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灵芷微笑答道:“你老人家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
“小侄刚才说过,义母疾仅是好了一半,不如稍等一段时间!”
“神通一指”无可奈何,不禁摇头三叹道:“做别人师叔,义父,都有这些难处,可见为人父母更是不易。好吧!谅你日后总赖不掉,只是委屈蕙儿一时了!”
“你老人家如此热心,看来蕙姐的佳肴美酒,并不浪费。”
“神通一指”闻言又是一阵大笑,道:“罚你敬酒三杯,明日你我分头去找她们……”
欢笑中,一餐已毕。季灵芷与“神通一指”挑灯夜话,畅叙当年。
从对方谈话中,他获各了不少家庭往事。但对于生母墓坟却毫无线索可寻!两人话语相投,直谈到东方既白,方始打住。
次日——季灵芷拜辞“神通一指”,离店续行。
但见日丽风清,阳光普照,天气颇为煦和。
他驻足略一思忖道:蛟妹,蕙姐如曾出现“武当”,或许还在下游一带也说不定。我既要往东海“沉鱼岛”,倒是顺路。
于是,身形疾起,迳往东方而去。
只因沿途人烟稠密,一路访寻,反而消耗了不少时间,季灵芷心情焦急下,便脱离了官塘大道,专向荒野中觅路而行,竟然走到湘江之滨,一望尽是枯黄芦苇,当中一道大江,滚滚东流不息。
此时,天已寒冬,江水较浅,水上舟船稀少,但却有数片极大的木排,缓缓而流,看守之人,似都藏在排上小篷之内,未见人踪。
季灵芷心中不免微带惊讶,暗忖道:“这并不是放木排的好季节……” 但事不关己,只是心念微动一下,并不加以深究,目光掠水一扫,便准备踏波而渡。
就在他运功蓄势的时候。
对面江岸上,三道人影也正身形刚起,灵巧一似飞燕凌波,衣带呼呼劲啸之声,点水疾射。
但季灵芷身形后发先至,双方恰在江心擦身而过!他如电飞纵间,俊目寒芒微微一瞥,已然看清对方三人,俱是年高,功力高不可测之辈!其中两人光头僧衣,气度极为不凡,另一个白发萧然,身着一袭耀眼黄衫,一望而知必是一派宗主。
季灵芷顿时心中凛然,暗忖道:“莫非是昆仑‘黄衫老者’等人……”
而对方六道眼神闪下,也将他看得清清楚楚,三人立时面色微变,便听那黄衫人,惊噫一声,唤道:“来人留步!”
季灵芷身在江心,闻声后,立刻双足疾点,踏空飞上三丈余高。身形更极为曼妙地弧形一旋,迳落于江心一片奇大木排。 对方三个身法亦属武林罕见,竟自水面拧身反纵折回,尤以黄衫人轻功最佳,“云龙三现”身法,凌空折腰。先后停落在同一木排之上!季灵芷一瞥三人脸色。
其中以黄衫老人最为和平,其余两位老僧一个眼皮微低,眼神藏而不露,一个颇有愤然不平之色!此时黄衫老人首先发话道:“请问尊驾可是季灵芷?”
他这以问代答的话,已证实了自己的身份!两位老僧齐齐眼神暴闪。
“黄衫老者”随即对那面带怒色的老僧一指道:“这位是‘少林’前辈掌门‘铁山大师’!”
随又介绍另一个,道:“这位是‘峨嵋’前辈掌门‘悟禅大师’!”
季灵芷见对方三人俱是源出佛家,年高望重,也就拱手作礼道:“幸会!幸会!三位叫住在下,有何见教?”
“黄衫老者”正色问道:“尊驾这般打扮,可是从衡山来?”
“不错!”
“想必已与三位道家‘真人’见过面了?”
“如此说来,‘武当’‘崆峒’两门连遭意外之事,尊驾也必晓得!”
“已听他们三人讲过!”
“可是尊驾所为?”
“在下岂是那种人物!”
“黄衫老者”与峨嵋“悟禅大师”闻言,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似乎对他的话,颇为相信。惟有少林“铁山大师”仍是皱眉不语!季灵芷见对方不像道家三老那般诬栽,顿时心中释然不少!“悟禅大师”接着问道:“三真人可曾与尊驾动手。”
“他们硬是不信,在下不得不应付一下……”
“衡山三大师想必曾经解围!”言中似不相信季灵芷能独力脱出三真的手下。
季灵芷何等聪明,已知对方之意,微哂答道;“三大师也曾解劝,但过招时他三位只是旁观而已!”
说得对方三人,脸色大变…
少林“铁山大师”似是久听不耐,突然沉声问道:“我少林寺也有不明人物夜来‘钟楼’,纵火留字,你是否知情?”
季灵芷惊疑中,想道:“又是一桩无头案,八成也要赖在我头上了!”
于是剑眉一锁,反问道:“何以见得与我定有关系?”
“很简单,此人留下小柬!仅有三个字!”
“写些什么?”
“季一灵一芷!”
“你相信是本人所为吗?”
“不能不怀疑你!”
“说出理由来听听!”
一“当夜我三人俱在嵩山,此人有此胆量,这是其一!我等闻警追出时,此人轻功奇高,竟能凌空飘然遁走,和你刚才的功力不相上下,这是其二!”
“本人不愿随便生事,我现在郑重申明,绝非本人!请三位不必多所追问!?“但是我要试你一招!”
“黄衫老者”忙道:“铁山大师何必相试,季灵芷也是佛门外家子,谅来不打诓语!”
“铁山大师”目中精光连闪几下,道:“黄衫老者,你可忘了当夜老衲与那人曾换一掌之事!”
季灵芷听说对方竟要相试一招,本已大为不悦,但听对方说起理由,顿时怒气消去几分,只是微哂道:“老掌门犯不上吧!”
“非试不可!”
季灵芷苦笑一声,道:“如此你先发招好了!”
“铁山大师”双掌一合,蓬然巨响中,“般若神功”如平地焦雷,迳对季灵芷中宫推来!季灵芷嘴角上浮起一丝冷然笑意,左手“秘魔神掌”以七成功力,竟从正面回敬过去! 季灵芷只是滑迟尺许之地!但足下巨大木排,顺江缓流中,却被这雄猛掌风震得下沉数寸,两旁水花涌起尺许之高,连续摇晃了好几下。
“铁山大师”一招落败,羞恼生怒,竟然身形箭射直出,双掌奇快抡翻,以十二成劲道抢攻过来!季灵芷不料对方竟会再度进击,而且功力猛不可当,愤然中,足下轻点排上径尺树干,横飘三步,仍用左掌以九 成真力幻出一片数不清的掌影,疾迎来掌!“悟禅大师”与“黄衫老者”一见季灵芷劲道有若地裂山崩,掌上异光暴长如轮,断非铁山大师所能接下,两掌起处,峨嵋“南无劲力”,昆仑“禅影奇功”夹轰雷之音,左右涌来!季灵芷更想不到有此一着,身形立被逼得向排外歪去。
木排猛震!劲气雷鸣!紧接着,“擦”!“擦”竹木散裂之声,捆扎木排的竹片巨绳,立被这碎石开山的劲道,震断数处!季灵芷正好退到排边的第一根树木上!那径尺树木又圆又滑,极难站稳,偏又被震得向外疾飘,只见季灵芷双掌如电,向四面八方奇快无比地连发八掌,“秘魔神掌”与“圣佛神功”两种独步武林的劲道,分向各方疾射,顿时稳住身形,而且把木排欲散之势止住!但——对方三条身形,更被他这掌力震得踉跄猛退!又是一阵绳索裂声!“黄衫老者”胸间起伏不停。
“铁山大师”面如白纸。
“悟禅大师”嘴角旁一线鲜血蜿蜓而下!
第八章 美人芳踪
三人所立树干已是上下浮沉,整个木排竟然横转过来!
季灵芷见对方面容凄厉,心中同情之心油然而生,急道:“本人这一下是无心误伤!”
两大师各哼一声,“黄衫老者”嗓音微变,说道:“也不能怪你……”
话音未落,三人先后纵起,竟自渡江而去!
季灵芷俊面一变,心下欣然。他对佛门人具有必然的好感,何况“无灯”、“黄衫”、“悟禅”等人的态度都深具清静气质,连“铁山大师”也不算横蛮无礼!
心念中,忽见木排小篷内,人影连闪,一老两少穿篷直出,奇快地对季灵芷纳头一拜,然后“噗通!”连声,三条人影没头没脑穿入水中。把季灵芷弄得目瞪口呆,不懂这是什么门道!
却说季灵芷突见木排小棚内,钻出一老二少,对他叩头一礼后,竟自中跃入江心,不禁心时一惊,讶然暗忖道:“如果他们要逃,早该跑了!而且这三人水性颇佳,更不像 跳江寻死……”
心念中,身形一个倒折,竟亦破浪翻入碧涛之中。
俊目张处,便见这三个“排客”,正在修理木排断绳之处以防漂散。
季灵芷对于无意震散人家木排,颇感抱歉,仗着奇高的水性武功,立刻上前帮忙。可是他对捆扎木排的门道,一窍不通。但以他那种无比内力夹住树木,无异帮了极大的手脚。工夫不大,已将各处断绳接好,四人先后出水上排!
哪料上排以后,三“排客”不顾一身水湿奇寒,重又向季灵芷大礼参拜,老者口称道:“排公王雄与小儿王勇,王强接驾不周,乞望恕罪!”
季灵芷一头雾水,实在无法猜出对方为何这等客气,连忙伸手搀起老者,说道:“大礼太不敢当,请起来罢!”
“谢长老恩典!”
季灵芷心里又泛一股疑云,自忖道:“我几时当起长老来了?”不由剑眉微锁,道:“王排公!这是怎么回事?”
“帮主早两天飞传法论,要帮中大小一律听侯差遣……”
季灵芷才知道这是排帮帮主湘江王言家骥的主张,对方虽然一番盛情,但自己并无入帮的意思,沉吟中俊目一扫“排公王雄”,只见他年约五旬,须发微白,一体肌肉虬起,仍极精壮,满布风霜的脸上,更含忠厚之色,谅必是帮中可靠人物,因此间道:“你在帮中算是什么地位?”
“禀长老,帮下算是第二等!”
“这排行到底是如何算法?”
“当然是帮主最高,‘长老’的身份可以说与‘帮主’相平,只是帮主掌握大权!再下面就提‘排公’,帮中现有三十六位,分掌各地码头。”
“这样说,言故立我做‘长老’算是很客气的了?”
“本帮数百年来,极少这样的大典,帮下刚才看你老独敌天下三位绝顶高人,才知道帮主的眼力准确!帮下也是大开眼界。”
“但本人实在无意入帮……”
“你老不要误会!帮主的意思是便于帮下晚辈称呼,才请你做名誉‘长老’,不受帮规约束,二不要操心帮务,完全是超然物外……”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帮下忝居第一排‘排公’,所以帮主特别传谕我们这些人,当面禀告。”
“哦!想必你在帮多年?”
“帮下随着先父,十二岁上排,已经在水面上虚混五十年光阴!”
“贵帮主确是一番好意,但我不便接受……”
“排公王雄”对这种大事,不敢表示意见,只是默然片刻,道:“先请你老入棚休息一下……”
季灵芷自己倒无所谓,但对方衣衫尽湿,狼狈不堪,便就当先入棚,在对方更衣之时,运起内功将周身水痕蒸干,看得对方三人惊骇不已。
但季灵芷少年心性,自亦难免好奇,便对“排公王雄”问道:“现在寒冬时节,怎会放排下江?”
“排公王雄”恭敬答道: “这是帮里一件特别的大事……”
“可不可以讲出来听听?”
“说来话长,只是——”
“只是怎样?”
“帮主交代过,不让你老知道,省得……”
“省得什么?”
“省得你老多心!”
季灵芷猛地想起湘江王在衡山两次提起此事,都是欲言又止,如今这为人老成的“王排公”又是吞吞吐吐,不禁好奇之心更炽,道:“省得我多心,难道怕本人阻挠不成?”
“排公王雄”连忙摇头道:“正相反!”
“这是什么意思?”
“怕你老怀疑他拉关系,找帮手!”
季灵芷闻言,更对湘江王增加好感,也更增加好奇,慨然说道:“我决不怀疑他,你直管讲!”
“这个——。”
“又是什么这个?”
“你老既不愿接受‘长老’的尊衔,帮下不敢说!”
季灵芷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接受的话,你就可以说了?”
“对长辈不能知情不禀!”
“好!本人就算长老,我命令你讲!”
“禀长老,本帮数百年来,江南水路到处畅通,极受商民爱戴,只是五年前出了‘洞庭七妖’为害商民,无恶不作,跟帮中‘排客’屡起纠纷,结果老帮主带领资江王与十八家‘排公’兴师问罪。”
“胜负如何?”
“双方互有死伤,未分高下!”
“这样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