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身后那几个部众立刻纵上把何、陆二人围住,陆介冷眼旁观,竟然没有一个是低手,心想,一剑双夺震神州端的威震天下,凭他一个人,对方竟安排了这许多高手,何况还有一个天台魔君令狐真!
陆介抖了抖手中的长剑,缓缓地把那精绝天下的全真内功提布全身,双目凝注着令狐真。
令狐真皱着眉似乎考虑了好半天,最后终于一退身形,唰的一声,从腰间解下一根皮索来。
霎时,周围诸人发出一声异样的惊呼,敢情是惊异大名鼎鼎的天台魔君竟对这少年撤出了兵刃!
十多年前,天台魔君令狐真在雁荡绝顶,空手击退了青城七剑,以青城七剑的盛名,令狐真仍然不屑施用兵刃,但是,对眼前这个少年,竟然慎重万分地解下兵刃,怎不令那几个天全教的教徒大惊?
陆介见令狐真双手软垂着,皮索也垂抱在地上,似乎稀松寻常的样子,实则双额肌肉暴陷,知道他必是正在动运一种极厉害的外门奇功,他不禁微微感到一阵紧张。
天全教的部众似乎忘记了攻击何摩,个个睁圆了眼睛,要看看这位名震武林的护法如何出击伤人。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周遭的空气像是被冰冻住了。
“噗”一声,令狐真左脚跨前了一步,落在地上竟然令人有震山摇岳的感觉。
陆介飞快地举剑挥空一荡,同时右脚向后跨了一步。
令狐真向前进了两步。
陆介连闪剑光,向后退了两步。
但是令狐真的脸色更加凝重了,那凝重中还有无限的惊异,甚至还有一点佩服的颜色。
任周围观者都是一流好手,但也只能看出场中情形是十分紧张而已,真正的妙处却难领会。
令狐真身距陆介半丈以上,他每跨一步,陆介除了退后一步以外,手中长剑还如近身相搏般尽力对空发出一招,看似滑稽,实则暗含最上乘的武学诀要。
两人一进一退,一连走了七八步,没有交手一招,但是两人的脸色都愈变愈紧张,令狐真甚至有点发眉俱张的模样了。
两人隔离数尺,每动一毫,都有制人死命的盖世绝招隐伏于后,是以虽则不曾交手,已是等于别人拼斗数十招之多了。
“噗”,令狐真前跨半步。
“刷”一声,陆介剑光一划,不退反进,左脚猛跨一步!
令狐真却迅比雷电地猛挥长索,“呜”然发出一声刺耳之极之怪啸,同时大步退了一步。
陆介左晃右进,又向前了两步。
令狐真长索连抖,又退两步。
令狐真紧握住长索,每看陆介一动,不禁暗中赞叹:“就是换了我,也是出此一招!”
陆介身形一住,立刻设想对方当发之招,及令狐真发出之后,竟然和自己所料完全相同,他暗道:“师父说天下武术虽云万千,其实到了极处莫不是异途同归,这话当真不错。”
皮索连挥,剑光霍霍,两人已完全对调了位置。
陆介原是向西,此时已是向东。
他忽然想到一桩事情来,原来每当他替对方设法一招攻药时,对方所发之式虽然与己所料大同小异,但是好似略慢一筹,他不禁暗道:“看来天台魔君这一方面是不及我应变速捷,我应当制人,岂能受制于人?”
他的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一个微笑,只见他蓦地大喝一声,竟然挥剑直入!
令狐真也是怪叫一声,皮索猛可在空中一抖一伸,“啪”地一声打了一个圈儿。
陆介胆气一壮,剑光霍霍,攻势如长江大河,施展开全真剑法中最凌厉的“虚壳剑式”!
令狐真力透索尾,整根皮索就如一根钢鞭一般。陆介十招一过,愈入佳境,只见他一招快似一招,举重若轻,稳若磬石,剑风啸然中隐隐透出一派古朴之气。
匆匆又是十招,陆介剑式虽然强捷无比,但他心中已开始暗急道:“这老儿看似迟钝,不料功力深厚如此,我这一番急攻,他竟夷然无乱,而且反击之势愈来愈强……”
他心下一急,长剑两吞一吐,光华暴射,施出“虚壳剑式”最后一式“云荡星驰”!
这“云荡星驰”看似有飘渺羽化之姿,实则剑光一开一合之间,竟俱毁灭宇宙之势。令狐真威震武林数十年,所惧何等功力,一触之下,铁腕一沉,发出一股阴柔之劲,侧身而退!
霎时这全真剑式中的无上威势碰上这股阴柔之力,竟然在空中发出一声怪啸,周遭气流都为之一旋!
令狐真面上显出一种古怪无比的神色,他一字一字地道:“想不到全真武学绝迹武林十年之后,又出了这样一位高手!”
陆介抱剑一立,霎时那为劲风鼓起的襟袖垂落下来,严然竟有一代宗师之姿!
何摩看得目移心驰,他暗道:“想不到二哥的剑术竟然如此厉害,依此看来,只怕韩大哥亦无如此功候。”
令狐真望着陆介那种英风神姿,心中不禁一阵惘然。初升的阳光照在陆介的长剑上,泛出一闪一闪的金光,那像是象征着这个少年高手的万丈光芒,这个魔君忽然兴起一个念头:“是我老了吗?是我老了吗!”
他不禁低着眼,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贪起的肌肉和暴出的青筋,仍然是那么健壮,特大的巨掌中似乎蕴含着可以粉碎泰山的力量,但是那皮肤上已失去了青春的光泽!
于是他的手愈垂愈低,原来挺直如棍的皮索也愈来愈软,终于垂落地上,他的目光也随着落在地上,他的心也随着下落……
“是年轻人的时代啦……”他望着朝阳沐浴中的少年,由衷地叹喟着。
“不,我不服老!我没有老!”
另一个声音从心底里对他呼喊,而且愈来愈是响亮……
“呼”一声,软垂的皮索陡然飞起,令狐真的脸上又恢复了那不可一世的傲态,他的怪髯飞举起,如毒蛇一般的皮索挟着排山倒海的威势飞击过来——
陆介正望着他那迷惆的眼神发征,他心中暗道:“为什么许多老人都喜欢用这种眼光看着我?……”
他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最容易引起老人们的感情的……
“二哥,留神!”
何摩的惊呼声唤醒了陆介,但是令狐真的长索已到了当头,那丝丝的锐风宛如死神的钢拂,如刀刃一般刮过陆介的面颊,陆介急切之中想不出该用那一招来御击,他本能地猛然举剑一撩——
“啪”一声,长索卷上了剑身,陆介陡觉虎口一热,他一急之下,猛然提气,一股内劲随刻而发!
令狐真长啸一声,啸声苍劲而洪亮之极,霎时而生风云变色之概,他已再度发出了藏派绝学般禅神掌的功夫!
陆介沉声吐气,双掌陡然由红变白,玄门正宗的玉玄归真也自发出一拼!
“兹”一声,这两股完全迎异的惊世力道一触,竟然发出一种水浇炽铁的声音,陆介持刻的手腕微微震动了一下,令狐真竟也一颤双肩。
那软韧的皮索竟如一根钢棍一般,直挺挺地与陆介的剑手相叠。陆介随着内力的一攻一守,身形也一前一后地一晃,却借着这一晃之势,硬生生往前跨攻一步。
但是令狐真并没有退后,只是须发一阵飞扬簌簌!
阳光逐渐升起,朝来的薄雾缓缓被蒸融,就如大地被揭开了神秘的纱幕。
随着纱幕的升起,那该是悦耳的音乐吧,但是这儿没有音乐,甚至连鸟鸣声都没有,所有的只是两位武林高手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所有旁观的人都浑忘一切,一步一步走近两人拼内力的地方,自然地形成了一个圈子。
陆介微微翻起了眼皮,天空是一片黄金般的绚丽,他深深的呼吸中吸入了晨风的清凉,那种爽然的滋味令陆介感到难以抑止的奋发!
那是朝气,朝气,少年的精神!
于是他猛然吐气,把玄门内功提到十成,一举而攻!
令狐真坚持着只用九成真力发动般禅掌力苦撑,陆介的内力如排山倒海一般沿着皮索攻入,他的汗珠骤然猛暴,沾滴在杂乱的胡须上,终于勉力渡过这一击!
这是他经验的取胜,只见陆介攻势方竭,他的般禅掌立刻发到十成,长剑和皮索相叠处发出咋嚓一声,陆介猛觉一阵眼花耳鸣,他在心底里哑然大喝一声不好,接着便是万均般的力量压上身来……
“轰!”喜然一声暴响,直如天地崩裂了一般,所有人的惊叫声全被压了下去,漫天只见得飞扬的尘土。
尘沙渐渐落了下来,陆介和令狐真各站一方,陆介的剑落在地上,令狐真的皮索只剩了五寸长的一个把柄。
地上骇然现出一个半丈方圆尺多深的大坑,坑旁一截截的全是皮索寸断后的“遗骸”!
陆介的脸色白中泛青,甚至充满了杀气,他的身躯在微微抖着,只是他竭力挺起胸膛,似乎在掩饰着某种痛苦。
令狐真却是面如猪血,他沤褛着躯干,伸手摸了摸胡子,似乎想藉这一个动作来冲淡他的紧张,他沙哑地喃喃自语,那声音令人觉着无限的哀伤,像是迟暮的英雄望着自己孤寂的影子,沙哑的悲歌:“先天气功……先天气功……”
“哇”一声,令狐真吐出了一口鲜血。
天台魔君一生和人动手,这是第一次见了自己的血!
于是众人的眼光立刻不约而同地转向陆介,陆介的脸色在一霎时中恢复了原状,那乖戾的杀气一扫而空,白皙的额上带着温文的书卷气——只是,那种白皙令人感到有些骇然。
他缓慢而微弱地道:“令狐真,现在你该说出蛇形令主和贵教的关系了吧……”
令狐真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用力摇了摇头,嘴角的鲜血随着摇头的动作摔出老远。
陆介缓慢地道:“蛇形令主是你们的教主吗?”
他的声音更加微弱了。
令狐真儒动着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陆介平缓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令狐真缓缓地转过身躯,一步一步往来路去了,他的部众如梦初醒一般,连忙跟着而去。
陆介似乎没有看见,他仍低声地问道:“令狐真,你怎么不说话?”
何摩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上前两步,陆介又道:“令狐真,你怎么不说话?”
他似乎已进入半晕迷状,眼前的一切根本就看不见,只是一股意志的力量支持着他的躯体,迷迷糊糊一遍又一遍地低问着。
何摩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只见陆介摇晃了一下,忽然倒下。
何摩一跃而前,才起步,忽觉眼前一花,一条人影比旋风还快地冲了过来,一把将陆介抱住!
何摩定眼一看,更是大吃一惊,原来抱着陆介的人,衣衫褴褛,白发苍苍,竟是在绝谷中折磨自己躯体的人屠任厉!
任厉望了望陆介,扬了扬雪白的浓眉,暴躁地骂道:“好呵,原来是般禅掌!妈的,令狐真这混账竟敢如此,哼……这一年之内谁要是和牲陆的作对就是和我任厉过不去……”
他瞧都不瞧何摩一眼,猛然伸掌按在陆介的胸口,过了一会儿,只见阵阵白烟从他头顶上冒出,而陆介的脸上愈来愈好转,最后竟是红润如常。
任厉站起身来,喃喃对陆介道:“这样你的内伤立刻痊愈,绝不会影响你这一年内的进境,到时候咱们公平打一架!”
说罢转身就走,何摩也说不出心中是什么味道,对这个自己两代的仇人,却又是祖母所爱的人……
这时见他掉头就走,忍不住脱口叫道:“任老前辈……”
任厉停住脚,呆了半晌,也不回头,竟然望着悠悠白云自言自语起来:“关于十年前塞北大战,我有了初步答案……”
何摩不禁精神一凛脱口道:“什么答案?”
任厉不答,仍然自言道:“我在塞北发现了两桩怪事,其一是个离奇古怪的绝谷……”
何摩忍不住喊道:“沉沙谷!”
任厉咦了一声,但他立刻止住,停了半晌才续道:“另一桩是谷旁发现了一个离奇的人,他的轻功我敢说当今世人无人及得。”
他换了一桩傲然的声音:“当然,除了魔教五雄!”
何摩听得有些紧张,真盼望他立刻说下去,任厉偏头想了好一会才说道:“那人一直在谷周围徘徊,我却始终无法看清他的真面目,塞北大战的秘密,只怕就在这两桩事上。”
何摩呆站在那里苦思着:“那怪人是谁?那怪人是谁?是谁有这么高的轻功?”
事实上,他们都猜错了一半,那“怪人”并不是什么关键,他不过也是在谷边探查,他正是昔日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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