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令杨永毋须惊疑,今夜且去君山探看一回,再作计较,杨永大喜,随请绿华在园中住下,令家中姊妹作伴,备宴相款,并代三友求见。绿华也不推辞。杨永惯与江湖大侠异人奇士来往,时有女客过访,家中下人看惯无奇。宾馆中虽还有几个常住客人,事前已有设词,都知道主人有一前辈师执来访,因是女子,不乐与生人见面,只在后园精舍,同了三个与来客相熟的友人,连同主人两妹,伴客饮宴,也都不以为异。绿华见主人行事机智缜密,甚是赞许。
席散,三友拜辞,往前院客房安息。杨永兄妹伴着谈笑。到了子夜,绿华起身,纵遁光飞往君山落下,先往湖神观寻到史涵虚。问知妖道日前同一党徒前来,当晚月明如昼,虽值深夜人静,但以连日天色晴爽,各寺院游客颇多,前山更多渔人居民,妖道毫无顾忌,逼迫丁财父子操舟驰离湖岸二三十丈停住,再用妖法分开湖底君山脚下之泥水,查看水神所开洞穴深浅。水神以前原是缓兵之计,攻穿十余丈以后,便只做作,不再进攻。妖道再一离开,索性连做作也一同停止。妖道见洞才开了十余丈,相隔覆钟之处尚远,七十日内决难攻穿。本来生疑大怒,当时便要给水神一个厉害,幸是水神五行有救,史涵虚日里发现妖道回山,先在观中背人行法,画好了符,去往湖边偷偷焚化。水神得知妖道回转,还同了有力妖党,料他多半人水查看,恐怕机谋被其识破。连洞庭君也着了慌。救星未到,无可奈何,只得仍在水底虚张声势,假意朝山脚洞穴猛攻,以图隐瞒一时。哪知前攻不到丈许,忽然现出神禹封固此山的禁制,再往前,便坚如精钢,红光电闪,休想动得分毫。此事连水神也出于意料,知道妖道想破神禹禁法,移去此山,绝非容易。宽心大放,欢喜自不必说,这一来也有了借口。妖道先还不信,以为是假的,亲自辟水入湖查看了一次,见果是厉害,所约妖党又从旁劝解,说水神法力浅薄,不能怪他,方始息怒。就这样,妖道仍说自己前在湖岸上曾守了数日,水神理应早已攻到当地,为何不报知?幸亏同党力劝,晓以利害,说这等作法有损无益,且易惹事,这才一同忿忿而去。行时听妖党的口气,似甚为难。次日便连后山妖妇一同飞去。
史涵虚因妖道既已发觉事情艰难,必定另有凶谋,事机迟速难料,说发便发,不比以前,还有七十日的限期,卦象上的仙人又尚无音息。昨日在海岸柳荫中独自面湖凝眺,心正愁虑,忽见一个相貌奇古,身材伟岸的长髯老者,由身后老松之下迎面含笑走来。
史涵虚刚由松侧走过,松外又是湖水,知非常人,忙即恭礼。互一问询,老者竟是洞庭君所化,说:“昨日妖道走后,恐神禹禁制只有正面,不甚放心,特令含鄱口小神穿通泥上,环绕全山,并无空间。后在原开洞穴左近发现铁碑上有古篆:‘君山须俟十万年后,神禹禁制失效,二次洪水泛滥,方始陆沉。’照此情形,妖道盗那神钟虽是梦想,决取不去,但他心决不死。也许仗什邪法异宝,测准覆钟之所,由君山顶上开一洞穴,向下直攻。到了洞底近处,再如遇阻,不是迁怒水神,强下毒手,便是施展邪法,强移此山,或用邪法将山震毁。不到力尽计穷,决不肯止。虽然发难较晚,预料至少必须两三个月后,妖道方法全都试完,方始行那移山下策,但结局终于贻祸生灵,殆无疑义。
妖道日后如若事败逃走,也是未来隐患。现算出救星明日必至,乃是武当女剑仙,此时只是路过,尚无闲暇。妖道归期尚远,也无须亟亟。而且若是一人之力,也难竟全功。
可请其回山,事完之后,多约一两位同道来此。那时当再于原处树下相见,先期告以机宜。并请不要张扬,以防妖人警觉退避,因而漏网。此事如成,功德无量。”说完作别,回顾已是不见。
绿华听完史涵虚之言,又独往后山妖窟查探,男女二妖人果都不在。一见所设法坛和禁制所居洞穴之法,觉出妖道法力有限,益发放心。因下山日久,急于回山见师,好在妖人再来尚须时日,不至有误。随往杨家把经过情形匆匆告知,便回武当。见了半边老尼,复命之后,说了君山之事。
半边老尼笑道:“君山镇水神钟,以前修道之士俱知梗概,觊觎此钟的也非少数。
无如关系千百万生灵性命,谁也不敢犯此滔天大恶,空自羡慕,无人往取。直到元初,才有两个妖僧生心窃取。二妖僧法力颇强,并还防到多伤生灵自取天诛,事前先以妖法幻术与些怪异,假说某日要发生洪水大灾,妖言惑众,更有官府为之张目,使环湖居民尽行迁徙。到日再以收妖为名,将湖水禁制,现出湖底山脚。一面准备替代此钟封禁湖眼的法物及符篆,一面另开了十四处水口。如若封禁不住,也能以彼教中的大法将湖水禁制,不令横溢,化为一条条高出水面,千百丈的晶流,顺所开水口入江,再由江入海。
汁虑甚是周详。照此作法,虽仍不免伤害生灵舟船,比起全湖溃决,泛滥三湘,却好得不可以道里计。妖僧也以慈悲仁厚自诩。
“哪知一切停当,刚把湖底山脚攻陷十多丈,便遇见大乙神钢之禁,妖僧用尽妖法,不能再进分毫,反因心急势猛,折了两件心爱法宝。妖僧此事原曾奏明法王,得了朝廷允许,夸过海口,急愧之下,欲将此山移去。所行邪法本极凶恶歹毒,当时湖水四面壁立数百丈,环山泥石在神钢环绕之处又被去尽,风雷之声震动天地,那山仍不能移动分毫。二妖僧怒极,一同施为,发出小山般大一团雷火,待将此山自顶震碎。眼看那山就要崩裂,突地一声大震,妖僧所发雷火忽在空中炸裂,立即狂风暴起,地暗天昏,所禁湖水也齐崩散,波涛浪涌,高举如山,势甚骇人。直至次早才风平浪静,君山二十螺仍浮在碧波之上,只山麓和环湖低凹之处有些泛滥之迹,死鱼介贝到处都是。二妖僧连人带船以及随行徒众官人,俱为雷火震成灰烟,连劫灰也沉入湖底。直似大水初退情景,别的寻不出一点痕迹。由此才无人敢生心窃取,此事渐少人知。
“那妖道乃竹山教下孽党,必是为报青城派教中祖师朱、姜二道友的仇恨,不知从何处访查到此钟来历,想盗了去祭炼邪法,复仇称雄。如非用心忌刻,不使人知,必被同党中较有识见妖人阻止,也不致遽取灭亡。由古迄今,多少高明有道之士尚且不敢妄动,何况此类幺魔小丑。照他一意孤行之迹,必无什法力,又无什羽翼相助,无须再有多人,足可了事,就是无人前往,也必自败。朱、姜二道友法力高强,诛戮竹山群邪早有定计,本可无须多事。不过妖道情急之际,保不定兴风作浪,贻害生灵,你此举颇有善功。适才以我推算,为日还早,不妨随意前往,相机行事。你发觉在前,到日青城门下如无人在彼,自应身任其事;如有人在,便是朱道友已有安排,你从旁相助好了。”
姑射仙林绿华在七姊妹中貌最美秀,性情也最温柔和平,素常行事谨慎。因知竹山教虽是妖邪,声势浩大,内中颇有能者,日前妖道已然约有一个妖党在彼,到了事急之际,焉知不再约有力妖人相助?青城派有无人去,事尚难料,自己纵胜得过,也难防他漏网,致留未来隐患。意欲约了同门七姊妹,一同建此功德。刚一说出,半边老尼便道:
“你的用心甚好,我也知你势力稍嫌单薄,无如眼前众弟子除玉珠遇事耽延,又不知我还有后命,此时尚未赶回外,余人只你和大徒儿在近三月内还有空闲。你既临事谨慎多虑,可和你大师姊商量,同往好了。”绿华终觉事体虽大,妖道估量还能抵敌,那神禹禁制何等威力,万一被妖道用邪法将其触发,无力收拾,如何是好?师父又性情古怪,最不喜门人絮聒,不敢再有烦读,只得唯唯应诺。
半边老尼原是应灵二子之约,去往终南炼丹,并办一件要事,次日便带了摩云翼孔凌霄等三个女弟子先往终南飞去。绿华送走师父,便和大师姊照胆碧张锦雯商议说:
“那年因为轻看左道中人,便吃了金针圣母的亏。久闻竹山教中妖人邪法甚多,君山又有神禹禁制,如何可以大意?此时如若告知青城派诸同辈道友,自然是万无一失,但是事情由我发现,临期求助外人,不特示弱,师父知道也必不快。师父偏看得那等容易,大师姊你看如何?”张锦雯道:“师父道法通玄,平日看似容易,实则全有成算。你未回时,师父因司青璜小师妹两次请命往青城且退谷省亲,师父算出她到家有事,特命明珠师妹事完与之同行,并令先走。寻常省亲,尚且如此,何况当此大任?师父为人好胜,如无胜算,怎会命你前往?我原奉命在山留守,因你一说经过,师父便改命我助你前往。
师父向来活不说完,待门人自去作为,你又不是不知。以我推断,此事必能成功,不必过虑。”
过了一日,女昆仑石玉珠回山,绿华本想约她相助,此事尚须时日。又因听玉珠说起天蚕妖女在湖心洲伏诛情形,便把盘笼族合族中蛊之事先说出来。因石玉珠心热,说救山人事易,师父又未指明令她相助绿华,绿华意欲等她救完山人回来,再行告知。及听玉珠要在途中就便访友,知她交游众多,恐防途中耽延,另生枝节,方始说出。玉珠笑道:“师姊妹中,你林师妹性格温柔,过于和缓。既有这类大事,怎不早说出来?照此情形,妖人君山盗宝虽然应在两三月后,此时仍须防他暗作手脚。还是先绕道巴陵,看妖人在彼有无布置,如已在彼作怪,当时便除了去,以防养患才好。”绿华好善,眼见盘笼族疾苦之状,救人心切,素又信仰师父,以为到时再前往必无差池,力主先救盘笼族,只归途不要耽误便了。石玉珠素来敬爱绿华,便依了她。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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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 明月开樽 小集湖洲招蛊主 清波荡桨 重探妖窟过君山
话说议定之后,姑射仙林绿华便同了照胆碧张锦雯、女昆仑石玉珠同驾遁光,往云南小白茅山飞去。路过湖心洲,石玉珠下去一问,纪异已赴青城拜师,只纪光在家。谈不几句,丑女花奇忽来探望。石玉珠便把张、林二女唤下来,与花奇相见,谈起盘笼族中蛊之事,意欲往寻玉花姊妹,同往医治,说了几句,便要作别。花奇笑道:“石道友那么秀气的人,怎不明白什事都讲当行?山人恶蛊厉害,寻常济世丹药往往无效,有时连我们都难为力。可是他们自己人多有独门传授的秘药法术,手到成功。何况玉花现在又是教主,岂非小事一段,何须如此看重,还亲自前去寻她?我们难得相见,便这里也因异弟行前再三吩咐,我一日中抽暇前来看望一次。莫如请三位道友在此小住,譬如往小白茅山耽延,由我把玉花姊姊请来。本是她教下所放恶蛊,仍责成她自去办理。事情一样,省去一番跋涉,我们还可稍为盘桓,岂不比我们去打交道强得多么?”石玉珠原喜花奇心性率真,对友热情。玉花上次曾拜她师姊美魔女辣手仙娘毕真真为师,花奇乃王花师叔,自然一招即至。如此事更简捷,便笑允了。
花奇随即行法相招,不到半个时辰,玉花之妹榴花的元神首先飞至,向花奇和张、林、石、纪诸人分别行礼跪拜。言说玉花接到飞音神符,知师父师叔唤她,惟恐有什急事相招,相去数百里,本身飞行迟缓,特命榴花元神先来听命,玉花也立即起身赶来,随后便到。
石玉珠笑对花奇道:“你看她姊妹对毕道友何等恭谨,怎还只允收做记名弟子?近来可曾劝过么?”花奇道:“我原极爱她姊妹,也曾劝过多次。只因毕姊妹性最好胜,认为她姊妹资质虽还不恶,所掌却是邪教,既不能操之过急,命其消灭,又无好人可代执掌,使玉花弃彼来归。再者,以前屡犯师诫,致遭严罚,此次收作记名弟子,尚是诸位道友强劝,一时权宜。在未禀承师命以前,如何可以擅自收徒?故尔迟迟。不过此事将来也非无望,日前家师新收小师弟玄儿来传师命,我曾偷偷托他代探家师口气,并代相机求说,已然一口应允。只要玉花能始终勤勉向善,终有如愿之日。”榴花闻言,极口称谢。
众人谈了一会,玉花也便赶到,花奇说了张、林、石三人来意。玉花闻言,一口应诺。并说:“弟子继承蛊神之后,知道天蚕仙娘师徒以前迫害山人,放出去的恶蛊甚多,曾经立志收回。无如山民众多,散处西南诸省深山之中,隐僻荒凉,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