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爹说,我马上就出去了。」
◎
以前,他喊她,「娘」。
娘,我回来了!
娘,我喜欢这个,煮给我吃嘛。。。。。。
谁敢动我娘!。。。。。。
我将我的骨还给李靖!。。。。。。我会将我的血肉还给我娘,一人做事一人当,从此我与李
家再无瓜葛!
◎
「『哪咤』?这次报社要用的稿子啊。」
躺在床上翻看傅景直从报社里带回的稿子。朱宽和抬了抬额头,显然对傅景直会专程
拿了稿子回家看感到惊讶。
「写的很好吧?我第一次看你拿稿子回家。」
「普通。」
拉过桌边废纸,凝神慢慢打出草稿。傅景直没有怎么搭理朱宽和;倒不是因为要专心
工作的缘故。
。。。。。。有一点类似、心虚吧。。。。。。
「应该是写的很好吧,我没看你拿稿子回家过。」
扯起一抹微笑,朱宽和戴上眼镜,准备好好把稿子看完。或许是不自在吧,傅景直转
过身来。才要把他下午鬼迷心窍带回家的稿子扔进垃圾桶去,电话就这么刚好地响了起来
。
「你去做事,我来接就好。」
做势要傅景直坐好,朱宽和踏前几步把电话接起来。听到电话那头的女声,先是有些
惊讶,但很快便笑开了。
「晚安,好久不见了。」
「是啊。我?很好啊。嗯,他们也都很好。」
「妳在台北?嗯。。。。。。不算很惊讶。是啊,我是有猜到没错。」
微笑。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看起来心情不错的宽和一眼,傅景直在草稿纸上画了几笔
,又揉掉重来。
「嗯。。。。。。我想是最好不要。嗯,妳也知道。。。。。。」
「好吧。我知道了,嗯,再见。」
◎
「刚刚是谁打电话来?」
「唔?喔,是景鹃。」
「。。。。。。傅景鹃?」
「还会有第二个景鹃吗。」笑。
「。。。。。。为什么不让我接电话。」
「然后呢?让你们大吵一架吗?」
◎
『你听着!我这就把我的骨肉还给他们,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牵连李家!』
『我非杀了李靖不可!我与他已非父子,我因何不能杀他!?』
『。。。。。。娘、妳哭了,妳为什么哭了?』
◎
安安刚来的时候其实也是会找妈妈的。傅景直记得很清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宽和
都陪着安安睡。一直到、某一天。
那一天与其它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同。宽和出门去上课,他在房里赶稿。六岁多一点的
小恒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开始放声大哭了起来。
妈妈、妈妈。小恒安只会哭着说这句话。宽和在出门前把孩子锁在客房里头,因为他
很明白;景直没有照顾这个孩子的意思。他希望孩子好好的,虽然他用的方法完全错误。
妈妈、妈妈。小恒安从睁开眼睛就开始哭,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就继续哭。最后的最
后,傅景直终于受不了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听说他们大吵了一架。。。。。。。如果,只有单方面大吼大叫也可以称作吵架吧。
「。。。。。。没什么。跟朋友出去喝了两杯。」
轻描淡写地编织谎言。朋友?哼。他也想知道那种东西在哪里。
「回来就好吧。你要吃点什么吗?」
若无其事地往厨房走去。要不是宽和脸上的瘀青两三天内还不可能完全消失,他是会
真的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彷佛昨晚的争执,只是他又一个无聊的梦境罢了。
。。。。。。他的妹妹、宽和的温柔。。。。。。
「宽和,你有没有想过把恒安还给景鹃。」
「没有什么还不还。景鹃从来没来找过我们,不是吗?」
没有生气、没有驳斥。从厨房里头传来的声音依旧是沉稳而平静的,水波不兴。
「。。。。。。我是说、如果景鹃开口。。。。。。」
「我也不知道。」
端了刚刚煮好的面条,朱宽和轻轻将面碗放在桌上,跟着在另一个单人沙发坐下了。
「景直。」
「嗯?」
「景鹃终究是一个母亲,我不认为她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闭上眼,长长吁出一口气。朱宽和抿紧唇,像是在说服傅景直,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其实很好。。。。。。。很好、很好。」
◎
对傅恒安来说,假日代表的意思就是爹跟爸爸都会在家里一整天。在他们家没有什么
假日全家人一起出去玩诸如此类;这一点傅恒安完全可以理解。
爸爸很忙的,爹也一天到晚都要去上课。放假,在家里玩就好。傅恒安很早以前就学
会,不对他身边的大人们做出太多期待。
「安安?」
揉揉眼,抓过棉被就想继续埋在梦里头睡。虽然只是小学四年级,但是小傅恒安已经
习惯一到假日就睡到中午。哈啊。。。。。。昨天打电动打到睡着。。。。。。
──不折不扣的不良示范。他爸爸对这个状况是这样说的。沉默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
小孩玩着PS,最后的结果是傅景直也丢了电影不看跑来抢着玩。所以今天应该要一直睡一
直睡。。。。。。终于被朱宽和揉搓起床了。傅恒安爬下床,一边走路还一边摇摇晃晃。一头栽进
朱宽和的背,小恒安到现在都还有一点迷迷糊糊的。
「爹、好早。」
「唔?嗯对不起,爹昨天忘记告诉你,我们今天要出去玩。」
一边刮胡子,一边把小恒安扶正。唔,昨天他听说有所谓家族出游这回事,仔细想想
他们家也还真的没有什么出去玩的经验。这样想了一晚,一大早他就下定心要把全家都挖
起来。
「。。。。。。为什么要出去玩?」
一脸呆滞地让他的爹帮他洗脸。小恒安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放假了他还是没有办法
睡到自然醒。
「因为你爹想。。。。。。。宽和你拿成我的牙刷了。」
带着一头乱发加入梳洗的行列。傅景直没有什么反对的力气;毕竟是宽和说的,要他
反对,他也不习惯。
「那我跟爹一起出去玩。」
打起精神,虽然他还是很想很想睡。对小恒安来说,他宁愿跟爹出去玩很累也不要一
个人待在家里。
「爹,给我牙膏,我要刷牙。」
◎
这个小家庭的第一次家族出游其实并没有非常成功。才要踏出家门,外头随即滴滴答
答下起雨来。
「啊,下雨了。」
跟着朱宽和一起站在阳台上叹气。小恒安拉拉身旁的爹,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大人
样地安慰着显然有些失望的宽和。
「没关系,我们下星期出去玩。」
「。。。。。。真是对不起啊安安。都是爹太任性了,害你都没睡饱。」
蹲下身子,朱宽和有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道歉。他太想要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家。有
时候他会弄错他应该努力的方向,有时他会很急燥。。。。。。
「爹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爹一大早把你吵起来,害你没睡饱。」
「啊啊,那个没关系,我喜欢跟爹在一起。」
小手拍拍朱宽和的头,然后推开玻璃门跑回客厅去。当人爹的看着小恒安在屋子里跑
跑跳跳,多少都还是有一些释怀不下的。朱宽和一直都觉得,其实他可以为恒安做更多。
如果,他们是一个『家』。。。。。。。
「别太贪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了阳台来。傅景直跟着朱宽和蹲下了,努力又笨拙地进行安慰的
工作。
「至少比我家的爸爸好。」
「。。。。。。景直,你是一个笨蛋。」
可以感觉,雨打在脸上的凉意。朱宽和瞧着眼前笼罩在一片水气当中的都市,多少带
一些讥俏意味地,扯动嘴角的弧度。
「好说、彼此彼此。」
「是啊。。。。。。。彼此、彼此。」
◎
「结果你是在跟我炫耀你们有多美满吗?」
把杯盖打开,挖出里头的冰块咬得喀喀作响。姜顺才看起来是对眼前的餐点非常不满
意;什么鬼?这点东西要他一百多元?
「。。。。。。我是不是太急了?老顺。」
搅拌着不甚香醇的咖啡,朱宽和多少是有些惆怅。他拥有与景直相同的家世背景,但
与景直不甚相同的是,他努力想要构筑出一个家。他啊,非常非常地想要,一个家。
「那个问我不准。当初我就跟你讲过,忍耐一下去娶一个小姐生一堆小孩你就会有家
庭的感觉,你自己要装什么清高说不能把人家的幸福怎么样。。。。。。」
喀喀喀,总算是把一杯子冰块啃了个七七八八。姜顺才抬眼,看起来是把老朋友的烦
恼当作无病呻吟。
「要说疼也要自己的孩子才疼得入骨吧?人家说虎毒不食子,不过不是牠的孩子牠就
照吃不误啊。」
「我不是老虎;我也从来不相信那种鬼话。。。。。。。至于安安,我不过是暂时帮景鹃照顾
罢了。」
没有加糖或是奶精。朱宽和慢慢地喝下逐渐变得酸苦的咖啡,慢慢地,把自己一直体
认到的事实说出口。
可以懂,与说出口毕竟有着相当程度的差别。他可以避着不去想,但一旦必须说出口
,那样的感觉瞬间就会变得无比的真实了。
「不错嘛,你果然有点进步。不枉费那些社工人员在你身上花的那些心血。。。。。。。」
很快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姜顺才耸耸肩,其实也不觉得那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生
嘛,偶尔被戳一下应该要可以笑笑带过去。不然男人活再世界上多没意思啊。
「你老婆让你进房睡觉了吗?」
当然还很记得自己是为什么被找出来喝咖啡。朱宽和看着友人瞬间僵硬的侧脸,其实
是有点好气又好笑。
他与景直就从来没有真正吵起来过。。。。。。。每次看着景直紧紧绷起的脸,他就会不由得
一阵心慌。他知道他一直都是害怕的;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害怕。
「会啦,也不给我抱也不跟我讲话,每天早上五百元放在桌上等我拿。他妈的女人都
是怪物,要不是她在怀孕我早就打下去了。。。。。。」
「自己做不到就不要乱放狠话,你不是那种个性。」
「。。。。。。不说了啦,我再喝一杯可乐就要回去了。你那边有没有两千?下个月还你。」
「跟嫂子好好说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我觉得那种事你坚持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
拿了三千给姜顺才。朱宽和放下手上的咖啡杯,只能不言声地想。想他不再微笑,想
他可以放下心。。。。。。。
「你当然不会懂有什么意思,吵个架又不会死人;夫妻不吵架哪里叫夫妻啊,这个道
理你哪里会懂。」
把钱确实收进钱包。姜顺才长长地打了个汽水嗝,转头,笑嘻嘻地买一送一赠品无限
。
「──反正你又没有胆子。喂喂别瞪人,你没胆子怎么样也不是新闻了。我只是说实
话而已啊,反正你能够说实话的朋友也没剩几个啦。」
傅景直在整个插画的工作结束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要好好找哪咤的资料。其实他也不
知道自己是怎么会想这么做,不过如果每件事他都得追根究底到底动机是什么,光是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