全是同一件事:云会怎么做?雪舞震天摄地的威力摆明是冲着云而来,如此彻底的破坏说是无心的,也太说不过去。雪舞就算有怨气,百年也过去了,何必选在云下凡时发作?更何况是在云所辅佐的禹的领地上?
“叫雪舞回来说清楚!”一口气憋在心中,闷得雷难受极了,雷叫嚣着。几百年的鸟气哽在心底,不吐不快,“那小子以为他是谁?要疯就疯吗?看不惯云就去找他去一对一啊!来这套阴的?”
天地不是他的,怎能为所欲为?炅皱起眉头,一回头看见易缺的神色,忙道:“你并没有错,错的是人类不该这样负你。”
“对,那是自食恶果。”女娲也赶忙安慰易缺。还不忘给雷一脚。暗示他说话小心一点。
易缺凄然一叹,“我们找无梦去。”
女娲一听大喜,找无梦出来解决,正合她意,她早看不惯无梦总是一副听天由命、事不关己的态度了,百年前对云不闻不问,对雪舞出走也不加干涉,她怀疑黄帝为什么会依圣人无梦替他起名,圣人无私,但他觉得无梦根本不是圣人,她不明白!但这次她定要逼无梦出面,不计代价!
***
南方狂风肆虐?灾情惨重?
虞人的禀告却仍无情地钻进耳轮,云昏眩了下,差点站立不住。生灵涂炭……这……是你吗?为什么?相隔百年后的你仍然恼我吗?那又为什么回来?
每一个问号都像一把铁锤,震得云心神俱碎,难以维继平静的表情,云正想告退,禹却先了一步,“云卿,你无恙否?”虽在朝宗殿中百位大臣面前,禹焦急的语气却仍毫无掩饰地流露关怀。
数百道不同的眼光刹时间集中在云身上,只见云脸色苍白,站得近的甚至还看见他微微颤抖着,似乎就快站立不住。
桐老心里甚不是滋味,出班奏道,“云辅臣平日辛苦,此时玉体微恙,恳请君上让云辅臣好好休养一阵。”他当然不是真的为那小子着想,只是这次灾情惨重,能有好的献策或能好好安抚黎民苦厄,就有机会让君上重视。这小子一旦发言,君上就只会听他的;他不退下去,其他人怎有出头的机会?
“是呀!云辅臣辛劳,臣亦恳请君上准云辅臣好生体养。”深知桐老心意的毕老心中了然,也附和了一句。众大臣虽觉有些莫名其妙,但既然与云辅臣敌对的二大臣都这样说,其他人也不便再说什么。
禹深知这些大臣是想把云排挤出重要的政治核心,他心里暗笑这些大臣白费力气。云的不适只是一时的。云好了,他仍是要重用云。禹道:“黎民苦厄,正当众人齐心,献策解围之际。众卿回去仔细思索,有任何建议明日均可上奏,今日就此散朝。”
在众人的惊愕中,禹故意略提高声音,对他身边的侍卫道,“云辅臣身体不适,去请药师。”
禹得意又怜爱地看向云,希望能从云的脸上瞧出一点高兴或欣慰的神情,没料到这一瞧却吓了一大跳,他赶忙下了王座,赶过来扶住云,“云,你怎样?”
云面如金纸,显然已经站立不住,他想推开禹,但禹紧紧的扶住他,他没有办法,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全呕在禹的身上。
禹顿时心绪大乱,眼看云就要昏倒,禹一咬牙,竟横抱起云,殿旁侍卫本欲相帮,被禹一一吼开。
宫中一片大乱,侍臣们看到王居然抱了个臣子,不禁相顾失色,这成何体统呢?
禹君完全不顾众人眼光,硬是将云抱进了药庐。
“禹君,请将云辅臣放下,让微臣为云辅臣把脉。”药师拱手为礼。
禹连忙将云安置好,忧心地问道,“药师,云到底怎么了?”
药师诊了诊脉,对禹说道:“辅臣需得在此休养几天,待臣让他吃几帖药,必能好转。”
“不能回云自己的府中吗?”
“禹君,辅臣是因忧劳成疾,伤及脏腑,目前不能移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药师!给朕好好地照料云卿,若有差错,朕唯你是问!”
“是,禹君请放心,臣当尽力。”
禹交待完了,还兀自不放心,走至床边细细地审视云一番,才拉下帷帐,走了出去。
药师拱手相送,待不见禹背影后,才转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云,喟然叹道,“唉,这是何苦呢?何必为了雪舞如此伤神呢?唉……”
第三章
雪舞心神狂乱,化为人形走走停停,和他擦肩而过的人总可见一丝惋惜,如此玉面郎君,竟得了失心疯,可惜啊可惜……
雪舞失神之间,忽闻一股酒香扑面而来,脑海中浮起不知是谁说的话,“一醉解千愁”!雪舞抬起茫然的眼,一脚踏进酒乡。
***
雪舞!云霍地睁开眼睛,梦里的他来来去去,还没来得及挽留,就又离去,那几千年的情谊竟为了人类就此恩断义绝,云不忍想,也不愿想,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种局面?这超过了他认知的范围,向来掌握一切的心,脱轨的慌了。
“云。”
云尚未自神游中回神,淡淡地应了声,“药师。”
一声沉厚的笑声惊回了云的思绪,他转眼一瞧,却一看就移不开眼了,“无梦?”
“瞧你乱的。”无梦坐在床沿,柔和地望住他。
云颇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盯着被角道:“怎么来了?”无梦自从和黄帝轩辕相识之后,对众龙的事几乎都快不管了,而黄帝虽居于王位,但王不见王,无梦甚至无法与他见上一面,甚至到了后来,无梦还为了得见黄帝,曾召集众龙,悄悄找过自己,谈论如何改变命数的事。
从那时候开始,自己就燃起了一个念头:可以让众龙不用再遵守天命下凡辅佐;亦可以让无梦这个众龙之首,能得见天上之王的轩辕。
只要让无梦不再是众龙之首就可以了……但是,龙之间绝不能互相残杀,为了不触动这层禁忌,他只好假手于地上的人,禹。
所以,他才会冒着自身亦可能遭受波及的作法,告诉禹如何让龙化蛇。
无梦笑了一下,抬手拂去云额前的发丝,“你的身分差点就要暴露了,你知道吗?”龙有九心,云虽在化为人时使其中八颗心暂停功用,但难保在心神大乱之际,不会使封印解开,九心跃动,人间的大夫一把脉,不吓坏才怪!
“药师呢?”
“在梦仙池中。”无梦早在雪舞肆虐之时抢下凡来,将原本的药师送进梦仙池中使其昏睡,然后冒充药师,为云医治。
“他们会着急的。”云催无梦回去,天上众龙可不是个个都好说话。
“不碍事。”无梦又笑了一下,“禹来了。”
“云卿!”无梦话声刚落,禹便大踏步地走进门,一见云已醒来,连忙三步并成两步,如风似地来到床沿,“发生什么事了?”
云仍是一贯浅笑,“谢君上,云已经无事。”
但云的神色仍个苍白。禹不放心的转问药师,“云辅臣的情形如何?”
“回君上,云辅臣只要多加休养即可。”
“嗯。”禹点点头。他虽然无法判定云说的话是真是假,但药师绝对不敢欺瞒自己。“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又剩下自己和云单独相对了。云眼睫微敛,似一尊玉雕的像。如果以前云只是对自己和对他人一视同仁,现在可说是毫不挂心了。
不知道是什么事绊住了云的思绪?云现在连一贯应付性的浅浅笑容都消失了。是为了此次的天灾吗?
“云卿,你……”在想些什么?
“嗯?唉,臣失仪。”云猛然想起在人类的君主面前,他这样坐在床上是不合宜的。他连忙想起身行礼。
禹按住了他。“朕并不是……”禹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你休息吧,朕出去了。”
***
秦淮河畔柳烟花雾,酒村林立,各种酒品令人目不暇给。当代名酿酒官仪狄酿出的酒连禹君都赞不绝口,虽然从此禹疏远了仪狄,但民间却不因此而抹煞仪狄的能力,甚至处处可见以‘仪狄’为名的酒馆,亦有‘仪狄酒’的问世。虽然品质可能不如仪狄所酿那般滋味,但仪狄对酒的影响力却可见一斑。
雪舞就在其中一家酒店中,醉卧酒觥。
“客倌呀!您老别再喝了,喝多了可伤身呐!”店小二怯怯地走近劝道。这‘阳明酿’可不同一般酒,喝多了……只怕出事啊!
“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怕我没钱吗?呐,这些够了吧!”雪舞狂态伸手入怀,一把贝钱洒将出来,“够了吗?够了的话就再拿酒来,快去!”
人间醇酒,欲狂醉,奈何心头事,无休无止,滴成泪。
店小二苦着脸捡起贝钱,掌柜的叫道:“再去拿酒吧!”幸好这人只是喝酒并不闹事,让他喝个烂醉如泥后再抬出去也就是了。
正庆幸间,那人突然大叫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听人说一醉解千愁,怎地我还是如此难过?”店内人人吓了一跳,都抬起头看他,只听他续道:“云,你怎能这样对我?我出走后,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呀!”
他说话声虽因酒的作用而有些不清楚,但反覆地叫了几次,也就人人都明了了。
西首一桌大汉已哄笑了起来,“八成给人戴绿帽啦!”
“小娘们倒厉害!”
掌柜的听了只暗暗叫苦,这要闹起事来,可怎么辨?忙上前劝道:“客倌,大丈夫何患无妻?再找一个不就成了嘛!”
“不不不!云不一样,更何况云也不是娘们,他不一样!”
“哦!原来是兔儿爷啊!”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雪舞游历四方,这种俚俗话倒也懂得不少,蓦然听到有人竟敢如此说云,满腔醉意登时被怒火压了下来,酒意顿时醒了三分,他一肃颜色,沉声怒道:“你刚说什么?”
那大汉不知祸事临头,兀自大笑,“能让老兄倾心的免……啊!”
话语未尽,只见那大汉半个头颅已是血肉模糊,原来雪舞恼他出口辱,驱动风力将他杀了。众人惊叫了起来,有的吓呆了愣在原地,但有更多人夺门而出。
“杀人啦!杀人啦!”大伙嚷嚷着,却没人敢停下脚来多看见眼。雪舞傲立店中,哼的一声,满天飓风又再次降临,犹如天惩一般,转眼间整个村落被扫得干干净净。
***
除了易缺留下养伤外,其余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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