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我姊姊是郑颠仙的徒弟,日后她成了仙,你岂不也有好处,你快点来吧,等一会我们走远,你就找不到了。你要不愿意,就莫理我;要是有灵性,愿意跟去,就叫一声‘我来’。”王渊说时,那鹦鹉已由原立之处跃向较近枝头,偏着个头,一声不叫,目注三人,似在谛听之状。
王守常见爱子憨态甚是好笑,喝道:“呆娃,你说的话,它会听得懂么?天都快黑了,只管发呆做啥子?”灵姑虽觉王渊神气可笑,心中也是不无万一之想。便拦道:
“管他呢,说几句话也耽搁不了什么。”话才出口,王渊话也说完,还未转身,忽听鹦鹉连声叫道:“愿意,愿意,我们快回去吧。”说罢,离树飞起,落在前面去路的道旁树枝之上,意似相待同行。三人见状,俱都惊喜。王守常先还以为此鸟惯学人言,乃是天性,学有凑巧,未必真个愿意同行。灵姑也是拿它不定,故意绕向侧面,回看鸟未跟来,方在有些失望,忽听鸟又在叫。止步静心一听,竟是“惜啦,错啦”。试再走向正路,刚到鹦鹉立处,它便又向前面飞去。
灵姑喝道:“你这东西不跟我去也不勉强,要肯跟我,便飞下来落在我肩上。要是安心哄我,我就要放飞刀杀你了。”鹦鹉又连叫道:“我怕,我怕。”灵姑道:“你乖乖下来,决不伤你一根羽毛。我知你是有灵性的东西,也不拿索于套你的脚,只要试出你是诚心愿意,仍还让你自己飞走,你看好不好?”鹦鹉果又连叫:“好,好。”应声飞下。三人都抱着羊、鹿不能去接,鹦鹉在三人头上环飞了两转,最后落在灵姑左膀之上。灵姑、王渊俱都欣喜欲狂。灵姑见它羽毛修洁,顾盼俊朗,不同凡鸟,比起适才初看时还要雅丽得多。只那叫声太快,又掺杂一种奇怪土音,有些难懂,句子稍长,便要细听才能明白。不由爱极,忙把右臂下小鹿往上提了提,想凑手过去摸抚它身上的雪羽。
小鹿被人夹紧,急得呦呦乱叫。鹦鹉看见鹿头随着人手凑了过来,想是有点厌恶,叫得一声:一决回去吧。”立即离手而起,仍朝前路飞去。三人才知鸟果通灵,能识人意,真个有心相随。
由此下去,人快鸟也快,变成鸟在前面引路,停在沿途树、石之上,等三人走到,再往前飞去。灵姑、王渊二人先追羊、鹿,满林穿越,只记得来路方向,途径却是模糊。
王守常也是如此。鸟一引导,反倒少走了好些冤枉路,人、鸟都快,一会行抵崖洞。灵姑见天色人夜,月光已上,白鸟飞行,容易被人看出。山人多凶残,路上稍有余闲,常拿毒箭射乌为乐,经老父告诫之后,虽然当面不敢,犹恐阳奉阴违。未到以前,先向鹦鹉叮咛说:“山人不是好人,须要留意。最好落在我肩上同行,便可无妨,不然恐有误伤,悔之无及。”鹦鹉闻言,只叫“不怕”。灵姑终不放心,到时见众山人都在洞外手持芦笙,乱吹乱跳。旁边设着行架和现掘的火池,架上兽肉尚有好些剩着。老父、王妻也在洞侧凝望。不顾别的,把手中小鹿递给吕伟,忙纵过去喝道:“我适才得了一个白鹦哥,它跟我同走,你们谁要伤了它一根毛,就要你们拿命抵它。并且以后什么飞乌都不许伤。听见么?”众山民本畏灵姑,自是诺诺连声,彼此互告,奉为信条。等说完回转,这边王渊也抢着向吕伟、王妻说了经过。
灵姑又命山人将四鹿二羊交给山人,用草索系好,与随带牲畜一同喂养携带,草草停当。众人都知道她带了一个灵乌回来,等乱过一阵,间她乌呢?灵姑、王渊抬头一看,哪有鸟的踪迹。王渊首先急得乱跳,直喊:“它定是看见人多害怕,不肯来了。”灵姑暗忖:“此鸟如此灵异,分明有心相从,怎会中途飞去?”正要高声呼唤,忽然王守常道:“渊儿着什么急,那不是么?”灵姑随他手指处往空一看,那鸟疾如飞射,好似有什么恶鸟追赶神气,正从左侧危崖之上飞来,晃眼工夫便落在洞前高柯之上。
灵姑方欲喝问何往,鹦鹉已向下连声急叫道:“在那里,怕呀,怕呀,”灵姑料它说的是下面人多害怕,忙说不怕,叫它下来吃点东西。鸟只是不下来,仍在树上照前一样急声乱叫,约有二十多声。灵姑就在下面回答,连说了好些不怕,才行止住,也不再往别处飞走。灵姑又教它说话,竟是一教就会,有时还能回答,语声却不如现教的清楚。
旁人俱觉日后山居,有此灵鸟相伴,既可解闷,又可练来照看牲畜,还有蛇兽侵袭,可使它前来报警,皆大欢喜。众山民自是个个惊奇,又认作是灵姑使的仙法。
灵姑。王渊一到就出去行猎,俱未进食,跑了半日,腹中饥渴,边吃边教白鹦鹉说活。人、乌相答,调弄了好一阵,才行吃完。山人俱住洞外,灵姑恐鸟畏人,不敢下来,又命众山民避开,取些生熟肉用刀切碎,又取些干粮、谷米散放在石板上,唤乌下食。
鹦鹉连叫不饿,只不飞落。灵姑恐它野性未驯,不肯呼叱强迫,只得罢了。
吕伟因明日要走长路,连催灵姑、工渊早睡早起,莫尽贪玩。二人准备回洞,刚一转背要走,鸟又叫了两声:“人在那里。”灵姑当它是说守卧洞外的那些同行山人,没有在意,只笑答道:“怕什么?我有飞刀,不听话就杀,谁敢乱动?”鹦鹉闻声,便不再叫。灵姑、王渊也就各随父母入洞安歇。
二人均惦着那鹦鹉,恐它万一飞走,或是受一别的恶乌侵害,没等天亮,便已爬起。
出洞一看,众山民如死猪一般,一个个把身子钻在粗麻袋内,躺卧在石地之上。仰顾鹦鹉,不见踪影。天上星稀月淡,东方已有曙意。山人身前防兽的野火圈子尚未全灭。纵将进去,叫王渊伸手将众中一个头目摇醒一间,说是半夜里睡梦中听见几声山鬼叫唤,惊醒睁眼看时,天上月亮正被云遮,好像看见一条鬼影,捧着一个长东西,在那边崖顶上飞跑,晃眼闪进树林里去了。一同惊醒的还有两个同伴,都害怕山鬼吃血,没敢再看,把头缩进袋内,拉紧袋口,不敢出头,一会便睡着了。耳听鹦鹉在树上连声急叫,没听出叫些什么,也不晓得甚时飞走,想是找吃的去吧。二人一心惦记鹦鹉,也未留意别的。
跟着吕、王等三人醒转走出,天已微明。那山人头领忙把众山民唤醒,忙着取水,各用早餐。往洞内取出背子挑架,扎捆行李,给牲口上料,准备起程。山人多是各不相顾,自我自己职司,谁也没留心到同伴有无短少。吕伟、王守常虽然老练细心,起身忙乱,众山民纷纷奔走,此去彼来,相貌打扮十分相似,一时点数不清,山人俱都涌跃从事,又无什么异状,也就忽略过去。直到将要起身,吕伟进洞看有甚东西遗落无有,忽听洞外王守常、灵姑等惊叱之声,忙即出洞查问。原来众山民吃罢粮肉,各找各的背子,待要起身。王守常正引王妻解手回来,忽然发现多出一个背子,没有人背。灵姑、王渊任务本是押队和分配众人劳力,因惦记那只鹦鹉,四下登高张望,无暇及此。这时闻声纵落,一点人数,才知少了一名。分别一问,众山民才想起失踪那人昨晚随众好好安歇,今早起来却不曾见他,答语甚是颟预。只内中一人说昨晚与他睡得最近,睡前还曾说笑。
半夜里好似先听他在耳边一声大叫,人正困极,没有答理,后来也被山鬼叫声惊醒。此时不见,定被山鬼捉去吃了血了。
众山民闻言,个个害怕,立时一片惊噪。气得灵姑劈脸啐道:“怪物都不怕,怕什么山鬼?不是偷懒逃回,定是走到别处去,把路走迷,一时找不到了。再不就是伤了我们的鹦哥,怕我杀他,逃走了。你们还不快去找他回来,莫非这山背子留给我背么?”
山民头领见她发怒,战兢兢地答道:“我们就死,也不敢偷懒,半路逃回,寨主先要了我们的命了。昨天老仙客说不许再打鸟,怎还敢打仙娘心爱的鸟?我们走路会看星宿,怎么也不会找不回来。他定是被山鬼吃血去了。背子再多两个,也可背走。只是山鬼厉害,吃人的血都是双的,定还要来找那一个。今晚落夜,求仙娘、老仙和我们在一处睡,不敢分在外头睡了。”众山民也抢着纷纷应和。灵姑听他语无伦次,越发有气,方要喝骂。吕伟走出,问知就里,忽然想起多环族人结仇之事,暗道:“不好!”刚把眉头一皱,心中寻思,忽见鹦鹉由左侧崖顶天空中飞鸣而来。灵姑、王渊大为欣慰,忙舍山人,迎上前去。
鹦鹉晃眼飞临二人头上,方以为它下会下落,谁知鸟翼一侧,竟自翩然飞下。灵姑忙把手一伸,轻轻落在腕时之上。灵姑一面抚弄它的雪羽,一面问道:“你飞往哪里去了?叫我担心一早晨,当你不回来了呢。吃东西没有?饿不饿?”鹦鹉这次却答:“饿呀,饿呀。”灵姑方欲去取食,王渊见鸟一到,早飞也似跑回,匆匆向粮袋食盒中抓了几大把,用衣角兜了跑来。灵姑令放路旁平石之上,随走过去。鸟似饿极,立时纵去,一路乱啄,只捡那素粮吃,荤的一口不沾。王渊又给取了点水来,鹦鹉连饮了几口才住。
这时众山人纷纷跑来观看。灵姑恐惊了它,正要喝开,忽听鹦鹉又连声叫道:“人在那里,人在那里。”灵姑见它并不似畏惧身侧众山民,方要问它何意。吕伟心正愁虑,见灵姑只管调弄鹦鹉,憨不知愁,招得众山民话未说完,全跑过去看新鲜,欲和灵姑商谈分人寻找。忽闻得鸟叫与昨晚睡前所闻一样,不禁心中一动,暗忖:“此乃灵禽,相随不为无因,况又深识人意,能飞高视远。何不命它代为查探失踪山民下落?”忙接口问道:“我们昨日半夜不见一人,你乃通灵之乌,路上飞来,可曾看见他么?”鸟便偏头向吕伟,重又叫道:“人在那里,人在那里。”吕伟听它叫声一样,又问道:“你说人在那里,是我们丢的那山人不是?”鸟又叫道:“是山人呀,是山人呀。”吕伟父女听出有点意思,又问道:“这人现在何处?你引我们去找他回来好么?”一言甫毕,那鸟答得一声:“好呀。”便自飞起。吕伟便命灵姑带了两名健壮山民,各持弓矢刀矛,随同前往寻找。
乌在空中盘飞,见下面人已派定,灵姑出声喝走,便绕着左侧崖角飞去,口中仍然连叫:“人在那里。”灵姑和二山人跟它绕到崖角,鸟忽下落,停了一停,重又飞起。
灵姑往草里一看,什么也没有,只是崖势到此偏斜,不似来路一带险峻。再看鸟,已飞上崖顶,边飞边叫。同行一个正是山民头领,忽然叫道:“昨晚山鬼就在这崖上头跑呢。”灵姑方悟鸟意是令由此上去,见鸟已落在崖树枝上等待,连忙如飞跑上。山人俱惯爬崖,不一会便上了崖顶。一看上面林树森森,碧草如茵,又肥又短。四顾群山杂沓,原野在下,景物甚是幽丽。乌早叫着往茂林深处飞去。随鸟跑进半里多地,正走之间,忽听里面怪乌飞呜扑食之声。二山人方说那人死了,鸟已飞将回来,扑落灵姑肩上,只叫:“人在那里。怕呀,怕呀。”灵姑一边抚慰,连道不怕。回问山人怎知人死?山人答道:“听叫声,里面有两种乌:一种是鬼灵子,又叫魔头;一种是猫脸雕。都是神养的神鸟。平日轻易见它们不到,只要人一死,它们就飞来,将尸首啄吃个干净,人才能升天呢。我们走了一天,没有见一外人,不是他还有哪个?定是昨夜被山鬼捉去,吃完了血,丢在这里,现在尸骨被神鸟在争吃呢。”
灵姑听山人如此说法,鹦鹉也不住往怀里钻,似有惧状,疑有怪异在彼,便把左手按着鸟身,右手按住玉匣,脚底加快,朝鹦鹉适来之处跑去。越往前走,怪鸟鸣扑啄食之声越发猛烈,地势也较来路险僻。进约里许,树林走完,乱石阻路,甚是难行。乱石高均两丈以上,棋布星罗,森列若林,怪乌厉啸之声便在石那里传来。同行二山入连次悄声相告,说鸟厉害,如非深知灵姑本领,早吓退了。鹦鹉也急叫:“怕呀。”似要挣脱飞去。灵姑忙道:“不怕,有我。”一手将它按住,脚踏乱石,接连两纵,到了一块绝大怪石之下。方欲纵过,倏地眼前一花,对面石后长蛇也似忽伸出一个花花绿绿的怪头,绿毛披拂,赤晴电射,张开月牙锄形的铁喙,照准灵姑当头啄来。灵姑骤出不意,也颇惊心,忙把身往后仰,就势一踹山石,倒纵出去,大喝一声,手指处,一道银光脱匣飞出。那怪物一下啄空,身还未飞过怪石,银光已先飞到,呱的一声惨叫,怪头离颈飞出老远,落于就地;怪身张开两翼,腾扑转折而下,落于石后。同时石那面风沙大作,一片飞鸣腾扑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