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忽听一个语声飘来道:“两位还在么?敝山主有请。”只见前面一老道飘然而出,后随一名黑衣大汉。
老道指着这大汉道:“敝山主有事在身,不能亲身出迎,他职司迎宾,奉令带路,恕贫道不恭送了。”说完,身形一间疾杳。
那黑衣大汉望了两僧一眼,一语不发,转过身躯,迈步行去。
两僧心中暗怒邱道岭无礼,无奈事急求人,只得怀着一腔怒气,揪然紧随这黑衣大汉行去。
夜色苍茫,万木森森,大渡河畔人影纷动。苏雨山端坐在一块青石上,仰目沉思。
其余诸人,都是丐帮弟子,伫候听命。
一条人影疾奔如飞,落在苏雨山身前,躬身禀道:“禀四长老,金顶、栖云两秃驴现已被邱道岭手下接引入门去了。”
苏雨山微一颔首道:“知道了,一夜劳累,你去休息一下吧!”
那人恭身应命而去。
又是一条人影飞快奔来,此人乃乾坤手乐晓天。
乐晓大一见苏雨山即道:“老四,今夜峨嵋之事已叮嘱曼因师太等人不可将消息泄露出去,我料金顶、栖云两秃驴,必不敢让邱道岭得知被我等赶出峨嵋,以免邱道岭看轻他们。”
苏雨山微笑道:“小弟也作此想法。无论如何,我等须在此大凉山外严密布桩,务将邱道岭等困在山中与外界隔绝,凡由内而出及外界接应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乐晓天应道:“此事已有布置,四弟得道多助,武林中各大门派诸如青城、少林、崆峒、衡山的好手已陆续赶来。与四弟恩结为友者亦闻风赶来,拔刀相助。”
苏雨山点了点头,似在思索要事。
乐晓天又道:“四弟是否对赫连燕候略有顾忌?”
苏雨山剑眉微皱道:“赫连燕侯过分自负,万一逞强犯险,非但将原定计划破坏无遗,且不知要葬送多少武林精英。小弟请荆世伯尽量阻延他的行程,以便其父女相会,只有其女可改变他的心意。”
乐晓天道:“洋儿已赶返螺旋谷么?”
“昨日拂晓已赶回,小弟急需与一人去晤面。”
“谁?”
“智狐常柏呈。”苏雨山又道:“十方阎罗歹毒狠辣,狡谲险恶,非常柏呈不足与他抗衡。”
乐晓天道:“此人乐老二已有耳闻,洋侄得他之助良多。四弟稍安勿躁,一切自可水到渠成。你我且去巡视一番,尚有甚多久未晤面旧友,意欲见你一面。”
苏雨山点头缓缓立起,偕乐晓天走去。转眼,两人身影消失于夜色中。
晨光放微,清风拂掠,四山葱笼,薄雾渺渺。毒龙谷尸体狼藉,血流成渠,惨不忍睹。
天龙寺中,赫连燕候与群雄正在进食,他与沈逢春坐在一起,垂询经过详情。
寺外,岳洋、葛淑英、葛云月三人徘徊慨叹。
岳洋望着葛云月道:“小弟料得邱道岭必然遁回大凉,此处是其根本,此番回去,必处心积虑与武林为敌。”
话音一落,突见一条人影由谷口现出,疾奔如飞而来,凝目望去,只见是一身短装黑衣汉子,手持一封书信。岳洋认出,是丐帮弟子改了俗装打扮。那汉子朝岳洋施礼后,将书信递上。
他接过拆阅,竟目露惊喜之容。
葛淑英嫣然一笑,道:“这书信是何人所写?”
“家师。”岳洋匆匆答话。黑衣汉子道:“少侠如有差遣,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岳洋微笑道:“在下奉托一事,请兄台径去大龙寺面见沈逢春……”继而叮嘱他见了沈逢春说些什么话。
黑衣汉子领命,如飞奔去。
岳洋急转向葛淑英道:“英姐,小弟奉师命急须赶回螺旋谷,如蒙令兄妹不弃,不妨同行如何?”
葛云月此时已想开了,无可无不可,颔首应允,三人疾如流星奔毒龙谷而去。
寺内,赫连燕侯正要整装待发,忽闻手下飞报外面有人求见沈逢春,说是受了岳洋差遣。
沈逢春暗中一愕,匆匆立起,道:“命他来见我。”
那名手下领命出外引黑衣汉子昂然走人。
那黑衣汉子朝沈逢春躬身一揖道:“岳少侠带信面禀沈老师,说是兰姑娘即可痊愈,万请赫连山主在此等她,兰姑娘后日必赶至天龙寺,还有康老爷子,明晚必先行赶至。”
赫连燕候在旁闻言,心中一动,冷笑道:“这话是真的么?”
显然赫连燕侯动了疑心,将黑衣汉子当成大凉匪徒。
那黑衣汉子面色镇定如常,道:“岳少侠为防沈老师不信,特命在下带了两件信物面呈沈老师。”说时、由怀中取出一只金燕令箭及一只风头钗。
赫连燕侯认出凤头钗是其女饰物,不由疑念尽释,轻松大笑道:“这话是岳洋说的,还是小女所说?”
黑衣汉子道:“兰姑娘所说,务请山主在此天龙寺等她。”
赫连燕侯微笑道:“这孩子仍是这般任性。好,老朽就在此等候于她。你可知兰儿为何坚持要老朽在此会面?”
黑衣汉子道:“姑娘所说,在下仅略知一二。少侠与兰姑娘已思出破大凉之计,深恐山主无意相悖,故而如此。”
赫连燕侯笑道:“兰儿,这孩子依然倔强不改,既然她已终身有托,老朽也就没什么忧虑了。”
公羊春、苏孙民两人霍地立起,道:“我俩告辞。”
赫连燕侯道:“两位如今何往?”
公羊春道:“大凉。”
沈逢春不禁面色微变,向赫连燕侯示了一眼色。
赫连燕侯已知沈逢春用意,放声哈哈大笑道:“两位可是欲与邱道岭印证武功?”
公羊春点头答道:“正是。”
赫连燕侯道:“老朽必助两位如愿就是,何必急在一时。邱道岭阴险狠毒,嗜杀成性,万一他施展暗算手段,大他未报,就遭不测,岂不太不合算?”
公羊春、苏孙民闻言,不由神色一变。
赫连燕侯又道:“非是老朽危言耸听,也非老朽勉强二位行止,你我萍水相聚,极是难得,暂请两位屈留一日,借这天龙寺备水酒一席,聊尽老朽的敬意如何?”
公羊春、苏孙民二人推辞不得,遂道:“恭敬不如从命。”
赫连燕侯疾遣人去附近乡镇购买酒席应用之物,绝口不提大凉之事。
一夜无事,拂晓在即,公羊春、苏孙民一揖辞,赫连燕侯率众恭送至无龙寺外,作别而去。
公羊春、苏孙民在毒龙谷中,触目惨象,令人心惊。
尸体经一日风吹日炙,已经腐烂,腥臭令人作呕。
两人见此情景,面冷如冰。
突然——
谷外掠来十数条人影,前行三人是高鬓背剑老道,旧袍丝绦,大袖飘飞。后随九名老少不一,皆俗装打扮,个个目光炯炯,太阳穴高高隆起,步履轻捷,足不扬尘。一望而知自是武林好手。
三个老道对毒龙谷惨状似早有所闻,皱了皱眉头停住脚步。中立道人,四顾了一眼,微唱了声道:“施主雄才大略,不想也有此闪失。”说时,忽见公羊春、苏孙民两人疾步奔来,目光不禁凝注在两人身上。
公羊春见此道人怀有敌意,不禁动怒,冷笑道:“你这牛鼻子,老夫身上有什么好瞧的?”
突然一声暴喝如雷道:“你敢是瞎了眼不成,当着点苍掌门人自称老夫。”一个彪形大汉怒目而视。
公羊春微微一愕,长长哦了一声,面上泛出一丝笑容,说道:“这可就失敬了,原来是点苍掌门。”
中立道人答道:“不敢,贫道松清。”
公羊春道:“还有两位定是点苍高人,请一并赐告。”
松清真人道:“这是贫道师弟一名松云,一名松霞,两位施主可否请见告来历,以免贫道失敬。”
公羊春傲然一笑道:“我俩本江湖野人,名不见经传,不问也罢。”
彪形大汉一步闪出,冷笑道:“两位好狂妄无礼,既非武林三头六臂人物,见着敝掌门,为何大模大样……”
公羊春大怒,目光逼视,狂笑道:“老夫虽不是三头六臂,见着邱道岭老贼照样伸手招惹,点苍是什么东西!”
松清真人气得一睑铁青。
只见彪形大汉拔剑出鞘,疾跃而起,一式“凤凰三点头”,震出三点寒星,猛向公羊春攻去。
公羊春似乎未把那彪形大汉放在眼内,直待剑大距胸前仅五寸左右,公羊春突然身形一斜,肩头钢刀应手而出,只见寒光疾闪,一声凄厉惨嗥,彪形大汉已是尸分三截。
点苍三道不由大惊失色,看出公羊春武功怪异,身手高绝,不敢贸然出手。
身后八人纷纷大喝出口,齐齐扑出,将公羊春围在当中。
苏孙民立在一旁,冷着面孔无动于衷。
公羊春哈哈狂笑道:“休说你等酒囊饭袋不堪一击,就是点苍合门之众联手合攻,又奈我何?”
松清真人面色连变,激怒难忍,身形跨出了半步,倏又收住,面露微笑道:“既然施主如此说,贫道就在点苍恭候大驾。”说罢,向八人喝道:“回来。”那八人不敢违抗掌门之命,悻悻然退在三道身后。
松清道人合掌稽首道:“但愿两位施主口能应心,毋使贫道望眼欲穿。”
公羊春沉声道:“老夫随后就到。”
松清真人疾转身躯,领着八人奔出谷口,松云、松霞两道狠狠打量了公羊春、苏孙民两眼,亦转身奔去。
苏孙民望着公羊春道:“这样也好,大凉情势复杂,用不着我等插上一腿,八百里滇池,平波万顷,洱海久已向往,可顺道一游。”
两人漫漫步出谷口。
这一切,均落在赫连燕侯计算中,他知道毒龙谷一役,邱道岭遁逃,如此震惊武林之事,江湖中必相继而至毒龙谷察观。
赫连燕侯何能任公羊春、苏孙民去大凉坏事,他算准两人傲性狂妄,途中定会遇上人马,惹事招祸。
果然,为他料中。
公羊春、苏孙民一出毒龙谷不远,密莽深草中就闪出点苍三道,六道怨恨目光遥注两人身后。松云真人冷笑道:“掌门师兄,我就不信合三人之力不能将这两个老鬼劈于剑下。”
松清道人道:“此二人武功怪异,胜负尚自小事,他们必是游连燕侯同路人,万一不能制胜,反招来赫连燕侯一干棘手人物,点苍威望岂不因此落然无存?”话声微顿,继又道:“俗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已遣人追踪,探出他们仅有两人时,你我下手,生擒活捉必万无一失,你我暗暗追踪就是。”说毕,三道身如行云流水追去。
日落西山,炊烟四起。
公羊春、苏孙民两人走人一个集镇。
这集镇虽有一条不太短的街道,仅只两三行人往来,店肆中已射出昏黄灯光,显得凄凉冷落。
他们从黯淡的灯光下进入一家小店栈,命店伙叫了风味酒莱对酌。
这客栈异样的沉静,人声寂然。他们虽低声说话,却声扬户外,两人竟无丝毫警觉。
两人对酌畅饮,不觉十斤陈年茅台落肚;忽感丹田一阵火热如焚涌上,疾转腹痛如绞,恶心欲呕。
公羊春不禁面色大变,忙道:“酒中有毒,你我中了暗算。”
苏孙民究竟比公羊春练达镇静,忙运功逼住毒性,低声道:“不可自乱脚步,赶紧逼住毒气。稍时必有人潜入室内察视你我情形。”
公羊春闻言忙封住穴道,将毒气尽逼入空穴。
苏孙民突然“扑通”跌坐地上,并打手势示意公羊春藏往门后。自己则身形一歪,斜靠墙壁,两腿微曲,掌蓄暗劲,一触即发。
公羊春先是一怔,随即领会苏孙民用意,疾往门后一站,屏声凝息。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门外响起了落足微声。忽地,虚掩着的一扇门“吱溜溜”慢慢推了开来。门外那人异常小心,久久不入,探听室内有无异状。
苏孙民倏地两眼紧闭,似中毒不醒。
公羊春立于门内,两眼目光逼射,眉泛杀机,只要有人一踏入,立时发难出手。
木门只推开了一半儿,门外显出一条瘦长人影,形如鬼魅,使人不寒而栗。
苏孙民微睁一丝眼缝,只见那瘦长人影面上木然,一无表情,竟是不动分毫。
又是一盏茶时分过去,苏孙民、公羊春俩人心中大急,跃跃欲动,又自强行按捺,不出一声。
忽地,瘦长人影伸掌向藏身门后的公羊春一扬,只听公羊春发出一声闷哼,两腿瘫软,歪身跌坐于地。
苏孙民见状大惊,一跃而起,出式“横断云山”直扑向门外,一股汹涌劲风直奔那人。
瘦长人影身手飞快,一拉木门,迅疾关上。
苏孙民猝不及防,轰的一声巨响,木门四分五裂,粉碎飞起。因他出式过猛,一个收式不住,竟穿出门外,身未落地,只觉膝窝一麻,真力顿失,倒在地上。
这时,暗中传出一声森森冷笑,瘦长人影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