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答應我,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會離開我。」齊挹辰認真凝肅的要求。
「連我去留學也不行?」邵時方不免失落,那是他的夢想,而齊挹辰值得他捨棄夢想嗎?
「不行。」齊挹辰最怕的就是他到國外留學從此不回來。「你到國外去以後會被外國人騙走,他們最喜歡你這種小羊型的人。」
「你當全世界的人都是同性戀嗎?」邵時方失笑,有時候他真不知道齊挹辰的腦袋在想什麼。
「我不管,你不能出國,除非有我跟著。」邵時方對追求學識的狂熱他不是洠б娺^,否則他不會還留在學校唸博士,一忙起來連他這個戀人都可以晾在一旁不聞不問,他怎能放心讓他一人外出求學?
邵時方但笑不語,齊挹辰可知他對自己的擔心,他亦同樣擔憂,那份心情,不相上下?伸手交握住他的手,十指緊緊交纏,即便日後的變數極有可能把他們兩人分開,他還會記得此時此刻,擁抱齊挹辰的感覺──
那種心臁钠鹾希峙略僖舱也坏健
是不是人一但獲得愛情就會開始恐懼它有朝一日會淡去?會離自己而去?他的害怕是否正常?抑或是他太貪心所招致?
他愛你,卻連諾言也無法遵守。撩撥心湖的耳語再次響起,猶如滴落平靜水面的雨珠,一顆又一顆,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讓邵時方受寒的偎向齊挹辰。
他會背叛你,背叛你……
「抱緊我。」不要背叛我,不要背叛我。邵時方在心裏低聲呢喃。
齊挹辰依言,渾然不覺戀人惶惑不己的思緒翻騰。
第七幕
現在邵該是在家裏與他家人一道吃飯吧?齊挹辰單手支頜,偏首望著希爾頓飯店外的人來人往。
星期天,今天他該是同邵一道回去的見他家人的,一場爭執免不了,但邵有他兄姊做後盾,相信會雨過天晴。
無奈事與願摺丝痰乃餮b筆挺的坐在飯店一樓的咖啡廳,與「據說」是他大學社團學妹的女人相親。
這將會是他生命中最後一場的相親宴。齊挹辰如此相信著,並勾劃出一張漂亮的耍麍D──有他和邵的未來。
「你,心不在焉。」一聲軟語拉回齊挹辰出神的心思。
齊挹辰回過神,朝坐在對面那面貌陌生的女子微微一笑,「抱歉,剛剛想到工作上的事。」
「工作還是情人?」簡珮琛姿態優雅地執起咖啡杯耳,將杯緣湊近塗有唇膏的唇邊,輕啜口,笑問。
「情人。」齊挹辰坦承不諱。
「既然有情人,還來參加相親?」簡珮琛的笑容加大,化著淡妝的臉蛋因這個笑容柔化,「挹辰哥。」
「我姊,妳知道的。」既然他們家住得近──同在眷村,就應該聽聞他姊姊的風評。「老實說,我對妳洠в惺颤N印象。」
齊挹辰從一開始就對簡珮琛亳無熟稔的感覺。
「當然,我小你兩屆,很少去社團,不像你一個人參加三四個社團。」對於齊挹辰大學的事蹟,她倒是記得比齊挹辰本人還清楚。「後來挹辰哥你忙著畢業,忙著準備出國留學,我們可以認識的機會更少了。」
「是嗎?」齊挹辰歛睫,注視著杯裏那黑黝黝的咖啡,心思飄到有時邵早回來,他們會在邵洗完澡後一道喝咖啡,他說著今天工作的瑣事,邵則說著他不懂的細胞生物、酵素、他的實驗成果……
這是他們同居之後他最喜歡的一個時刻,這一點小小的幸福……
「挹辰哥何不說說你的情人?」簡珮琛試圖引回齊挹辰出走的心神。
齊挹辰望著溞τ乃j喪的垂下肩膀,他後悔答應前來,無力的問:「學妹,為什麼妳要答應這場相親呢?」
簡珮琛一愣,倒是洠氲烬R挹辰會對她的動機有所興趣,留意到他刻意在稱呼上分界線,不以為意的一笑,「因為挹辰哥是一個好人,而且我也洠в心信笥眩謩偦貒槺憬唤慌笥岩彩呛玫摹^诔礁绮槐胤佬倪@麼重,何不把這這場相親宴當成是交友的一種方法。」
他只要一想到齊美玲的耳提面命和邵時方就輕鬆不起來。齊挹辰眉頭深鎖,萬分期待現在能有什麼人事物把他從這兒「救」走。
「我坦白告訴妳,我有一位交往至深的戀人,因為某些原因我無法告訴我家人,但我真的很愛他,我不願意再傷害他,所以──」齊挹辰深吸口氣,頓了頓,「所以……」
手機鈴聲響起,打斷齊挹辰的告白,他低聲道歉,按下通話鍵。
「不好意思。」齊挹辰結束通話,急忙起身,「我工作上有些事情,現在得趕去工地處理……」
「工作重要,我明白。」簡珮琛明理的要他先離開。
「抱歉。」拿了帳單,齊挹辰先行結帳後才匆匆離去。
暗處,律守遙望著齊挹辰遠去的背影,哀怨的回頭看上官擎。
「真的要這麼做?」
「為什麼不?」上官擎攤攤手,微笑反問。
「邵時方好可憐……」律守難過的整張臉全皺在一起,分不清五官。
「長痛不如短痛,讓他們分手,一方面完成任務,一方面……」上官擎耄ピ捨玻辉僬f下去。
「一方面怎樣?」律守追問。
「不告訴你,說了我就成不了變態。」上官擎立志要當一個變態,怎可能讓愛貓得知「變態」的內心世界?
「你這個世上絕無僅有的主治醫生,等你找到命定之人後,我一定一定要向大神告狀──」律守咬住他的手,死也不肯放。
「很痛耶,律守。」上官擎抬高手,律守整個身子便騰空,他有些好笑的看著愛貓。「我當了三百多年的主治醫生都洠в龅矫ㄖ耍嘈盼覀冞有一段時間可以好好相處,你別太高興的咬住我,我會害羞的。」
「哼!」律守咬痠了鬆口,別過臉不理上官擎。
久久,牠悶悶的話語傳來:「你這樣做也好,我最討厭牆頭草,最討厭不平等的愛情關係,最討厭只有一方給予的愛情。分了分了,他們分了也好,說不定分了,他們各自的天空會更加的寬廣……可是,以前洠в邢壤瓫'有主治醫生這樣做過……洠в邢壤瓎瑭ぉぁ
上官擎摀住律守的嘴,摚手,轉眼間,他們身處之地由咖啡廳變為齊挹辰身處的工地。
齊挹辰正戴上安全帽,跟著工頭爬上未完成的建築鷹架。
「齊先生,你小心點,今天風大。」工頭一邊走,不忘回頭提醒齊挹辰要小心自己的腳下。
「謝啦,我會注意的。」他還得感謝這通電話來得真是時候,將他從相親煉獄裏解救出來。
話才說完,突來一陣狂風,吹得鷹架嘎嘎作響,齊挹辰腳一滑,整個人往後跌,倒落階梯。
一時間,他來不及反應,眼底殘留的是工頭回頭想拉他的景象,掠過腦海的名字是邵時方……
一切歸於沉寂。
上官擎在齊挹辰身旁站定,化為金色的瞳眸轉回黑色,看不清他的表情;律守飄在齊挹辰胸前,倒映著他死白臉上的綠色貓眸滿是遺憾……
黃色的計程車在醫院前緊急剎車,邵時方顧不得身體因剎車的關係受到撞擊產生的痛楚,抱著新養的貓兒付了錢,道了謝後,片刻也不停留地跑進醫院,向詢問台問明方向後又往樓上衝──
找到病房的位置後他門也不敲便打開,裏頭一堆人全數因他的到來而將視線集中在他身上。
邵時方一時間忘了說話,而病房內所有人都在等著他開口。
「喵。」貓兒的輕喚喚醒邵時方的神智,也讓他發現自己出現的多不適宜。
他推推鏡架,理理凌亂的頭髮,緩緩過激的氣息,環視病房內所有人後才勉強擠出一絲不像笑的笑,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對不起……我……我回到家……聽……聽見答錄機……留言……」
房內除了齊挹辰、上官擎、齊美玲之外,還有兩男一女,他未曾見過面的,這讓邵時方格外不自在,也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行為不僅是唐突,也會為齊挹辰帶來麻煩。
「貓好像是不可以帶進醫院的。」齊美玲皺眉看著邵時方懷裏的貓,暗指他不懂規矩。
邵時方這才發現自己把貓帶出來了,忍著扯動的傷口的痛揚起嘴角,「對不起……」
「時方,你先坐下吧。」上官擎起身招待他,拉了張椅子讓他坐下,他的友善,讓邵時方投以感謝的一瞥。
「謝……謝……」邵時方一雙關不住焦灼的眼越過所有人膠著在齊挹辰身上,齊挹辰深怕教人看出端倪而選擇迴避,但他似乎瞧見邵時方右臉頰上有明顯的瘀青,不敢太明目張膽的看他,只敢悄悄的打量他,終是確定他右臉頰有瘀青,也看見他嘴角微微的紅模А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齊挹辰無法問,閃閃躲躲的偷瞄邵時方。
「邵先生真是有心,我們家挹辰真是幸摺!过R美玲露出個笑容,踞高臨下的看著狼狽得像剛從難民營逃難成功的邵時方。
邵時方肩膀幾不可見的一縮,抬起蒼白無比的臉,右臉上的瘀痕被頭髮蓋住大半,笑容僵在唇邊,吞吞吐吐的回道:「挹……齊先生……齊先生洠掳桑俊
齊美玲想怎麼損他,他無所謂,他現在只想知道挹的傷勢。
「他洠拢皇亲蟠笸裙钦酆苈闊⒈秤行┳矀≡盒蒺B就可以,倒是你,看起來像快昏倒似的。」上官擎代回,倒了杯水給他,「喝杯水,順口氣吧。」
那就好。這三個字邵時方說的低不可聞。
一顆心全然放鬆又被提至喉嚨口,他強自鎮定地微笑下,接過杯子,擱在手心,此刻的心情就像當初研二論文面試一般的緊張,更有種穿錯鞋的極度不適感。
「我來介紹一下,齊爸爸;還有挹辰的弟弟,齊謙沖;簡珮琛,挹辰大學的學妹;這位是挹辰的房客,姓邵,叫邵時方。」上官擎「好意」的介紹讓邵時方成了齊家人的公敵。
齊父與齊謙沖臉色大變,以一種「全新」的目光看著邵時方;簡珮琛因迅捷轉變的氣氛不明所以,但聰明的不出聲。
「齊伯伯、齊先生、簡小姐,你們好。」邵時方未曾預料自己會在如此狼狽的情況之下同挹的家人見面,他撥撥落至腮邊的頭髮,笑容強撐著。
「挹辰,人家特地來看你,你不說句話嗎?」齊美玲盯著邵時方低垂的頭顱,怒氣快速聚集著,她轉向病床上的齊挹辰,強迫他說話。
齊挹辰臉色灰敗如土,心下明白姊姊已經知道他和邵時方之間的關係,他措手不及,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只能呆呆的看著姊姊,甚至不敢再將視線投注在邵時方身上。
「謝謝你。」齊挹辰好不容易才自乾澀的喉嚨擠出這三個字。
「不客氣……」邵時方急急起身,手中的杯子潑了自己一身,懷裏的貓兒敏捷的躍開,躲過災難。
他朝眾人露出一個微笑,「對不起……齊先生洠戮秃谩瓫'事就好……」輕咳幾聲,彎身抱起貓兒,「我想……我該告辭,齊先生……」他匆匆凝望眼齊挹辰,用眼神確認他真的洠颤N大礙後才道:「你保重,我再來探望你。」
「謝謝你……慢走。」齊挹辰想叫他別走,卻無法成願;想問他臉上的傷怎麼來的,卻怎麼也問不出口。
「我想我也該走了。」簡珮琛在此時起身欲離。
「珮琛,妳再多留一會兒嘛!」齊美玲換上一張和斓男︻佊虾啱樿。∷氖郑鸽y得妳跟我們家挹辰聊得正愉快,郤發生這種事,真是對不住。」
眼角窺探著邵時方的背影,轉眼又是熱絡的笑臉。
「那兒的話,美玲姊,這是意外,誰也不能預料的呀!」簡珮琛不知自己捲入了什麼樣的暗潮洶湧,笑著道出殘酷無比的事實:「今天的相親宴我和挹辰哥……」
完了──
邵!別走!
齊挹辰只覺天地崩裂,顧不得旁人的看著人己走到門口的邵時方,強烈希望他能回頭看看自己,希望他聽見自己心頭的吶喊……
洠в小
他只看見邵時方腳步微顛,背一直,洠в猩约油A舻霓D開門把離開病房,隔絕病房內的一切,也隔絕他與自己……
不!
齊挹辰突然掀開被子,整個人用力過猛的摔到地上。
「挹辰,你在做什麼!」齊父大叫出聲。
邵!別走!對不起!對不起!
齊挹辰顫著身埽l寒的瞪著那扇門扉,希冀自己有超能力能用目光燒穿那扇阻去他和邵的障礙。
他有預感,邵時方這一走再也不會回來,他不會原諒他了!不會!
他無視於傷處傳來的痛,四肢並用的想爬到門邊,去叫邵時方回來。
「哥!」齊謙沖趕緊扶住他與上官擎一道將他架上床。
「放開!別攔著我!」齊挹辰失控大吼,受制於齊謙沖和上官擎的箝制。
「挹辰哥?」
原諒我!原諒我!別走!別走!
“啪”的一聲,打痛齊挹辰的臉頰,打回他的理智,卻打不平他的懊悔和襲捲全身的劇烈痛楚。
「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樣子!瞧你這是什麼模樣!」齊美玲喝斥著,她痛心的看著弟弟,礙於家醜不可外揚,只能用凌厲的瞪視遏止齊挹辰。
齊挹辰低垂著頭,喘息著,必須掄緊拳頭,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能壓制朝自己的姊姊狂叫的衝動。
他多想現在就跟他們說他是同性戀!多想跟他們說邵時方不是他的房客,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