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心沉吟一会,眼前又浮起姜六侠惟淬的容颜,他知道一个生龙活虎般的武林健手,变成举步维艰的病弱,那心情真够人受的,他这人城府极深,但是董家天生遗传下的侠义心胸和儿女情肠,却是深种在他身上,所谓湖山易改,秉性难移,他和丐帮交往,早已把丐帮十侠视作兄长一般。当下和声道:“齐公子,柔云剑客,在下有一位好朋友,他身受重伤,非灵药不足为功,。恳请相赐些许。”
正雄张口欲说,齐天心冷冷道:“阁下适才难道不在场内?”
董其心道:“在下也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只是……只是
齐天心把脸一仰,又露出那副天皇老子都不买帐的神色。董其心自幼便看不惯这阔小子那付副气,这时心中又感不满,齐天心脸色不变,缓缓道:“我再说一遍,要千年灵芝的,只要胜了在下一招半式,在下保证双手奉上。”
白翎冷冷道:“这个阁下恐怕也作不了主。”
齐天心只见王雄脸色通红,窘态毕露,知他定有困难之处,齐天心从来只要出手助人,都是送佛到底,当下冷冷道:“阁下难道不信?这千年灵芝虽是难求已极,但是想胜得在下,却也差不多困难。”
他出言太过狂妄。董其心不由轻轻哼了一声。齐天心以1道:“我知你不心服,你就进招吧!”
董其心在注视着他,齐天心全身布满真气斜脱董其心,他心中紧张,嘴角还挂着一丝不在乎的微笑,这公子哥儿,一生之中从来未受过挫折,虽知对方极强,可是自信必胜之心并未动摇。
董其心愈瞧对方愈是亲切,可是亲切中包含了一种漠意和敌意,他沉吟半天道:“好,你发招吧厂
齐天心双肩微动,扬身而起,双手连拂,就在这同时,董其心也飞身跃起,柔云剑客和白三侠只见两人在空中手足齐施,也看不清楚换了几招,只见两人一齐落地,神色凝重的相隔三步而立。
齐天心道:“好功夫,再接一招。”
他上去一步直欺近身,一招递出,尚未袭满,已然连换五式,直拂董其心五大穴道,董其心双手一封,飞快地也还了五六式,两人又各自退了一步。
白翎一生见过的大场面何止万千,可是对这种雷霆之势,变招之疾,莫说从未见过,便是目下看也未曾看得清楚。
齐天心唤目望着董其心,他心中狂跳不已,对方功力之强,实在还远在他意料之外,他连两招绝技,对方却轻松接过,而且在千钧一发中,还了两招。
两人凝神而立,四周静悄悄地,只听见风吹草动,小虫鸣叫,白翎自这小兄弟相识以来,都见他雍容自若,神气不动,就是强若那三个异服蛮子,也是挥手摧敌,丝毫不滞,此时见他立在黑暗之中,脸上虽则平静,可是双手却微微发颤。
两人又僵持了半刻,只见齐天心脸上渐渐酡红,董其心双目低垂,似乎入定一般,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小屋内一个少女的声音唤道:“雄哥哥,你在哪里?”
柔云剑客忙道:“萍妹,大哥就来啦!”
那少女的声音又道:“怎么这么黑,屋里的灯都灭了吗?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真睡得死了。”
董其心只觉那声音无限熟悉,他强敌在前,不假细思,那柔云剑客也不顾这紧张局面,他向齐天心歉然一笑,便跑了进去,那少女似乎害怕屋里黑暗,已迎面走了出来。董其心一瞧,心中不由一震忖道:“原来是小萍,雄哥哥,那柔云剑客就是他表兄阿雄,想不到数年不见,他也学了武功。”
童年的往事都浮上董其心的心头,小萍那蹦跳着的快乐小脸也回到了董其心的眼前,他不禁痴了。
那少女目光在董其心脸上一瞥,毫不留意地便对柔云剑客道:“这些都是谁?”
柔云剑客王雄柔声道:“是好朋友。”
那少女又道:“是你们武当派的吗?”
柔云剑客道:“不是!”
少女甚是天真,她不懂武功,丝毫未曾发觉齐天心和董其心正在以死相拼,她不断地问着,柔云剑客很耐烦地回答。董其心忖道:“昔日的朋友都大啦!小萍长得真是好看!”
他想到从前儿时趣事,小萍相待之情,心想这场架是打不成了,他几年行走江湖自思变颜定是大变,是以昔日最为相待的小女友都认不得自己,心内不觉甚是惆然。
他低声对齐天心道:“阁下好深功夫,在下不是对手。”
他说完便和白翎走了,他长长吁了口气道:“真是好险!”
白翎道:“我瞧那姓齐的未必能挡住小兄弟一击。”
董其心默然,半晌道:“那未必。”心中却导思道:“我如发出那震天三式,只怕是两败之局,那姓齐的一定也有不可抗拒的看家本事。”
齐天心见董其心和白翎走得远了,他心中却暗暗道:“我如发出那招,那小子只怕要命丧当场,可是那小子虽是阴阳怪气,偏他长得一副好相貌,我却不愿伤他。”
那柔云剑客王雄向他称谢不已,他邀齐天心入内,那少女奉上一杯茶,就坐在王雄身旁。
王雄道:“今日若非齐大侠仗义援救,小可只怕……”
他话尚未说完,齐天心伯道:“些许之劳何足挂齿,只是阁下身怀灵药已传遍江湖,还要多多小心才好。”
王雄满面羞涩低声道:“那灵芝玉液已被敝表妹服食,他受恶人相害,中毒失去记忆,小可这才不顾一切,违反了师门戒规,出手夺了这灵药。”
齐天心急问道:“这药有效吗?”
王雄道:“敝表妹已然痊愈,在下这就返回武当,向敝师请罪。”
那少女见两人说话,自己却听不见,她心中不悦,板着脸道:“阿雄哥,你们说什么,难道我不能听?”
王雄道:“小萍,你听不懂的。”
小萍道:“阿雄哥,你好聪明哟,我偏要听。”
王雄无奈,只好向齐天心苦笑一下,声音果然放高,齐天心平日何等高傲,此时不但不觉那少女刁蛮无理,反觉她甚是天真可爱,他心内忖道:“如果那姓在的少女,和她一样天真,那可有多好!”
他想到姓在的少女不知芳踪何处,不觉大感意兴阑珊,柔云剑客道:“齐大侠,那适才与白三侠一道来的少年,身法颇似少林嫡传。”
齐天心摇摇头道:“他功夫极杂,却是又精,我也瞧不出他的门路。素闻资派门现森严,你此去请罪,可有困难?”
王雄默然,小萍插口道:“少林厉害还是武当厉害?”
王雄又密室传音方法道:“小可拼着性命不要,也不能让这表妹受屈。只是愧对子母金刀孙老镖头,他一家大小几十口,唉!只怕永无宁口了。”
齐天心道:“这千年灵芝当真世上再难买求?”
王雄道:“洛阳首富林百万,家中遍藏天下奇珍异宝,听说他在年前也买进一只成形灵芝,不知他服用没有,再说这娃林的兄长是朝廷命史,上次我救我这表妹时,已是费了千辛万苦,几乎被护院武士所伤,唉!就是他收藏了灵芝,也是枉然。”
齐天心也不由大为着急,他只道世上无难事,论钱他可以挥之若沙,论力,他可以遏行天下无敌,他心想王雄此对孙帆扬太过意不去,是以也心焦不已。
王雄道:“那北五省名捕顾绍文也非好惹,他找不出这贡物,定然逼迫孙帆杨,孙帆扬最好面子,定然倾家荡产也要向林百万购买,只便宜了这为富不仁的坏蛋。唉!小可与孙老镖头这根梁子是架定了。”
齐天心心意一动,只听得两眼放光,他急问道:“那姓林的商人肯出卖吗?”
王雄道:“此人贪图利益,虽是富可敌国,但天性吝啬,只要他未脱手或是服用,出价高过他买进的数倍,定可诱他脱手。”
齐天心点点头不语。王雄道:“只是小可哪有这许多钱,就是孙镖头,虽说多年行镖,场面撑得大,但镖行开销何等巨大,一时之间,哪里凑得出这许多银子。”
齐天心道:“让在下想想办法。”
他说完起身便走。王雄感激得两眼发酸,只觉热泪几乎夺眶而出,齐天心只是大步而去。
七步干戈第十四章 帆扬万里
第十四章 帆扬万里
洛阳的夜,静静地。由于柔云剑客的作案,的确使官场捕头军士们紧张起来,但百姓们坦坦然,因为他们知道这飞贼只光顾为富不仁的巨贾,或是暴政如刀的酷吏,是以颇为心安理得,在内心深处,还有一些沾沾自喜的感觉。
古老的城,古朴的民风,城东——
帆扬镖局门前两坐石狮盘踞着,这名满天下第一大镖局,气势端的不凡,门上横着四个大字“帆杨万里”,漆金闪闪,甚是辉煌,笔力如龙飞凤舞,显然是出于一代名家之手。
月色朦胧,镖局生意是一天到晚都不歇的,这时虽是夜深沉,门口的油灯仍是旺盛地燃烧着,当班的掌柜和伙计,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脸上且都有喜色。
忽然人影一闪,总镖头子母金刀孙帆扬端端立在门口,掌柜和伙计起身相迎,孙帆扬连忙摇手道:“快坐,坐坐,大伙儿辛苦了。”
掌柜道:“总镖头一年到头风尘仆仆,苦撑咱们这个镖局,我李掌柜每天只须坐在柜台之前几个时辰,不但养家活口绰绰有余,再过几年,便可成小康之家啦!总镖头,您待人真厚,我姓李的恨年轻时不学些本事,不能替您老分劳。”
他神色诚恳,脸上悚然动容,像是在发泄久藏于胸之言,孙帆扬哈哈一笑道:“李掌柜,人都说你罗嗦,看来当真不假,这镖局上下千余名好朋友都兢兢业业,才有今天局面,我姓孙的纵是千手万脚,也不能唱独角儿戏啦!”
李掌柜道:“话虽如此,但我等总觉愧对总镖头,老王,你说是不是?”
那伙计姓王,接口道:“咱们镖局里一个伙计,也比别家镖局镖师拿的钱多,不说一年四季是发双倍工钱,就是每月分红利也就和工钱差不许多了,孙爷您自己却过得清苦……”
孙帆扬心中有事,打断他话头,说道:“李掌柜,老王,你们对总镖头不满吗?”
李掌柜和伙计老王一愕。孙帆扬道:“如果两位把我姓孙的当朋友看,这种话以后永远休提,只要我姓孙的一口气在,总不会叫朋友们委屈的。”
他说到后来,心中无限感慨,神色不禁黯然,原来他接了知府金大人贡品这趟暗镖,心知非同小可,只派了镖局中一名武功卓绝,人又机智绝伦的镖头携定单骑赴京,他伯镖局人多日杂,所以此事做得极为机密,后来那镖头出事,干年灵芝液被柔云剑客所夺,他将镖头偷偷送到开封养伤,此事镖局中只有寥寥数人得知。
李掌柜心中感激,他平日伶牙利齿,头脑清晰,算起帐来,就是千头万绪,只须一拨算盘,立刻迎刃而解,可是此时见总镖头义薄云天,一时之间,真情流露,竟呐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孙帆扬道:“到山西太原府那支镖可有回音?”
李掌柜精神一振道:“刚才夜里,由太原镖局快马传讯带来的消息,那支镖已交到货主手中。”
孙帆扬又遭:“那么去保定府的呢?”
李掌柜道:“总镖头请放心,今晚传来消息,已入河北境界了,河北是咱们镖局老地盘,一定错不了的。”
孙帆扬吁了口气道:“叫老王吩咐伙房,好好弄几样小菜给传讯的镖师宵夜,来的可又是吴镖师吗?”
李掌柜连声应诺道:“不敢劳总镖头挂惦他,这小子入一到,匆匆向楚镖头报告一番,就往三十里外家里去啦!”
孙帆扬微微一笑道:“人家新婚夫妇,这却也难怪。”
他缓缓向内走去,心中寻思李掌柜的话。
“河北境内是咱们的地盘,可是那贡品就是失在河北境内,柔云剑客成心和我孙帆扬过不去,这笔账迟早要算清楚。”
他边走边想,不觉走到寝室,他一月之中倒有二十多天睡在镖局之内,在家的日子倒少得多,他推开门坐在床上,心中忖道:“我阴阳刀法眼看就要奏功,不意那旁边的小子竟能认得这失传多年绝艺,此人如果帮定柔云剑客,此事倒是大大棘手。”
他转念又想道:“近来江湖上只出现一个青年绝代高手,那就是齐天心公子,我虽耳闻大名,可是并没亲眼看过他,此人难不成就是齐天心?”
他正在盘算,忽然镖局前面传来人声,李掌柜高声道:“顾大爷来到。”
孙帆扬心中一紧,只得整整衣冠,迎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