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两个时辰可活,记着: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之日,大爷对你算是格外慈悲,破例告诉你,如果来生要想报仇的话,可到关外雾露山,找阴手索命金大光金大爷,免得你年纪轻轻,死不瞑目……”
忽听背后一个低朗的声音道:
“不见得如你说的那样严重罢?”
声音低朗清晰,宛如紧贴身后,附耳轻语。
阴手索命金大光大吃一惊,身子一伏,猛然向前滑出七尺,全身急转,左掌蓄力,右手木尺已紧护胸前。
这才看清在两丈以外雪地之上,站立着一个身着宝蓝长衫,身材瘦长,俊拔英挺洒脱的少年,年纪比较适才与自己交手之少年还要稍轻,究竟人家何时来到身后,全丝毫不知,只看那付优闲飘逸的神态,已知来者不善了。
金大光心中不觉暗自吃惊,但表面上仍阴冷的道:
“小辈,大爷做事一向不容外人插手,我看你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寻来,不过,今天大爷还另有他事,你如能知机早走,大爷姑且放你一命,也算是你三代高香祖上有德哩。”
说罢,双目阴冷的盯着来人,一瞬不瞬。
其实这是金大光虚心之词,自他下山入关以来,甚是伤人无算,但在穆家峪突围逃走,泥沟镇碎招断衫,少林寺中掌负伤,更被一使用弹弓之人,两次惊走,连对方人影儿都未见到,其狂傲之气,已被杀去大半。适才一见对方憎态与来时日的快速轻灵,及何时来到背后,以自己的功力,竟未察觉,深虑此人即为使用弹弓之人,故先出言恫吓,以作试探。
来人正是吴湘,只见他轻声一笑道:
“即来之则安之,那有不先交待,即撒手而去之理?不过在下还要请教明白,阁下是否为近月以来,在这豫境之内,连以阴掌重手伤害武林间三十余条人命之人?”阴手索命金大光怒声道:
“是又怎么样?”
吴湘一笑道:
“如果是么……”
接着,双目精光暴射,暴喝一声,道:
“先验明正身,冉名正典刑。”
同时之间身形向前一飘,暗蓄真力,对金大光拍出两掌。
阴手索命金大光突觉一股大力,巨重如山,直向面前倾压而至,当即急抖木尺,左手全力连续拍出五掌,一声大震,金大光当被震退八步,始行立稳,双腿膝盖以下,均已深陷泥雪之中。
金大光沉喝一声,身形由雪之中急拔而起,带起一片黑影,疾向吴湘猛扑而上,一口气连攻九招,在第九招上,金大光木尺稍为一滞,吴湘紧握时机,连续三式,将对方迫出三步,并乘对方后退无力兼顾之时,左掌急出,拍向对方右肩,右手如钩,猛向木尺抓去。金大光沉吼一声,撤身暴退,木尺虽未被吴湘抓住,但右肩窝仍被吴湘学力扫中,斜斜击出约有一丈,为状狼狈不堪!
吴湘此次是决心为武体除害,一上手,即用辣招,毫不留情,岂知阴手索命金大光情残心刁,从一出手即落下风,而自己苦心所练之阴毒之掌力,对待此人,竟然丝毫未发生作用,即深知今日绝难讨到好处,于是,在被吴湘出掌击出之际,仅只运功护身,并未运功抵抗,心中早已作好准备,双足甫一落地,猛又向后倒纵而起,全身在空中一拧,已经飘出四丈,接着,几个起落,已至十余丈之外,随即向正南方向疾纵而去。口中并且喊道:
“大爷今日有事,不能奉陪……。”
声音渐远。
吴湘轻笑一声,急掠而起,口中同时喝道:
“金朋友,豫境武林三十条命案,尚未交待清楚,你就想走吗?”
正在此时,吴湘突然听到负伤在雪地中的少年,痛苦的发出一声呻吟,乃透行停身止步,心想:
“还是先救人要紧。”
在此顷刻之间,吴湘再向前一瞥金大光,已经只剩一个黑点,迅捷的消失在夜色茫茫之中。
吴湘回身行至少年近前,俯首一看,见这少年双眉紧锁,面色黄中带青,两手紧紧握着插在雪地之内的万字夺,全身不停的微微颤抖,看去似是痛苦至极!
吴湘顺手一摸少年前额,一阵奇寒,沿臂而上,不觉眉头一皱,心想:
“这颇阴掌确实狠毒异常,再迟恐怕来不及了?”
想着,便一步跨至少年,身后,即时盘膝坐在雪地之上,澄心静虑,将他在泰山后顶,随紫拐老人十年苦心所练的三重真气,运至全身,所贯右臂,左手一掀少年短衣后襟,同时右掌一舒,紧紧贴在少年后心。
短装少年所受之阴掌寒毒,此时已经攻布全身,四肢全已麻,仅凭一口气护住心窝,保持着心地间之一丝温暖,最多亦不过还能支持大半个时辰。
这时,少年突觉背上一热,一股祥和之气,直由后心贯入,渐渐遍布全身,分达四肢,此气所到之.顿觉舒泰无比。
少年面色,亦由青转白,由白变红,一个时辰之后,吴湘与少年二人,全是满头热汗,汗出如浆。吴湘轻轻收回右掌,两人又各自行功,默坐多半个时辰,吴湘才一跃而起,轻轻吁了口气。
又过了半个时辰,少年暗中运气一诚,觉得掌毒尽除,功力已复,只胸口之间,仍觉有点忧闷,立身一起,突龙胸口一涌,即时喷出一口紫血,血洒五尺,滴在雪地之上,虽是夜晚,仍然分外鲜明,少年当即一惊,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
“这就好了。”
少年立即转身一看之下,更是惊得呆在当地。
只见一个身著宝蓝长衫,瘦长俊拔,英挺洒脱的少年,含笑卓立面前,看年纪,似乎较自己还要年轻些,不由心中忖道:
“救我掌毒之人,即是当今一流高手,亦所难能,此人年事如此之轻,难道……。”
思忖之间,双目即向四击环视一遍,但是再无其他之人。正在疑虑之时,少年心中一动,脑际电光石火一闪,突然长长一说,道:
“尊驾可是吴湘吴兄么?”
此是,所感到惊奇的,不是少年,而又轮到吴湘了。
吴湘闻言一怔,旋即谦虚的道:
“不知在下曾于何处与兄台谋面,确已记忆不清,务请谅有在下疏忽才好。”
少年一笑,道:
“吴兄可认识朱翰师兄?”
吴湘肃然道:
“朱大哥为小弟拜兄,他近来可好?”
少年这才说出名叫杜福全,为隆平名武师万字夺杜春风之子,两月之前,乃父接到密云穆家峪子母锏穆端阳专人传书,告知穆家峪事件,并筵清武林同道主持正义,协力惩凶,接着,朱翰又是奉铁胆惊魂诸葛远之命,亲赴隆平禀知乃父,准备合手对付绥外八魔与南天二鹤。关于朱翰在汉河度中与蒙阴寨赴约之一切经过,得述说极为祥细。最后,并说程公哲师叔之女程玉芝,已由诺葛远师伯亲自送往大茂山苦修庵,妙玄大师门习艺。
福全此次来至豫境,系在朱翰离开隆平之后,奉父亲之命,呈书住在豫南神屋镇一位武林前辈金梭飞袖段坤。对这阴手索命金大光之狠毒凶残,在隆平之时,已由穆家峪方面传书及传书之人述说甚祥,复从朱翰口中得知在平原县曾见过此人,并于当夜叉至朱翰所居客店待名叫阵,后被一使用弹弓之人三弹惊走……
吴湘听杜福全说完之后,问道:
“杜兄可曾听大哥道及,那使用弹弓的,是一个如何摸样之人?”
杜福全答道:
“听朱师兄说,他与阴手索命金大光两人,连人家的人影儿都未见着。”
吴湘“哦”了一声,沉思半响,又道:
“杜兄怎样又会遇上这金大光?”
杜福全道:
“小弟来时,一入豫境,即复听到此人连续伤人之传闻消息,及到遇见金校飞袖段前辈时,亦承训示,多加留意。岂知于归途之中,也正是今日傍晚时分,行至这轩辕关前,恰巧遇上。”
这时,杜福全面色微愠的道:
“小弟由于风雪之后,又在傍晚时分,路上已无行人,乃放足疾行,打算早找宿头,谁知这厮竟尚在此闲荡,及至小弟发觉有人,便急忙收足,这厮乃好无来由的冷笑一声道:
“小子,你如此莽撞,是为谁奔丧?”
小弟闻言,不由火冒过项,立即停着这肠那付德性,再忖合着近日传说,当即猜个八成,乃暗中自行戒备,亦冷笑着说道:
“对面之人可是穆家峪漏网之鱼,平原县三弓丧胆,少林寺掌底游魂么?”
谁知这厮竟然亦有廉耻之心,在闻言后,脸色分外阴冷难堪,乃沉声说道:
“小子,这三场热闹,你是赶的那一场?”
说着,身子已向前欺近。
小弟由于事先有备,乃壮声道:
“小爷是场场不漏。”
同时之间,便一抢双夺,直扑而上,快攻紧打只不过三十余招,即行负伤,在负伤之后,只听他说道“什么雾露山阴手索命金大光……”
以后,再什么也不知道了,至于吴兄何时来到,这厮何时败走,小弟全然不知,今日之事,如非吴兄驾临,小弟必遭这厮毒手……”吴湘歉然一笑,道:
“杜兄中掌负伤之际,愚弟正在五十丈之外,及至赶到适值这厮正在背述家谱,所听到的,亦与柱兄相差无多。”
接着,面色微整,又道:
“这厮积恶太多,愚弟已经在这豫境之内,迫寻二十余日,始终未能寻着,在这风雪之日,昏时大半又是无什希望,突然遥见两条人影在闪动,乃急驰而来,正巧赶上杜兄中掌负伤。愚弟本已打定王意,一经遇到此人,必尺全力设法翦除,以为武林之间除一祸害,那知这颜非但功力不弱,奸滑狡刁亦是超人一等,交手适才两个照面,而已被他乘机溜走,如非虑及杖兄伤势变化,愚弟绝不轻易放过哩。”
杜福全又是一揖,感愧的道:
“如此小弟更不加不安了。”此时,已过子夜,雪夜更深了,分外寒冷,自杜,金二人交才,吴湘赶至起始,至社吴二人谈至此时为止,已逾三个时辰,吴湘目光左右一扫,又仰窜一下天色,便道:
“时候已经不早,杜兄重伤初愈,不宜过度舜顿,清早些觅地休憩才好。”
接着又道:
“愚弟尚韦琐事待办,打算就此告辞。”
杜福全闻言一怔,恋恋不舍的说道:
“小弟冒昧多问一句,在这漏夜寒宵,不知吴兄尚有何等紧要之事,小弟实对吴兄想响往已久,深愿能得多行盘桓些时,藉请教益。”
吴湘略带歉意的一笑,说道:
“金大光去后不久,料想他行尚未远,弟想追他一程。碰碰运气,否则,不知多少武林朋友又将遭殃呢。”
杜福全肃然说道:
“吴兄侠风义胆,小弟自愧不如,为着除害武林,小弟自不敢再加强留。”
说罢,即是一揖。
吴湘道:
“咱们知己,不必客套,后会有期,杜兄回府之后,务请先代弟向杜师叔问安,说吴湘改日定当专程登府聆训。”
随着,身子一拔,倒纵而起,双足一点,带着一条灰线,直向正南方急射而去。
杜福全微一摇头,暗赞一声,转过身来,在寒风雪夜之中,独自一人向轩辕关行去。
再说吴湘如何会在此时此刻出现。
原来他与漆王燕在红花镇外分手之后,这少年人由于是初次陷于爱的漩涡,尝着爱的滋味,同时亦饮着了爱的苦汁。别了漆玉燕向前一阵奔。一觉着好似丢失了一样东西,但是经过仔细检视之后,又查个出是丢失的何项物品。如此偶然若失,始终思索不出一个真正道理来。
于是在彭城左近逗留经月,这想藉着这附近的名山古城及大小名胜,来填补心中空虚。
奇怪的是有一个熟识少女的倩影,不时在自己脑际出现,这才恍然大悟,找出了自己月来失神的主要原因,乃不由自嘲的一笑。
这时,阴手索命金大光正在豫境之内闹得天翻地覆,掀起武林间轩然大波,吴湘站在侠义的立场,乃立意要会一会这传说中心黑手辣的中年儒生,经过二十余日的追寻,终无头绪,最后乃打定主意,由东而西,且行且访,一面正合自己西行路径,一面并可藉机探访,万一再无着落、只有以后再说了。那知无巧不成,得在轩辕关前碰个正着。
吴湘与杜福全分别之后,一路奔驰,留神查视,但见一片银白,举目无际,半夜疾行,未见半个人影。
天近黎明,已经行人伏牛山区,山影高踞浅卧银峰交错,又是一番不同景色,吴湘此时正驻足在一座矮峰之上,空际无云,天色已经由阴转晴,居高远望,心神惧爽。
吴湘正在观赏雪景之际,突听隔峰传来一声嘻笑,当即拔身而起,几个起落,人已立在另一座峰头上,目光一亮,眼前又现出一付山居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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