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珍一看他神色不对,抢先问道:“方师妹怎么了?”
斐剑切齿道:
“早知如此,我该杀了那贱人,方师姐受困阵中,被那贱人挟走了!”
“挟走了?”
“是的,珍妹,你的伤可以自己治疗么?”
“可以的……”
“我必须立即去追,只是势下你……唉!”
崔婉珍凄然一笑道:
“剑哥哥,我似乎生下来就与苦难结了不解缘,你去吧!我伤愈后会出……”
“不,珍妹,江湖多险恶,你一生已经不幸了,在这里伴师母之灵,等我,我不久
会回来,下次回来,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剑哥哥,等你?”
“是的,等我,你答应吗?”
剑哥哥,我……等你,希望这次分离的时间不会太长……”
珍妹,我尽快的办完正事,立即回来和你相聚!”
“我……我……剑哥哥,我忽然感到害怕!”
“怕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怕!”
“珍妹,这怕,我知道,因为你过这枯寂的日子太久了,所以怕了,是吗?不要怕,
不久我就回到人身这,永不分离!”
“真的永不分离吗?”
“当然!痴妹妹,我舍得和你分离吗!”
第八十二章 恨火孽火
崔婉珍笑了,笑花,绽开在苍白的面庞上,象幽谷的百合,脱俗,超尘,圣洁,孤
高,但幽雅宜人,斐剑情不自禁地俯身抱住她,给她深长的一吻。
这一吻,把崔婉珍融化了。
“珍妹,我不能照料你的伤,请你……”
“剑哥哥,你放心的走吧,我会照料自己。”
“我担心对方再来……”
“不要紧,我十年来静参。已悟出这阵势的奥妙,我只须稍加变动,便没有人能进
来了!”
“我为什么不早做呢?”
“这是近日才悟透的!”
“哦!珍妹保重,我走了!”
他再一次吻了她,但只是轻轻一吻,象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她的娇躯,然后硬起心肠
离开,他暗中自誓,决不让她期待太久。深山孤冢,那日子是不容易打发的,以前,她
受父命护剑,等待剑主人,现在,她等心上人……
斐剑忧心如焚,追,朝什么方向?往那里追?
奔出谷道,突见一条人影,斜倚石壁,定眼一看,不由欢呼道:
“师姐,原来你在这里!”
他象拾获至宝般的一下子扑到方静娴身边。
“哇!”
栗呼声中,眼前一黑,几乎栽了下去。
方静娴死了,胸前血迹殷然,还没有凝结,双目圆睁,虽然无光,仍看得出那恨毒
之情,尸旁、岩壁,有一行鲜血写的字:
“弟弟,这是头一个,我将杀尽与你有关系的人,你恨吧!我一生只知道两件事,
爱与恨,不是爱便是恨,彻底的恨,无保留的恨。”
斐剑象发寒虐似的颤起来,灵魂,象是被活生生地剥离了躯壳。
他双膝跪了下去,泪如泉涌,歇斯底里的道:“师姐,是我杀了你,我是凶手!我
是凶手……?”
凄切断肠语,令人一掬同情之泪。
她死了,前后不到一个时辰,人鬼殊途。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虚脱了的意识又告回复,俊面,回复了甫出道时那种冷酷之
色,也许更浓。
“杀!流尽她与‘金月盟’所有人的血!”
他喃喃地自语着。
又过了顿饭工夫,西方消失了最后一抹残霞,他才动手掘墓,把方静娴安埋了,再
欲拜倒墓前,作无声的仟悔,重申报仇索恨的决心。
恨与杀机,占据了他整个心房,任什么别的东西都不能容留。
如果不是他大意疏神,带方静娴入阵,她不会如此惨死!
如果他不讲究什么武士风度,斩了东方霏雯,她也不会死!
然而,事实已成,永不能更改,后悔嫌迟了。
他,丧魂失魄地向山外奔去……
象一头展翅惊飞的蝙蝠,斐剑在暗中盲目全力飞驰,他似乎要借奔驰来稍抑心中的
悲痛,没有目的地,只是奔!奔!奔!
然而,人有一种本能,无论是在疯狂的状态下,或是麻木的情况下,他会不期然的
奔向印象深刻的地方,基于此,斐剑是奔向回程的路……
日出,日落,又日出。
人的体力是有极限的,疲乏,使他清醒过来,饥、渴,也跟着疲乏而至,于是他平
静了一下情绪,走向一个不知名的镇集打尖。
野店无肴,只有些猎味及牛羊肉等下酒,他一杯接一杯的往口里灌……
这时,天候尚早,座中只有两三酒客,有的在忙着吃饭,谁也不曾注意座中有这么
一个神情异常的少年酒客。
一斤装的洒斟完了最后一壶,“砰!”地一拍桌道:“伙计,酒来!”
一个衣服上可以挤油的毛头小子,懒洋洋的走了过来,道:
“客官还要添酒?”
“你莫不成聋了耳?”
“嘿!小的是怕客官不胜酒力,这地道白干后劲可不小……”
“废话!”
“是!”
伙计添了酒来斐剑眼中尽是双双人影,不由心里嘀咕道:难道真的醉了?但,他仍
继续的喝,一杯,又一杯……。
他是存心借酒浇愁,然而,那铭心刻骨的愁,是无法消解的,成了借酒浇愁愁更愁,
他有一种下意识的冲动,希望看到血,仇人的血。
蓦地——
一个面带愁容的中年文士,一摇二摆的走了进来,目光四下一扫之后,径到斐剑桌
上对面坐了,伙计立刻添上杯筷。
那中年文士拿起酒壶就斟。
斐剑不由火高千丈,冷森森道:“阁下这算什么意思?”
中年文干了一杯酒,道:“小友,吝啬一杯洒吗?”
斐剑瞪口道:
“阁下好端端的,别找死!”
“小友为了一杯酒杀人么?”
“就算是吧,在下现在正想杀人!”
说着,站起身来,忽然感到一阵头重脚轻,天旋地转,身形幌了两幌,又坐了回去,
心里道:“我真醉了。”
中年文士俏声道:
“小友可是‘掘墓人’斐少侠?”
“不错!”
“那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区区‘一点灵丁全’,心仪少侠已
久,只恨无缘识荆,适才在外方偶听人言,要对少侠不利,所以不揣冒昧……”
斐剑醉眼凄迷的道:
“谁要对在下不利?”
“此人大有来头!”
“谁?”
“区区先敬少侠一杯,谢冒渎之罪,然后再为奉告……”话声中,拿起酒壶,替斐
剑斟满了,然后双方捧杯,道:
“请!”
斐剑瞟了对方一眼,举杯就口……
“当!”
斐剑手中酒杯被击碎,洒法溅处,冒起一阵轻烟,衣衫上登时穿了许多小洞。
中年文士陡起一单向斐剑欣头劈去,快逾电闪,斐剑酒已被惊醒了一半,但反应却
不如平时的快,这一掌万难闪过……
“哇!”
一声惨哼过处,中年文士仰面栽了下去。
斐剑的酒又醒了三分,一看,只见一只竹筷,直贯中年文士的’‘太阳穴”,显然
是有人暗中救了自己,目光不期然的向各庄头扫去,原来的几个酒客,一个个目瞪口张,
竟惊的呆了,座旁不远,站着那毛头小伙计,面露得色。
莫非是他……
心念动处,迫视着小伙计道:“是你么?”
小伙计傻傻的道:“小的,什么?”
“你杀了他?”
“嘿!客官,小的怎敢杀人,这……这……”突地大叫一声道:
“杀了人啦!出了人命啦!”
那几个惊得失了魂的酒客,这才逃命般的冲出店外,掌店的,掌锅的,还有另外几
个伙计,若无其事的连大眼都不朝这边扫一下。
斐剑可就直了眼,是谁出手击碎酒杯,又用筷子射杀这中年文士。
酒客离开之后,毛头小伙计一招手道:“大哥,里边来!”说着,一头向后面布帘
掩着的门户钻了进去。
斐剑一听那声口,自语道:“原来是他!”也紧跟着钻了进去。
后面,是一方小天井,那毛头小伙计笑嘻嘻地迎着斐剑道:
“大哥,好险,侥幸成功!”
他,赫然是‘阴魂不散’尹一凡。
“到底什么回事?”
“大哥,这‘一点灵丁全’,可是个极难缠的人物,功力比小弟高出甚多,若非他
一心专注在你身上,我那一筷决杀不了他!”
“他是什么路道?”
“金月盟第五分坛的护法!”
“他是畜意要暗算我而来的?”
“谁说不是!”
“你怎的在此当了伙计?”
“这里是‘紫衣人’手下开的连络站!”
“哦!原来如此……”
尹一凡忽地紧张的道:“娴姐不是与大哥同路吗?怎地……”
斐剑的面色变了,僵硬、冷酷,眼中却旋着泪光。
这神态,使尹一凡心头剧震,惶急的道:“大哥,也怎么了?”
“死了!”
这两个字,犹如两桶巨锤,重重地敲击在尹一凡的心上,双目登时发了直,鼻翼嗡
张,身形一连几个踉跄,厉吼道:
“她——死了?”
斐剑双目一闭,泪珠滚落腮边,痛失的道:“是的,死了?”
“怎么死的?”
“是我杀了她!”
尹一凡连退数步,久久才进出声音道:“你,杀了她?”
斐剑睁开了眼,没有答话。
“大哥,你……你……为什么要杀她?”
斐剑沉重地吐了一口气,依然闭口不语,默默忍受着裂心断肠的痛苦。
尹一凡全身在抽搐,目中的恨意愈来愈浓,突地暴喝一声:
“我与你拚了!”
右掌挟以毕生功力,猛然劈向斐剑当胸。
“砰!”挟以一声闷哼,斐剑踉跄退了两步,口角出两缕鲜血,尹一凡反耐愣住了,
他料不到斐剑不回避也不还手,硬生生地承受了他致命的一击。
一愣之后,厉声道:
“还手呀,杀了我,我根本不是你一招之敌,为何不杀我?”
斐剑惨极的一笑道:“凡弟,打得好,虽然我没有下手,但她的死是我造成的……”
“说,她如何死的?”
“她被困石阵之中,我忽略了她不识阵法,只顾崔师姐的生死,幸而,我及时赶到,
崔师姐幸免于死,我不该放了东方罪委,以致方师姐被她所杀!……”
尹一凡咬牙切齿的道:
“她杀了她?”
“是的!”
“尸身呢?”
“掩埋了!”
“我见她最后一面也不可能了!”
尹一凡用力绞扭着自己的头发,泪水沿腮而下,绝望地不断摇头。
斐剑沉痛万分的道:“凡弟,这笔血仇我誓必为她索讨!”
“不,我要亲手杀她……”
“你不是她的对手!”
“死了可以与娴姐泉下相见!”
“凡弟,冷静些,我的悲痛并不比你少,我还有良心上的谴责。”
“大哥,你把我的话……!”
“我已经告诉她了,她只说她不配,但我看得出她是爱你的。”
尹一凡车转身,弹射出了院墙,斐剑电掣似的横截在他身前,栗声道:
“你去那里?”
“杀那淫妇!”
“你疯了?”
“就算是吧!”
“凡弟,你到那里去杀她?”
“该盟第五分坛就在十里外的武家祠,她也许会留在那里,否则不会有‘一点灵丁
全’阴谋毒杀你这件事发生……”
斐剑一点头,道:
“走,你带路!”
奔了一程,尹一凡突地刹住身形道:“大哥,我有话说!”
斐剑也跟着停身,惊诧的道:
“你想到了什么?”
尹一凡激愤的道:
“小弟此去,不杀仇人不休,吉凶难卜,有件事不得不事先交代……”
“别说丧气话,走吧!”
“不!这非常重要,也是娴姐一件未了的事!”
“噢!什么事?”
“娴姐此番到‘鬼影山’‘魔王洞’为大哥求取‘血艾’,曾经答应过‘魔王洞主’
一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
“娴姐答应对方找一个人,叫‘玉面神龙楚宏’……”
“这名号……”
“他就是‘无后老人’……”
“哦!”
“洞主叫‘双绝天女张凤仪’,正是‘无后’前辈从前出走的妻子!”
斐剑激奇的道:“太巧了,‘无后’前辈定必欣喜如狂……”
“不,还不知道!”
“为什么?”
“据娴姐说,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待想好对策之后,再告诉他老人家,
可是,她……已经永远想不出对策了,所以这事请大哥去办,依小弟愚见,最好大哥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