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运气,意欲借以抵御寒威,用力稍过,身上见了微汗,外面仍觉奇冷。滑行之时,只觉脊腰间一阵发酸发冷,还不觉怎样。这一停住,重病立时发作,忽然接连两三个寒噤打过,便觉通身火热,头晕眼花,站立不住。知道不好,刚喊得一声:“灵儿快来扶我!”人已摇摇欲倒。灵姑正和树上王渊说话,闻声惊顾,见状骇极。忙纵过去,一把扶住,急问:
“爹爹怎么了?”吕伟又是一个寒噤打过,身上便改了奇冷,上下牙齿捉对抖颤,话都说不出来,四肢更无一毫气力,只把头摇了一摇。吓得灵姑两眼眶急泪珠凝,几乎哭出声来。不敢再问,颤声忙令王渊驰往亭上报信,请王氏夫妻速回,就便把珠取来应用。
自和牛子一边一个,扶持老父背朝前面,半托半抱,往玉灵崖归途一面滑去。王渊也甚忧急,没到亭前,隔老远便大声急喊。王氏夫妻也由亭上望见,同由斜刺里赶来。王渊首先迎上,要过宝珠,便往回跑。珠一拿去,王氏夫妻便觉奇冷难当。尚幸那是必由之路,晃眼灵姑等也相继赶到,挨在一起同走,才免了酷寒侵袭。
老少六人同返洞内小屋之中,将吕伟放倒床上,池火添旺。把先放池边的开水倒上一碗,冲好姜汤。吕伟已寒热交作,不知人事了。灵姑急泪交流,匆匆取出自配救急灵药,撬开老父牙关,灌下姜汤。又把老人扶起,用热水浸洗双足。用了好些急救之法,吕伟仍是昏迷不醒。病象更是奇险,一会周身火热,摸去烫手;一会又通体冰凉侵骨,手足牙齿一齐抖战,只不出声。灵姑情急心乱,无计可施,竟未想到夭蜈珠。最后还是王妻提醒,断定吕伟受了重寒,又吃了些不易消化的烤肉,寒热夹攻,宝珠既有御寒辟热之功,何不一试?灵姑才将天蜈珠拿起,向吕伟前后心滚转了一阵。这一来,果然寒热顿止,人也张口喘息,能够低声说话。
灵姑忙凑到头前问道:“爹爹好些了么?”吕伟颤声答道:“女儿,告诉大家安心,我只受了重寒感冒,现时寒热得难受,服我自制神曲就好,不要紧的。”灵姑见老父气息微弱,忙忍泪劝道:“爹爹,少说话劳神,养一会神吧。神曲已熬好了。”说时,王妻已将先熬就的神曲倒好,到外面略转,端到榻前。灵姑试了冷热,用汤匙喂了下去。
仍守伺在侧,用珠向前后心滚转。
众人初意病人既能张口,当可转危为安。谁知宝珠虽有抵御寒热之功,却无去疾之效。加以吕伟奔走江湖数十年,受尽寒风暑湿、饥渴劳顿,平日虽仗着武功精纯,骨气坚强,不曾发作,却多半隐积于内,不病则已,一病就是重的。当日又受那么重酷寒,病初起时,心里直似包着一层寒冰,从骨髓里冒着凉气。冷过一会,又觉通身火炙,心里仍是冰凉,难受己极,口张不开,自觉快要断气。幸得宝珠之力减了寒热难受,周身骨节却酸痛起来。嗣后又服了两回药,终未再有减轻之象。只说心凉,命将宝珠放在前心,用布扎好。灵姑看出老父咬牙蹙眉,气息微弱,料定还有别的痛苦,强忍未说。恐老父着急加病,又不敢哭,几次把眼泪强忍回去,心如刀扎一样。她依言将珠扎好,见老父似已入睡,忙去外面焚香,叩求仙灵垂救。
众人正忧急问,不料吕伟的病还没见好兆,王氏父子的寒疾也相次发作。先是王守常见王渊随灵姑到外面跪祷一阵,进屋时脸上通红,又加了一件棉袍,觉着奇怪。这时洞口皮帘业已挂起,密不透风;且王妻怕冷,赏雪以前早把所在大小火他一齐升旺,才行走出;回来吕伟一病,火更加旺。洞中存积柴炭极多,尤其从文叔洞内运来的石煤、石油,发火既易,火力更强,又极经烧。一任洞外风雪酷寒,洞内却是温暖如春。洞角石后几间小屋,连重棉都穿不住,别人只有改穿薄的,王渊何以还要往上加?王守常心中一动,近前悄问:“你穿这么多作甚?”王渊说:“我背脊骨冷。你这会脸怎是红的?”王守常一摸王渊和自己的额前都是火热,手却冰凉。心刚一动,觉自己背脊也直冒凉气,跟着又打了一个冷战,情知不妙。因吕伟病重,王妻、牛子正助灵站剪药、熬稀饭,恐加他们愁急,忙把熬就的神曲倒出两碗,和王渊一同服下。又加几块新的在药罐内。悄声说道:“渊儿,你也病了,快到你娘屋床上睡一觉去,少时一出汗就好。”
王渊本就想睡,只因见众人都忙侍疾,不好意思。经乃父一逼,自己也党支持不住,只得依言睡讫。
王守常给爱子盖好走出,坐在火旁,越来越觉头脑昏沉,四肢疲软。室中病人新睡,须人照料,不能离开。他正在咬牙强支,恰值灵姑、王妻一同走进。王妻一见面便吃惊,悄问道:“你怎脸上飞红,神气这样不好?莫不是也病了吧?渊儿呢?”王守常强挣答道:“渊儿起得太早,坐在这里发困,我逼他到你屋里去睡了。我大约受了点感冒,已吃了一大碗神曲,不要紧的。你自服侍病人,不要管我。”灵姑看他神色,病也不轻,心里也越发愁急。忙道:“大叔,我们山居无处延医,全仗自己保重。我看大叔病象已现。这都是早起受寒之故,快请上床安睡,吃点药发汗的好。大婶已帮我把什么都准备好了,有我服侍爹爹已足,索性连大婶也睡一会吧。要都生病,如何得了?”王守常也实无力支持,只得起立,身子兀是发飘,由王妻扶进房去脱衣卧倒。灵姑也随进去相助照料。再看王渊已然睡着,和乃父一样,寒热大作,连服了几次药也未减轻。到了晚来,牛子也相继病倒。
这一来,只有灵姑、王妻两人没病,怎不焦急万状。还算王守常父子病势稍轻,虽然寒热发虚,不能起坐,饮食尚能进口。牛子比较沉重,仗着生来结实,没有吕伟病象来得凶险。灵姑一面忧急父病,一面还得强自镇静宽慰王妻,防她也忧急成病,更不好办,端的痛苦达到极点。每日衣不解带,和王妻无日无夜服侍病人,饮食俱难下咽,别的事更顾不得了。二人急得无法,便各自背人吞声饮位;撞上时,便相互劝勉,越劝越伤心,又相抱低声痛哭一场。
似这样整天愁眉泪眼,心似油煎,过了数日,王渊才略好一些,勉强可以下地,不再行动须人。王守常和牛子只是发汗大多,周身作痛,四肢绵软,胃口不开,病势也有转好之象。吕伟仍和头天一样,虽不加重,却一毫也未减退,灵姑几次供了玉匣,焚香虔诚祷告,想将匣底仙人赐柬和灵药取出求救,但头都磕肿,并无影响。
又是十天过去。灵姑眼看老父咬牙皱眉,一息奄奄,睡在床上,痛苦万状,心如刀绞。暗忖:“照仙人昔日所说和向笃临别之言,老父灾害俱自外来,怎又变成自己发作?
玉匣仙柬不肯出现,此疾决不致命。但这痛苦叫爹爹如何忍受?替又替不了。想寻向笃一问,偏又人多病倒,自己一走,只大婶一人在洞,虽说大雪封山,人兽绝迹,到底也不放心。”正想不出主意,鹦鹉灵奴忽在牛子房中叫道:“老牛要吃茶呢。”灵姑一听,顿时有了主意,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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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飞鸟传书 荒崖求灵药 开门揖盗 古洞失珍藏
话说那日早上,天气骤寒。灵姑起来生火,见灵奴蹲伏在洞角避风之处,闭目若睡,见人起身,睁眼剔毛,依然神骏。灵姑随即与王渊去小屋探王妻。然后去往小洞查看牲畜。回来缝制洞帘,还没完工,又被王渊强着同往梅林赏雪。午后吕伟、王守常、王渊、牛子四人便相次病倒,灵姑忧心如焚,哪有心思再去抚弄灵奴。好在灵奴不是凡乌,不加羁绊,饮食可任自取,用不着人管理。当日灵姑因恐灵奴吵醒病人,将它移到牛子房内。灵奴更是识趣,见主人愁烦,整日蹲伏架上,轻易不叫一声。灵姑服侍老父,不能离开,每日给牛子送饭,多是王妻前往。灵姑偶尔去看牛子,见了灵奴,也无心理会,几乎将它忘却。这时听灵奴一叫,才把它想起来。
灵暗骂自己:“真个糊涂,现放着一个可以传递信息的灵鸟,怎倒忘记运用?向笃闭关期中虽不愿人找他,为了求治父病,也就说不得了。”想到这里,见王妻正端了一瓦壶茶要往牛子房中去,忙即起身接过,请王妻先代照看老父,不要走出,自往右壁小屋。灵姑一间牛子病状,牛子喘息着答说:“周身骨髓里酸痛发麻,爬不起床。心里惦念老主人的病,又见小主人忧愁消瘦,两眼红肿,难过已极,恨不自死。”
灵姑随口宽慰几句,将茶与他喝了。见鹦鹉一双铁爪紧抓木架,偏着头,眼射晶光。
正望着自己。便把它招到手臂上,问道:“我有点急事,要遣你飞往山阴,给上回用法术把你捉去的那个姓向的仙人送一封信,你受得住外边的冷吗?”灵奴答道:“冷我不怕。老主人这病好得越慢越好,找姓向的则甚?”灵姑轻叱道:“灵奴乱说。爹爹饮食不进,整日昏睡,照此下去,就说不会怎样,人也要受大伤。有病的人自然早好为是。
不是人病倒几个,我早找人去了,还用喊你?你若不能禁冷,那是无法,既不怕冷,为甚不去?”灵奴叫道:“主人孝心,我只好去了。请写信吧。”
王妻每日还用点饮食,歇息歇息。灵姑除却侍疾之外,整日忧思愁苦,连功课都无心去做,眠食两缺,已历多日。神昏意乱之际,只当灵奴知道老父病不致死,又记向笃昔日禁制之恨,不愿前往。闻言并未寻思,径取纸笔,匆匆与向笃写了一封求救的信。
那信大意说:承他指点,处处留神,老父只遇白猩子和山魈侵袭,受过两次虚惊,别无凶险。时已隆冬,以为前言可以应点,不料日前大雪,天气骤寒,全洞冻病了四人。老父病势尤险,现在周身痛楚,一息奄奄,饮食不进,运用诸药,不见好转。本欲亲身求救,无奈侍疾无人,迫不得已,特命灵奴衔信相告,务望赐以灵药。老父经过这次重病,是否便应了仙人之言,以后不致再有灾厄?灵奴通解人言,什么话均可传送,务乞指示玄机。灵姑写完封好,交给灵奴衔在口内,又嘱咐了几句。揭开洞口皮帘。放它飞去。
回屋见老父昏睡未醒,王氏父子刚吃完了半碗稀饭睡倒,只王妻静静地一人守在火旁,便乘空走到外面,焚香位祷了一阵。久候灵奴未回,不禁心焦,便把皮衣穿上,出洞眺望。
自从吕伟一病,无人再到洞外。那雪接二连三下了好多次,因洞口皮帘封紧,众人并未觉察。灵姑先放灵奴出去时,已觉白光耀眼,眩目难睁。这时出洞一看,洞外积雪平添丈许高,以前没扫过的地方几达三丈高了。本是洞高而内凹,牛子先有准备,初下时将洞外积雪扫去,留出空地;否则洞口纵不被积雪全部封住,要想出去也艰难了。灵姑再纵到积雪上去一看,崖前一带的石笋、竹树俱已深埋雪里,不见踪迹。冻云四合,寒流无声,目光所及,到处银装玉裹,茫茫一白。满天空灰沉沉,看不见一只鸟影。那穿肌刺骨的狂风,却刮得呼呼怪响。雪花冻成坚冰,地面积雪一任风力强暴,纹丝不动。
崖上积雪,有那地势孤陡的,每每吃不住劲,由高崖角上整块崩裂下来。每块最小的也有三五丈,又是由高直坠,轰隆轰隆两三声大震过去,跟着狂风一扫,碎冰碎凌随风搅起,满空乱飞,落到哪里,冰雪相击,琤琤淙淙,发为一片碎响,即使琼玉敲金,也无此清越。
灵姑心悬两地,通没心情理会。在寒风中呆望了盏茶光景,偶望左侧,两小洞侧散乱着几根柴枝,先还当是那日早起察看牲畜所遗。心想:“各栅圈内存积牲粮甚多,洞深也不畏寒,但水都冻成了冰,牛子一病,又无人打扫,连日未去察看,不知如何,这时也顾它不得了。”遥望前面,暗云低迷,风势越大,灵奴仍无踪影。一转身,又瞥见那洞口柴枝尚有焦痕。四外雪封,独这几根柴枝散置雪上,分外显眼。这才想到:“察看牲畜是初下雪时,当时雪才积了数尺。休说老父生病期中,便赏花前后,雪还下过几次,即有遗落,也被埋在雪里。连日不曾出洞,怎有此物出现?难道是风刮的不成?”
心刚一动,忽听灵奴叫声。定睛仰望,灵奴自遥天空际疾若星驰,穿云而来。心情一紧张,便把前事岔过。
晃眼灵奴飞落。灵姑见它身上羽毛满带霜凌,爪上还抓着一团草根,料是灵药求到。
知它冲风冒寒,在冻云中返往疾飞,必定冷极,一把抱紧,就往回跑,到了洞内,灵奴尚在颤抖,叫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