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先生”目光凝视着徐文,好半晌才沉重十分地道:“一月之内老夫揭开这谜底!”
“好,晚辈静待消息!”
“老夫该走了,你马上赴开封蒋府。”
蓦在此刻——
一条人影如疾风般从身旁掠过。徐文不由脱口赞了一声:“好快的身法,可以和前辈媲美了!”
语声甫落,那人影又疾掠而回,在两人身前刹住,赫然是一个像三家村学究装束的上老秀才,两目青光迫人,直盯在“妙手先生”身上,一阵打量之后,道:阁下是‘天眼圣手’?”
“妙手先生”打了一个哈哈道:“区区正是,专医疑难杂症附带麻衣相法,地理卜筮,朋友……”
老秀才冷冷地打断话头道:“阁下是‘妙手先生’,对吧?”
“妙手先生”显然吃惊不小,目光先朝徐文一瞟,然后反问对方道:“区区眼拙,朋友是何方高人?”
老秀才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一转,道:“这个阁下不必问,如果本人随便捏造一个名号,对阁下又有何意义
“有理,朋友有何见教?”
“向阁下打听一个人!”
“谁?”
“‘七星堡主’徐英风!”
徐文登时心头大震,这个老秀才装束的人到底是何来路,竟连“妙手先生”也认不出他来。他打听父亲的下落做什么?他怎会知道“妙手先生”的来历……
“妙手先生”身躯微微一颤,表面上仍保持镇定,哑然到:“朋友要打听徐英风的下落?”
“不错!”
“因为什么要向区区打听?”
“因为你们是一路!”
徐文心头又是一震,他可不曾想到过“妙手先生”会与父亲是一路,心念之中,不由把惊疑目光瞟向“妙手先生”。虽然,他与“妙手先生”频频接触,还加上蒋尉民这一层关系,但这老偷地的真面目他仍然不知道,他熟悉的不过是化身之一的“天眼圣手”……
“妙手先生”大声道:“什么徐英风与区区是一路?”
“阁下否认么?”
“朋友此言必有所本?”
“当然!”
“区区愿闻?”
“阁下与徐英风冒充‘五雷宫’高手,到‘卫道会’寻仇,不错吧?”
“朋友如何知道的?”
“阁下承认就行,旁的不必多问。”
徐文内心登时激动起来,想不到那天桐柏山上,欲以“五雷珠”炸“卫道会”
一干怪物,被“痛禅和尚”阻止的白衣人,竟是自己的父亲,“妙手先生”何以不提及呢?对了,记得当日“妙手先生”曾警告自己离开现场,原来有这原因在内。
但在“白石峰”顶,他又与“七星故人”一搭一档夺取“石佛”,“七星故人”与父亲同被仇家毁于开封道上,从这些复杂的情形看来,“妙手先生”的为人,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妙手先生”窒了片刻才道:“朋友要打探他的下落?”
“这一问岂非多余!”
“为了什么?”
老秀才目中杀光一闪,道:“讨一笔旧帐!”
“朋友这笔旧帐恐怕讨不回来了!”
“为什么?”
“江湖早已传遍,‘七星帮主’死于开封道上,难道……”
老秀才嘿嘿一声冷笑道:“老偷儿,你敢说一句死的真是徐英风那匹夫?”
徐文一听对方言语辱及父亲,登时怒火冲胸,但,他忍住了。对方的话,再次使他震惊,父亲与“七星故人”是自己埋葬的,虽然面目不辨,但自己曾从那遗物证明了是父亲遗体,服饰身材,也丝毫无诈,“过路人”的主人也曾令人传言,父亲死于“痛掸和尚”之手……
“妙手先生”一时倒愣住了。
徐文心中疑云大炽,莫非其中又有什么蹊跷不成?
这倒真是相当骇人听闻了。
“妙手先生”开了口,语调森冷:“区区不懂阁下在说什么?”
“你该懂的。”
“不懂。”
“老偷儿,真佛面前不烧假香,你坦白一点的好!”
“朋友太过于目中无人了……”
“这已算是看得起你。”
“哈哈哈哈,朋友,若是看不起老偷儿的话呢?”
“便不必这多废话。”
徐文有些忍不住,冷冷地接口道:“阁下何不出示来历身分?”
老秀才连目光都不曾转,根本不把徐文当回事,阴阴地道:“娃儿,没你的事。”
“何以见得?”
“咦!你还相当气盛,莫非你娃儿知道徐英风下落不成?”
“也许!”
老秀才陡地转向徐文,目中寒芒有如冷电,迫视着徐文道:“希望你不是信口开河!”
“徐文冷哼了一声道:“阁下别门缝里看人,现在,在下请教阁下来历?”
“老夫从来不示人来历。”
“那阁下就别希望得到答复。”
“你很狂傲?”
“随阁下如何去想。”
“老夫耐性有限?”
“在下也是一样。”
“妙手先生”接话道:“阁下怎么说死在开封道上的不是徐英风?”
这正是徐文心里想要问的,立即紧盯着老秀才,看他如何答复。
老秀才不假思索地道:“徐英风何由被杀?谁人目击?谁是凶手?以他的为人身手,江湖中有几个人能杀得了他?而况,他又会施毒!”
“朋友说的也是有理,但江湖中能人顶上有能人。”
“纵使如此,徐英风不致于连命都逃不了,以他的为人,他会先找退路……”
“朋友别忽略了他是在力拚对手,两败俱伤之后。”
“阁下不在现场吧?”
“不在。”
“传言岂足为凭。告诉你,老偷儿,死者是中毒而亡,身上无伤,面目是在断气之后被毁的,流血不多,皮肉创伤也异乎寻常,这种障服法瞒不了老夫……”
“妙手先生”骇然退了两步,栗声道:“朋友在场么?”
“事后赶到,但检视过尸体!”
徐文开始动摇了,如果真是如此,其中更大有文章,当然他祈望这是事实,他希望父亲仍在世间,这似乎是奇迹之中的奇迹……
于是,他又接转了话头:阁下似乎一直在跟踪徐堡主?”
“可以这么说!”
“目前生死不论,阁下要讨什么帐,说吧?”
“小子,你方才说知道他的下落?”
“是的,在下知道他已被害,在下亲手埋葬了他,同样查视过遗物,证明死者的身分无诈。”
你没想到是徐英风故弄玄虚,瞒九家耳目?”
“这些在下没有理由去想。”
老秀才一挥手,道:“去你的,站远些,这事你无须插口!”
徐文傲性大发,重重地一哼道:“在下非插手不可!”
老秀才声如利刃般地道:“小子,老夫不想杀你?”
“你配吗?”
老秀才似乎不屑答理徐文,转向“妙手先生”道:“老偷儿,怎么说?”
“妙手先生”两手一摊,道:“区区无话可说。”
徐文冷厉地道:“阁下认为在下不值一顾么?”
老秀才陡地侧身,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在下再说一遍,阁下报出来历身分!”
“如果老夫说不呢?”
“那阁下就别打算离开了。”
“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无妨试试看!”
“你是老偷儿传人?”
“这阁下管不着。”
“你真是找死?”
“何不出手试试?”
“你迫老夫杀你,也是无法!”
话声中,伸手朝徐文当胸抓去,这一抓之势,玄奇得令人咋舌。
徐文冷哼一声,倏出左手。切向对方抓来手腕……
老秀才惊呼一声:“毒手。”松手连连后退,老脸全变了色。
徐文冷冷地注视着对方,但对方并不如预期那样倒下,仅口微露痛苦之色。
又是一个不怕“毒手”的人?
老秀才栗声道:“你是‘地狱书生’?”
“一点不错。”
“可是你不似外传的形貌……嗯!与老偷地在一道,自非本来面目……”
只说这几句话的时间,老秀才额上已布满了汗珠,如果他是以内力护心阻毒,那他的内功之纯,便相当骇人了。
“阁下内力修为惊人,但并不能解除此毒,至多,多延片刻生命。”
“嗯!好!小子,老夫想不到会栽在你毒手之下,这是命吧!”
“阁下不认命么?”
“如果老夫早知你是‘地狱书生’,你没有施展“毒手”的余地!”
“也许,但太晚了,阁下还是认命吧。”
“妙手先生”突地大声道:“给他解药!”
徐文愕然道:“为什么?”
“妙手先生”沉重地道:“孩子,给他!”
徐文心念一转,“妙手先生”也许另有用意,随即半声不吭地取出一粒解药,送了过去。老秀才接了过来,迫不及待地纳入口中,痛苦的神情顿消,一跺脚道:“后会有期!”
转身疾掠而离,快得令人眼花,实在不弱于“妙手先生”。
徐文困惑地道:“为什么要给他解药?”
“老夫……疑心他是一个人!”
“谁?”
“蓝少臣!”
“蓝少臣何许人物?”
“你舅父!”
徐文一震,道:“晚辈舅父么?”
“是的。”
“前辈不能确定么?”
“不能,老夫没见过他的面。”
“为什么会怀疑他是晚辈舅父?”
“当初,令堂蓝玉珍下嫁你父亲时,你舅父蓝少臣坚决反对,兄妹因此而反目,你舅父盛怒之下,把你母亲逐出家门,并声言有一天要找你父亲算帐……”
徐文好奇之念大起,这是自己家世,而自己毫无所知,急着道:“他为何反对?”
“因你父当时已与你大母‘空谷兰’结婚,你母亲是偏房……”
“哦!如此说来,当初家母对先父用情很深?”
“可能是。”
“前辈因此而疑心……”
“是的。第一,他说要算帐,但又不肯道出来历。第二,你父亲的另一面目锦饱蒙面,江湖中极少人知,而他知道。第三,他的身法奇快,这是早年你父亲透露的,你舅父蓝少臣的专长。”
“噢!前辈为什么刚才不问问?”
“如果不是呢?目前仇家不少,一个不慎,后患无穷,他即已出江湖,将来仍有机会查证,不必急在一时。”
徐文点了点头,神色一紧,道:“家父难道真有不死的可能么?”
“妙手先生”反问道:“你认为有这可能么?”
“如果照那老秀士所说,非常可能。第一,父亲是‘毒道’名手,不可能中毒而死。第二,既与‘七星故人’拚战而两败俱伤,何以没有伤痕?第三,死者死后才被毁容,当然内中有文章……”
“那你认为你父亲故弄玄虚?”
徐文默然,他固然希望奇迹出现,死的不是父亲,但又感到羞耻,因为这种事非正道武士所当为。
“妙手先生”似已不愿深谈下去,背上药箱,拿起串铃,道:“老夫该走了,再见!”
说完,扬长而去。
徐文在半天时间里,得悉了许多自已闻所未闻的家庭秘辛,而这些秘辛一再地证明父亲为人的乖谬,这使他十分痛苦。
父亲如果不死,“痛禅和尚”是凶手之说从何说起?“痛禅和尚”不会施毒,也不可能事后毁尸?可惜自己收尸之时,没有想到这些,如果稍加注意,今天那可能是舅父的老秀才所提各点,当可立辨真伪。
这些不断变幻,似是而非的错综情况,对他复仇的决心,是一种挫伤,使他感到有些无所适从,而父亲生前的为人,也使他无法理直气壮地索仇。
他无法理清这堆乱麻,越理似乎越乱。
现在他感觉到是有赴开封的必要了,蒋尉民可算目前唯一可与商量的人,不借重他的力量,而只与参详复仇之计,是正确的,这建议本是他所提……
心念即决,转头向南召城回奔。
入西门,他不由自主地又走向那座别墅,他想,如果“二胡子”为仇家收用,不可能仅他一人在别墅中,也许有蛛丝马迹可寻,设使因此而获得线索,当可免了许多周折。他念念不忘的,是母亲的安全与下落。
于是,他从侧方越屋,重进别墅。
越跨院,入前庭,“二胡子”的尸体仍在。
他困惑了,难道整座别墅之中,仅“二胡子”一人?那“二胡子”谋算自己,是早经对方安排了的,决非临时授意的了?
“二胡子”是“七星堡”老家人,竟然甘心附仇,谋害少主人,实在令人莫测?
锦饱蒙面人、“七星故人”,继之以陌生汉子,迭下杀手,再加上“二胡子”,证明对方是要安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已,为什么?
“妙手先生”分明已知内情,他为什么作神秘,非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