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不中人,差一片豆腐那么厚的地方,还是给避开了,啧啧!知道的人道你们是生死相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早已演练上百千次了。要不,怎么就那么巧?”
柳儿道:“你便将账结一结,被这野丫头一搅,让我一顿饭都吃得不安份。”
伙计道:“这桌、椅、碗、蝶……”
柳儿道:“这情形你也是看到的,我只出一半!”
伙计的脸一下子便苦了,可怜兮兮地道:“另一半就没指望了。”
红儿插嘴道:“莫非他们竟猖狂至此?连损物赔偿之理也不知。”
伙计苦着脸道:“问天教的人说一,别的人敢说二吗?如此一闹,他们不来找小店晦气,便已是阿弥陀佛了。”
说到这儿,红儿、柳儿、欧阳之乎三人面色一变,相顾失色!他们没想到会在此遇上问天教的人。
欧阳之乎沉声道:“你说他们是问天教的人?问天教在哪个方向?”
店小二吃惊更甚,他一边抹着桌子一边道:“咦?你们竟连问天教也不知?难怪方才敢对问天教教主丰甲星之女出言顶撞了。”
欧阳之乎三人又是一惊,这才想起方才那男子手持的正是短戈,看来他们三兄妹便是丰酒、丰醉、丰傲雪了。
伙计接着道:“问天教自是往西了,在淮南府与金州之间。问天教教坛方圆十里,谁也不愿靠近。连鸟儿飞过那儿,也得打个拐,绕过去。你们三位便也不要逞能了,也打个拐,从别的路径走吧。”
说到这儿,他有点担心柳儿会发怒,便偷眼望去。这一望,把他吓了一跳,因为柳儿竟已不在了!
岂只柳儿,连红儿、欧阳之乎全不见了踪影!伙计一下子慌了手脚,大叫:“账还没结呢,人便溜了么?喂……可恶,他奶奶的……”
低头一看,却有一锭大纹银!
伙计一下子眉开眼笑了,想了想,张开嘴,用力一咬,便咬下来一小块,乐颠颠地揣入怀中!他的眼中,却有一丝阴阴的笑意。
此时,西去的路上,已有一辆马车在奔驶,马车上自是柳儿、红儿和欧阳之乎三人。
欧阳之乎口中叼着一根草茎,慢慢地咀嚼着,柳儿一把将草茎扯了下来,道:“我越看你越像一头牛。”
欧阳之乎苦笑了,他发觉一旦某个女人得到一个男人的承诺后,就会变得有些有恃无恐。
事实上,他所做的,算是有了承诺么?他倒觉得有些被霸王硬上弓的味道。
红儿忽然在前面幽幽地道:“若是香儿在,我们便不至于见了丰酒、丰醉三人却也不认识了。”她的声音有些哀婉。
欧阳之乎才知原来丰甲星这边是由香儿探得的情况。想到香儿,他心中也不由有些怆然。
从淮南府向西,一路看到的尽是芦苇塘,大大小小,星棋密布。
苇喳子已拥拥挤挤蹿得高过人头,比绿得深了,在风中浪一样地摇晃。苇喳子就成群结队而来,叽叽喳喳地叫着在苇浪上飘。
苇喳子是苇塘特有的鸟,此麻雀小些,浅灰色,喜欢叽叽嘎嘎叫个不停,人们又叫它“嘎嘎叽”。苇喳子的窝,就做在苇喳子上,自然,是高壮一些的苇喳子,先用苇叶把几根挨远的苇喳子缠到一起,在苇喳子交叉的地方,铺些柔软的草、鸟毛,苇喳子就有一个家了,在那个家中生蛋、孵雏。
柳儿几个皆是生在北方,长在北方,不用说这绿得深,绿得静的苇海会让他们心动不已,便是那些“叽叽喳喳”叫唤的喳子,也足以让他们三人看得痴痴傻傻了。
柳儿坐在马车前,一心一意地数着苇喳子:“一只、二只……十九……九十七……呀,不对,不对,那只我方才已数过了……咦?我数到多少了呢?”
红儿忍不住笑骂道:“柳儿,你这么数来数去,为何总把那只绿色的鸟给疏忽了?”
柳儿奇道:“有一只是绿色的?怎么我见到的全是浅灰色的?红儿姐,你快些指给我看看。”
红儿从后面爬到柳儿身边,伸出一只手指,道:“那只绿色的鸟儿叫得可欢了,它便在那儿……那儿……这儿!”
红儿的手指在前面这么晃悠了一圈后,落在了柳儿的身上!
柳儿这才明白是红儿在笑自己叽叽喳喳像只鸟儿,不由“扑哧”一笑,转过身来,突然把双手伸到红儿腋下,挠她痒处,红儿一下子便瘫软了,大叫道:“不……别……柳儿饶了我……咯咯咯……好柳儿,我……气岔……岔了……”到后来,她已是笑得眼泪汪汪了。
柳儿这才罢手。
马车便这么不疾不徐地驶着,苇喳子也在路两侧起起落落,初始的新鲜感已过去,三个人都渐渐地沉默了下来。
马蹄声“得得”,除此之外,便只剩鸟鸣与风声了,一切沉寂得让他们几乎忘了自己这么风尘仆仆西行之目的。
倏地,一声清脆的响音传入三人耳中,听起来,很像是落棋之声,“啪”地那么一下,很清脆。
在这样的野外,怎会有人对弈?三个人都怀疑自己的听觉有了问题,心道:“也许太紧张了吧。”
很快,又是“啪”的一声,这次的声响比上次更响了,三人都已听清,这的的确确是落子声,而且大概棋子是玉制的,其声方会如此清脆悦耳。
是什么人?会有如此闲情雅趣在这野外弈棋呢?
三人都已觉察出异乎寻常之处,不由都面色一紧,准备随时应付意外情形。
现在是红儿驾着车,她似乎已感到空气中有一种不安的气氛在飘荡,丝丝缕缕。
然后,她便看到了远处的三个小黑点。
渐行渐近,三个小黑点已成了三个模糊的身影,渐渐地,已可以看清三个人皆是老叟。
当红儿在离三位老叟尚有十几丈远之时,她将马车停住了,车身一震,戛然而止。
她已看清,十几丈远之处,有二位老叟正在对弈,另一个则在一旁观望。
对弈的两人中左边那位身高如竹,细细瘦瘦,一身绿衫在他身上飘飘荡荡,似乎在衣衫底下,全然无物,在他的脸上,几乎找不到一块肉,骨胳突兀着,让人担心他的脸部骨骼会撑破皮肤而出。
大概他正处于劣势,所以一对倒丧眉几乎已倒作一堆了。
与他对弈的那人则是一脸富态,天庭饱满发亮,脸庞方方正正,模样长得慈眉善目。
奇异的是他的一身衣衫,在白色的颜色上,有一片片精亮眩目的金黄色的梅花状饰物,不知是何物制成,薄如纸帛,镶于衣衫之上,其数少说得有二三百枚,他正一脸得意地坐着,用一种胜者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对方。
一旁观望的老叟则一脸鹤皮,干枯生涩,一头乱发,蓬张如针如草。
他们三人便那么横在路中,似乎已将此地作为他们的庭园了,那么的泰然。
第十九章 寒天三友
第十九章 寒天三友
欧阳之乎与柳儿跃下马车,他们已看出来者不善。
但他们一行的目的是为丰甲星而来,并不希望招惹其他麻烦,如是能避免的冲突,他们都将尽量回避,以免节外生枝。
欧阳之乎上前几步,朗声道:“三位前辈,打搅了,在下想向三位借一步路。”
细长如竹之老叟先抬起头来,望了望欧阳之乎,又望了望柳儿、红儿,转身对观望的那位老叟道:“便是这三人吧?我看他们一男二女,定是错不了。”
脸干如鹤皮之老叟点了点头,嘶声道:“你们来得倒挺快,我们一局尚未弈完。也好,免得我们等得不耐烦。”
欧阳之乎道:“几位前辈为何等我们三位?”
一脸富态之人嗡声道:“你对我们徒儿无礼,便是对我们‘寒天三友’无礼,所以你们必须有个交待,自废武功亦可,自断一臂也可。我们如此待你们,已是仁至义尽了。”
他让别人自废武功,自断手臂,却道自己是仁至义尽,也算飞扬跋扈到家了。
欧阳之乎听他们自称是“寒天三友”,便暗道:“莫非他们便是丰傲雪的师父?看丰傲雪的武功,便可知她师父的武功大概也是高明得紧了。”
他不怒反笑道:“教不严,师之惰。我看你们的徒儿没多少斤两,却目空一切,便替你们教训了一番,没有功劳,也算有苦劳,三位怎的如此不识好人心?”
细长如竹之人闻言不禁脖然大怒道:“乳臭未干的小儿口气倒大得能吹倒一头牛!已经有三十几年没人敢对我苦竹如此说话了。”
“了”字未了,已有一道寒光自他腰间闪出,宛如银蛇乍现,光亮夺目,一柄三尺长的银色软枪已赫然在手!
但见他手腕轻轻一颤,软枪便已在他手中蜿蜒抖动,发出如龙吟般的轻鸣声!
欧阳之乎已看出苦竹的武功比丰傲雪的武功高明多了,丰傲雪顶多只及其十之二三而已。
只听得苦竹冷哼一声,道:“小子,老夫比你年岁大些,便让四招,免得你说我是以大欺小。”
欧阳之乎缓缓地抽出那把朴素已极的刀,斜斜指于地上,道:“这又不是请客吃饭,你何必如此客气?让了我四招,你早已躺下了,那又何苦来哉?”
苦竹道:“好,好!既然你急着送死,老夫也就成全了你,可别死了才啮牙咧嘴!”
言罢,他面容一肃,单手持枪,枪尖斜斜指天,脚成不丁不八之势,目不瞬眨地看着欧阳之乎,他那细瘦如竹的身子,也在这一瞬间,绷得笔直,身上宽大的衣衫无风自鼓,猎猎飞扬,空气中突然有了一片肃杀之气,无数只苇喳子尖叫着向苇海深处飞去!
欧阳之乎手中之刀半环半搂,静静地斜在胸前,刀很沉默,它就那么一声不响地蛰伏着,其实一种跃跃欲飞之情已贯入刀身,它以冰凉刺骨的刀气在刺激着主人的神经。
欧阳之乎比他的刀更沉默,他的眼睛已慢慢地眯了起来,似乎是对有点灿烂的阳光不适应。他所有的视线,已全部集中在苦竹的枪尖上,那个小小的枪尖上。
枪尖隐然泛着幽幽青青的寒光。
寒光闪在欧阳之乎的瞳孔中。他的瞳孔已收缩如一枚尖锐锋利的钉子,似乎要锥破一切。
柳儿、红儿不由相互紧紧地握着手,她们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杀气”,“杀气”便是一种可以深深地侵入你灵魂的东西,它可以让你感受无刃而锐的境界。
欧阳之乎瞳孔中倒映出来的寒光倏地一闪,他的身子便在这一闪之后,如鹰隼般飘然而起。
苦竹老叟手中银枪划出一道银色长虹,然后,银色弧线横空弥漫开来,幻成铺天盖地的一片,仿佛不分先后,不分方位,以令人目眩神迷的迅速,疾若狂风暴雨般一口气全面递出,如大海狂涛,声势惊魂夺魄。
欧阳之乎的身形便在这片狂涛中飘荡,似乎全无重量。
苦竹的银枪竟可弯曲如弓,如此一来,它的招式便更是诡秘异常。点、曲、托,无一不是有守有攻,迅捷凌厉异常。
欧阳之乎攻少守多,他的身影几乎要被枪影所淹没。好几次,他似乎已被逼得无闪避招架之可能,却总是在那么瞬息之间,让他从匪夷所思的角度堪堪避过,把红儿惊出一身冷汗。
柳儿暗道:“莫非欧阳大哥说他已恢复八九成功力,只是为了安慰我们而已?”心中不由也有些忐忑不安。
蓦地!
一声尖锐至极的锐啸起处,苦竹的银枪已如毒蛇般狂吐而出,如长虹般自斜里飞出,直捣欧阳之乎前胸,枪头颤晃不定,幻成无数闪烁莫测之枪影,已将欧阳之乎的前胸一十二处重穴包括在内。
欧阳之乎冷哼一声,一提真气,反向倒退,身形如轻燕洒然飘升数丈,
便在他身形掠空之际,手中朴刀已倏然暴出,电闪而扫,迅如奔雷般向狂点的枪尖迎去。
一阵乱雨般的金铁交击之声响起,其声极为清脆。
响声过后,苦竹的银枪便突然向后疾然弹回,其速竟远逾方才攻出之时,反向苦竹的前额撞来!苦竹大吃一惊,情急之下,身子顺势倒卷,这才卸去银枪反弹之力。
正当苦竹身形甫定时,欧阳之乎已凌空掠下,长刀在前,蛰伏而不吐,便那么蓄势而出。
苦竹的脸色一变,似乎有些惊恐,他的银枪绕身盘旋,寒芒闪耀晃动,幻成一幅迷乱而奇异的光影,似乎苦竹的身影,已隐于一道道圆弧形的枪影之中。
便在此时,欧阳之乎的长刀划空而过,无任何变化地向苦竹左臂砍来!
他的招式太过普通了,就在那么自上而下,斜劈苦竹。只是,他如此一劈时,肘部略略有些内收外翻。而按理说,划出如此迅疾之刀,应是全力以赴,手臂全张,方会又疾又猛。如此内收肘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