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不能认为自己要做的事是错的。
所以,伊世静败了。
败在他明明看着卓夫人做一件“犯罪”的事,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更难堪的是,董断红还留下姜孙牙和夏三脚的命。
这可是人情一大个。
伊世静还能怎样?
董断红终于睁开了眼,笑道:“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从头到尾我都不出面?”
因为他也是男人,对出浴图有所戒心的男人。
卓夫人更明白一点是,伊世静的自信。
不,已经有点骄傲的自信。
伊大捕头必定认为只有董断红才配他出手。
所以只要董断红不出面,自己一切的行动就可以很顺利的进行。
董断红曾经告诉过她一句话:“作案,真正的作案,只在于达到目的,不在于是不是自己动手去做。”
现在,她完全明白了这句话。
“我们现在要去那里?”卓夫人问着。
“你猜呢?”董断红的语气已经不止将她看成是他的女人。
而是一个伙伴。
一个亲密的伙伴。
“去见柏青天。”卓夫人笑了,道:“是不是?”
囗囗斋堂镇距离妙峰山只有三天的路程“四月二十二”柏青天看着东来晨曦,笑了道:
“董断红应该今天入镇……”
“为什么?”问话的是一名二十五、六的年轻人,满身肌肉似豹,一袭短袄透露出强悍的气机。
“五月初一他到妙峰山下……”柏青天沉沉道着:“在这里作案最少要五天。”
所以,二十二号入镇,五天以后二十七号出往北上。
三天后,也就是五月初一到妙峰山。
因为,那里会有一个人在等他。
一个董断红认为真正的对手。
柏青天正站在池子旁,一夏池水映着他这张国字脸。
已是四旬近五的年岁,正是男人智慧和体力融合在最成熟的时侯。
小飘的黑须在一身淡蓝的绸袍上扬着。
凤鸾目精光透水,沉甸甸的气势有如一座深不可测的高山。
你绝对不会以为他是个捕头。
不会!
你只会以为他是个王公贵族。
事实上柏青天正是王爷之后,受封为“千里侯”。
一个放弃王侯身份不要,而去当个捕头的人会是怎样的人?
长安城的太守尤楼满曾经酒后向好朋友们说道:“柏青天这个人很可怕,因为办案谁敢不卖面子?”
柏青天不是普通的捕头,而是王族身份的捕头。
所以他到了那里,那里的太守、总兵没一个怠慢。
像这种情况下,办起案来是不是简单多了?
柏青天看了一晌儿的池水,这儿可是斋堂大镇总兵林国安的总兵府,这池子果然是够样儿。
一个总兵府的宅子弄得这般美仑美奂,不知道是不是盗用了军饷公款?
他徐徐回身,看着身后这名似豹的抱刀汉子一笑,道:“韦燕雪,去查查今天出入镇的人……”
“是!”
韦燕雪转身的时候,背后又传来柏青天轻轻笑着道:“董断红和卓夫人一定不会让你看出来……”
那么,去查镇口出入的人做什么?
韦燕雪立刻明白了该怎么做。
囗囗好大的布条。
布条立在镇门出入的一根竹竿上。
顶天的竹竿,垂下两丈许长的布条,显目的很。
有人挂了这布条,当然是有他的道理。
道理,在布条上面的字。
“欢迎董大先生与卓夫人驾临!”
布条下,有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抱刀的韦燕雪。
一辆通行车行的马车徐徐的由镇外进来,直接的踏到了韦燕云的旁边停下。
韦燕雪没动。
他忍住,忍住出刀的冲动。
“我来了!”车厢内,一个男人大笑着道:“承谢柏大捕头的布条?”
话毕,那一袭布条忽的断裂。
断裂数十的碎片,如雪。
如雪般的飞舞在四月二十二日的晨曦中。
韦燕雪不犹得泄气的看着马车扬长而去。
人家根本没有别的妆扮,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入镇。
而且,碎断的布条反开了自己一个玩笑。
但是,一切让韦燕雪最惊心的是,董断红是怎样的人?长什么样子?高矮胖瘦?
他不知道。
从他的面前经过,而且告诉你我是董断红。
韦燕雪却还是一点也不知道,跟在这刻以前一模一样,对董断红的了解,没有那么一点点。
囗囗“不!你还是从其中知道不少事情。”柏青天淡淡一笑着,道:“最少,你知道他的武学造诣比你高出一大截?”
韦燕雪的睑在刹时变了好几次。
他想到的是,如果稍早那一指功的气机不是碎断布条,而是攻击自己的结果是什么?
“第二,你听到他的声音。”柏青天淡淡一笑,道:“最重要的是,你知道他已经进入本镇城了是不是?”
韦燕雪忽然觉得学到的事情还真不少。
“可是,我还不晓得他的长相。”
他抬眉,却发觉柏青天轻笑的捡起一朵落花,凑在鼻子前缓缓的嗅着。
“清新的梗结处,还有树枝传过来的水液,所以它是刚刚被园丁剪下来不久。”
韦燕雪凝耳肃立在听着。
“如果我想知道这朵花,原来在枝上是长得什么样子,问谁呢?”
问曾经看过的人。
而站在三丈外正修剪的那个园丁,正是最近才看到的目击者。
韦燕雪的瞳子在发光,笑了道:“我记得那辆车子是通行车行的马车。”
所以,只要“请”那位车夫说一下车中人的长相,不是可以捏拿了个七、八分?
囗囗柏青天是“千里侯”。
韦燕雪是千里侯身旁重要的助手。
所以,韦燕雪很容易就“请”来了那位车夫。
车夫的名字叫王阿万,看起来是个很老实的人。
韦燕雪的设想也周到,约王阿万的地点是登云茶楼。
他的想法是,王阿万在这种地方此较轻松。
人的心情一轻松,自然而然可以想出多点的消息来。
“差不多是三十出头的年岁。”王阿万恭敬的坐在对面,声音还是有点颤抖,道:“满脸的胡髯,像极了开唐的髯客。”
这个叫王阿万的还蛮会叙说一个人的形状,道:“十根手指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的好手。”
他的解释是:“十根手指头都长着厚厚的老茧。”
韦燕雪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笑着道:“很好,体形如何?”
“六尺上下,差不多和公子爷一般高。”王阿万翻着眼边想边道,心情好像轻松了不少:“呃!好阔的肩头和胸膛,像是一头牛似的……不,当他向你压近的时候,像是一座山岳盖过来。”
韦燕雪双目一闪,嘿道:“你总共替他赶了几天的马车?”
“回公子爷的话,四天。”
“四天?”韦燕雪笑了,道:“从照岭城到斋堂大镇,不过是两天的车程已足够有余?”
“是那位董爷要小的慢走。”说到了这里,王阿万才喝下第一口茶,嘘出一口气道:
“而且他和那个女人一道儿,还上长城去游览了一天才回来……”
原来中途还打了个折,到长城看塞外风光去了。
好逍遥的董断红。
韦燕雪却不相信董断红单纯的带卓夫人只是去塞外骑骑马,晃眼一天大漠的风光就回来。
这中间做了什么?
韦燕雪不知道,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在那两天所做的事一定是为了在斋堂大镇里作案。
“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韦燕雪的双目发光,道:“这四天内你听到、看到什么此较特别的事没有?”
这个问题可够王阿万前前后后翻着眼皮子想半天。
终于,他才点点头道:“不知道这件事算不算?”
“什么?”
“有关斋堂大镇总兵府内有一座云玉观音……”王阿万吞吞吐吐的道:“他…
…那位董爷曾经几次对同车的女人提起。”
囗囗“我们到斋堂大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那座云玉观音?”卓夫人支着头笑了道:“不是这么单纯吧?”
董断红淡淡的将目光由窗外收了回来,此刻他坐倚在窗槛上──老友客栈二楼的窗槛。
“你是从那一点来判断?”
“从那位叫王阿万的车夫最少听过两次这件事。”卓夫人笑起来的时候,似乎和十几天前在洛阳抱云斋内的闺房有点不同:“你怎么可能让他听到?”
董断红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窗外喃喃道:“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笑容和以前不一样?”
卓夫人没有回答,只是听。
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问那句:“那里不一样?”的傻问题的时候。
女人的撒娇和讨论事情时该有的严肃,她已经分得出来。
“因为你变得比较有智慧。”董断红看着顶上那片初夏的湛蓝天空,淡笑着:“而智慧是一个女人最迷人的地方。”
卓夫人站了起来,轻轻移动中将螓首靠在这个男人的肩头,呢喃道:“谢谢!”
现在,是她表现女人的时候。
每一种情绪,她已经和董断红契合的非常完美。
几乎她自己都认为是这个男人的一部份。
囗囗“董断红能活到今天,而且每年依旧做出这么多的大案子,绝对不是普通的人。”
柏青天笑了道:“像他这种人,怎么有可能让一个车夫听到有关云玉观音的事?”
韦燕雪脸色一寒;嘿道:“那么是那个车夫说谎?不然就是董断红假造目标,让我们侦测错方向?”
“车夫用不着说谎。”柏青天大笑道:“因为董断红是个大盗,天下独一无二的大盗。”
所以他不会用这种小角色常用的拐骗手法。
韦燕雪脸色一变,道:“这么说,他的目的真的是这座云玉观音,而透过车夫向我们宣战?”
云玉观音雪白如云,用一块安南的缅玉塑雕出来的。
摆在鲜红的绒布上,显目极了。
程长寿的额头却是涔涔渗着汗光。
柏青天看了一眼这位总兵,轻轻一笑道:“程总兵,这座云玉观音价值连城啊!”
他的意思是,一个总兵能花多少银子买下来?
“这……这是程某人的家传之宝。”程长寿嘿的干笑一声:“柏侯爷别多心了。”
“是吗?”柏青天还是在笑,眼瞳子里却是精芒闪动,道:“可惜我对古玩、玉器懂得一点。”
本来王公侯爵世家对这些东西向是有研究。
“这件云玉观音决计不会超过十五年……”柏青天冷冷一笑,脸沉赛霜道:“而且是出自飞狐匠人的手工。”
飞狐匠人据说自大漠来,是当时中原的三大名匠之一。十四年前,忽然间暴毙而死。
韦燕雪脱口道:“难怪其中有一天董断红上长城出塞漠?和这件事情有关……”
程长寿脸色更紧了,急急道:“柏侯爷,别想到别处去了,这……这真的是小的传家之物……”
柏青天淡淡一笑,双目闪着道:“飞狐匠人一生中,总共在中原雕出了八十二件作品为世人所珍藏。”
他一叹,声音好冷道:“但是,八十二件中绝对没有这件云玉观音。”
柏青天右手轻轻抚过这件软玉精品,“啧”的一声道:“我保证他的八十二件作品,绝对没有那一件比得上这座云玉观音万一。”
他的意思是,这座云玉观音是飞狐匠人最高的成就。
而且变成了遗作。
“是不是有人见物心喜谋财害命?”柏青天冷冷笑着:“十四年前你不正是负责安南的总兵?”柏青天的右手由云玉观音离开,轻轻一捻颔下黑须。
这是一种暗示。
韦燕雪立刻照这个暗示出刀。
刀,架在脖子上冰冰凉凉的,好寒!
“不关我的事。”程长寿像见鬼了般的叫起来,道:“这座云玉观音本来是县太爷伍拾枫的……”
囗囗夜,四月二十二,夏夜。
有风!
风轻轻吹动着罗帐,小飘中朦胧床上人影。
“已经一整天了,我们还不行动?”问的是女人的声音。
“不!时侯未到……”回答的是个豪朗的男人。
“是在等人,还是等一件事情的发生?”女人的声音像是在沉吟着:“那天你带我到塞外策马长驱,似乎完全就是为了玩耍而已?”
“不好吗?”男人大笑了起来,道:“策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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