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知机,低声道:“你先走!”
说着,夹起打狗棒,一颠一跛地走了。
徐文加快步子,抄捷径出南门,避开官道,上了一座土丘。
此刻已近三更,城内虽还热闹,城外却已行人绝迹。
徐文甫一停身,黄明业已跟踪而至,真不愧“闪电客”之名。但在修习了“万毒门”上乘本门武功的徐文眼中看来,又不怎么出奇了。
黄明上了土丘,迫不及待地道:“贤弟,什么事?”
“等人。”
“等什么人?”
“我也不知对方来路,只知他是一个什么教属下分坛香主。”
黄明骇然道:“该教是否以‘梅花’为记?”
“不错。”
“啊……”
“怎么?大哥知道那是什么教?”
“五方教,崛起江湖才数月,但业已震惊武林……”
“五方教?”
“不错,意思当是东南西北中五方一统之意!”
“教主是谁?”
“不知道,据说是那谋得‘佛心’之人!”
徐文心头为之剧震,如此证明自己所测不错,正是“过路人”一伙无疑了。当下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何以见得‘五方教主’是得到‘佛心’之人?”
“噫!你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
“哈哈,武林闹翻了半边天,你会不知道,这半年你莫不成归隐了?”
“差不多。”
“说说看?”
格于门规,徐文当然不能泄露“万毒门”之秘,只好随口应道:“小弟获有奇遇,避世了半年。”
“什么奇遇?”
“这……”
“你有困难不说也罢。”
“哦,前托大哥转交的翠玉耳坠,结果如何?”
“嘿,不提也罢。”
“为什么?”
“愚兄被蒋老头痛骂一顿,说这是定情信物,岂能交回……”
“那是小弟连累大哥了。”
“小事一件,算了!”
“蒋明珠反映如何?”
“当时就要剪掉青丝出家为尼,好不容易才劝住。”
徐文心里登时打了一个结,像这样将来该如何了局“贤弟,蒋姑娘一片痴情,你不能辜负她……”
“大哥,以后再谈吧,先谈些目前的,你说武林翻了半边天,怎么回事?”
“唉!武林劫运已成,这一场血劫是无法避免的了!”
“到底什么回事嘛?”
“三个月前,江湖中接连发生凶案,死的全是知名之士,现场均有梅花粉记,之后不久,传出了‘五方教’这名称……”
“啊!”
“首先,‘神鹰帮’被并吞改为第三分坛,接着‘五雷宫’宣布改为‘五方教’第一分坛,其余如‘一剑会’‘红缨帮’等小帮派,先后被吞并……”
“雄心不小?”
“嗯!开封蒋府也遭了劫,父女俩仅以身免!”
徐文心头一震,道:“再以后呢?”
“‘卫道会’总坛被攻击,门下弟子死伤逾百,‘无情叟’与‘彩衣罗刹’当场战死,‘痛禅和尚’受伤‘卫道会主’的妻子赶到,力战‘五方教主’,该会才免了覆亡之厄,但,迟早‘五方教’会卷土重临的。”
徐文听得惊心动魄,连“无情叟”“彩衣罗刹”这等人物都保不住性命,“五方教主”
的功力,未免太以骇人了。
所幸“卫道会主”与“痛禅和尚”留有命在,不然自己的血仇岂非落了空。
黄明又道:“目前只有丐帮和各大门派来受该教萘毒!”
徐文镇定了一下情绪,道:“大哥知道‘三指姥姥也遭毒害了么?”
“听说了。”
“‘天台魔姬’”也被掳……”
“贤弟打算怎么样?”
“救她!”
“恐怕很难?”
“小弟不惜任何代价!”
“人在何处?”
“正与小弟现在约会的人有关,大哥可知道该教郾师分坛的所在地?”
“这倒还摸不清楚,不过,有办法查明的。”
“哦!有人来了!”
“是对方么?”
“两人,不错。大哥,你别开口,由小弟应付。”
“好的。”
两条人影,如飞而至,看来身手还不弱,刚抵丘下,那名香主赵为功业已发了话:“是上使么?”
徐文应道:“不错,上来吧!”
如约而至的“五方教”分坛香主赵为功听到回答,带领手下,飞奔而上。
两条人影,奔上土丘,一见黄明在场,登时一怔,徐文一摆手,大刺刺地道:“都是自己人,不必避忌!”
赵为功与那名手下,齐向徐文恭施一礼,不安地望了黄明改扮的独目老丐一眼。然后,香主赵为功十分恭顺地道:“上使有何差遣,请即吩咐。”
徐文诳对方来此,目的是怕误了五更救“天台魔姬”,哪有什么话好说,心念一转之下,向黄明施了一个眼色,然后目注那黑衣汉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大汉有些受宠若惊,忙躬下身去,结结巴巴地道:“回……回上使的话,弟子……赵香主属下头目钱大庆,请上使栽培!”
徐文煞有介事地“嗯”了一声,以严然上使的口吻道:“看你还很精明干练,将来有机会可以到总坛方面做事……”
黑衣汉子再度躬身,头几乎触及地面,声音有些发颤:“全望上使大力栽培!”
徐文用手朝黄明一指,道:“这位是总坛密使,要单独见你们分坛主,他系初来,不明路径,为了避免多一人知道,你带路吧!”
黑衣汉子一迭声地应:“是!”然后向黄明施了一礼,道:“请随小的来!”
黄明更加气派十足,手中打狗棒一挥,话音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带路!”
黑衣汉子战战兢兢转身奔下土丘,黄明向徐文一颔首,表示知道他的用心,然后也跟着飞纵而去。
两人走后,徐文目光陡射碧芒,冷森森地向那香主赵为功道:“你知道本人是谁?”
赵为功一时不明究里,骇了一呆,期期地道:“不知上使尊讳……”
“我就是‘地狱书生’!”
“呀!”
赵为功登时面如土色,惊呼一声,转身……
“别动,你走不了的。现在说,你们教主是谁?总坛在何处?”
“这……这……”
“痛快些!”
“老夫不知道!”
徐文重重一哼,冷厉地道:“姓赵的,放明白些……”
赵为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面上由突然的惊怖而转变为狞恶之色,用手朝口边一抹,道:“你准备怎么样?”
“要你说话!”
“如果不呢?”
“那恐怕不能由你!”
赵为功嘿地一笑道:“‘地狱书生’,你所恃不过‘无影摧心手’,你就试试看吧。”
徐文反而一怔,难道对方不畏剧毒么?现诸“过路人”等,对方既是一伙,是有这可能,他顿领悟对方在抹口之际,定是先含解药在口,所以才敢大言炎炎,但现在的徐文,已不是半年前的徐文了。
心念一转之下,冷峻地道:“在下可以不用‘毒手’,只凭功力,你若能接得下一招,让你走路!”
“凭你还能留得下老夫么?”
“试试看!”
话声中,一掌划了出去。这一掌看来平平无奇,但却无可懈可击。
赵为功双掌一抡,连攻带拒,论招式劲道,的确可列江湖普通一流高手。
双方招式甫接,徐文掌心含蓄的劲力猛然吐出,其势锐不可当。
“哇!”
惨哼声中,赵为功口吐鲜血,连退了四五步,一屁股跌坐土丘之上。
一条人影,飒然飘落,赫然是“闪电客”黄明回头。
“大哥,怎么样?”
“分坛路径业已探明!”
“那人呢?”
“送他回姥姥家了。好厉害,他竟会施毒,若非我立下狠手,险些着了道儿。”
“嗤!”
一道火焰,冲天而起,原来赵为功见势不佳,发出了求救讯号。
徐文疾“哼”一声,身形如灰鹤般骤霄直起,快逾疾箭,只一旋,便超越了火箭之上,一挥手,火箭被震成了一蓬星雨,随坠随灭,人也跟着冉冉飘落。
他把在“万毒门”中所参修的绝乘功力,运用到“白石峰”后怪老人“玉面侠”
朱公旦所授的“旋空飞升身法”上,表演了惊世骇俗的这一手。
“闪电客”黄明激动地叫道:“贤弟,愚兄今夜算开了眼界,家师以身法奇快闻世,看来是望尘莫及!”
徐文一摇头,道:“过誉了!”
那名香生赵为功,惊魂全出了窍,目瞪口张,几疑这不是事实。
徐文一转身,冷厉地道:“你可以回答区区的问题了!”
“赵为功瑟缩地道:“无可奉告!”
徐文咬牙道:“你想到将如何死法么?”
赵为功被徐文目中的碧芒,照得心颤胆落,栗声道:“老夫认命了!”
徐文杀气腾腾地道:“认命也不行。”
“‘地狱书生’何苦逼人太甚?”
“逼人?哈哈哈哈,本人已经被逼得太久了,今天才算找到了债主……”
“老夫欠你什么?”
“你只好问你们教主了!”
“你准备把老夫怎样?”
“说实话,饶你一命!”
“五方教徒不受威胁,杀剐听便,自有人找你算帐!”
“看起来你倒满有骨气的?”
“哼!”
黄明冷冷地接口道:“贤弟,别浪费时间了,‘五方教主’行动诡秘,该教香堂主之流,根本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我分坛主也许有办法!”
徐文不解地道:“何以见得?”
黄明道:“该教曾有一名堂主落在‘卫道会’手中,结果一无所获!”
徐文一抬手,正要毁去这黑衫老者,突地想起师门规诫,这是否算是“妄杀”
呢?因为对方并没有必死之道落在自己眼中,心念一转之下,改劈为点,废了对方武功,复点了对方“晕穴”,然后向黄明道:“大哥,距五更天不远了,我们到城门附近等。”
“等什么?”
“对方将‘天台魔姬’押解总坛,五更出南门!”
“啊!贤弟,我们不急下手……”
“为什么?”
“跟踪,踩探总坛的位置!”
“好办法!”
“走吧。”
两人下了土丘,在南门外选了一个隐蔽的所在坐着等候。
鸡鸣,犬吠,东方破晓,村野起了炊烟,可是,并不见有马车出城。
徐文心火直冒,一种被侮弄的感觉,使他杀机大炽,向黄明说了一声:“你等着!”弹身奔回土丘,到原先停身之处,一看,不由凉了半截,那名分坛香主赵为功,业已踪影不见。他被废了武功,又被点了“晕穴”,如果自行醒转,必待两个时辰之后,显然他是被人救走了。
对方发现这变化,当然会改变原来计划,自己与黄明却在那里傻等。
他后悔不够狠心,当场结果了赵为功性命,情况或许不会变化,这一来,打草惊蛇,事情就辣手了。
据黄明叙述,“五方教主”便是佛心的得主,而佛心是由“过路人”得手的,那证明“五方教主”便是“过路人”与他自己下手的陌生汉子口中的主人,所以现在的问题不单是救“天台魔姬”,母亲也扶持在对方手中,生死莫卜,安危不晓,心念及此,不由恨得直咬牙,一颗心焦躁得像是被滚油煎沸。
天色大明,东方天际划起了第一道彩霞,官道上车骑负贩逐渐汇聚成流。
黄明夺回土丘,懊丧地道:“砸了!”
徐文沉声道:“该教分坛坐落何处?”
“北大街一条胡同之内,地点十分幽僻,附近都是占地极广的住宅……”
“我们走……”
“大白天方便吗?”
“有何不便?”
“我倒不怎么样,你一现身必被对方认出。”
“认出也无妨,我打算明闯。”
“愚兄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易容!”
蓦在此刻——
一个冷森森的声音传来:“‘地狱书生’你的死期到了!”
徐文与黄明同感一震,回顾之下,只见土丘后方的树后,转出两条人影,赫然是两个面目阴冷的锦衣少年,年纪大约在二十余岁之间,其中一个鹰鼻鹞眼,凶残之气逼人,另一个皮粗肉糙,显得十分精悍。
徐文目光一扫两人,冷声道:“两位想必是‘五方教’门下?”
那鹰鼻少年阴阴地答话道:“你说对了,我俩正是‘五方使者’!”
“有何见教?”
“取你项上人头!”
徐文冷冰冰地一哂,道:“两位有本领的话,尽可取去!”
那名犷悍的“五方使者”接口道:“‘地狱书生’你有什么遗言交代没有?”
徐文目中碧芒陡现,寒声道:“被你等劫持的‘天台魔姬’现在何处?”
“你想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