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头说到这儿,忽然住下口来。
众人正听得太神,齐天心忙道:“老前辈,以后呢?”
老人不语,似乎忽然之间,被另一个问题吸引了思想,齐天心催了两次,他只是摇头苦思着。
过了许久,老人摸了自己的脑袋,缓缓地道:“所以说这个世上再没有比董家这件事更不通的了——”
齐天心道:“不通?”
老人道:“你想想看,老子和两个老母同时死了,两兄弟搞不清楚是谁干的,你说我是凶手,我说你才是凶手,还有比这更为乌七八糟的吗?”
其心道:“故事还没有说完呢——”
老人没有回答他,却是自言自语地岔开道:“目下最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是——我怎么没有被毒死?难道说天魁所说的什么毒桃之话是假的不成?”
他又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可能的,天魁与天禽在桃树下谈话时并不曾发现到我在偷听呀……”
齐天心道:“你老人家确信此时体内毒素已无存了吗?”
老人点了点头,他忽然喃喃地道:“是了,我想起来了,那年我也曾中毒一次,无缘无故地自解了,如此说来,莫非……莫非我体内有天生抗毒的能力。”
其心一听到他这一句话,心中一动,忙问道:“你是说以前也曾中毒一次?”
老人道:“是哪一年的事我都记不清了,嗯——那时我最多十岁左右……”
齐天心暗道:“他头脑清醒的时候,甚至连十岁时候的事也记得起来,可见他的疯病一定有办法医的。”
老人继续道:“有一天我在山上玩,那时正是夏天,山上草丛穿来穿去尽是虫蛇,我从小胆子就大,带了两个瓦罐就捉长虫回家去吓虎邻居的小孩……”
这疯老人说起童年时的事情,脸上居然现出恰然神往的神色,只听他道:“忽然之间,草丛中钻出一条五彩闪光如锦缎般的小蛇来,太阳光照在蛇身上真美丽极了,我心中大喜伸手便捉——若说捉蛇,我从小就玩惯的了,便是专门玩蛇的艺人也不见得有我在行,譬如说,这是蛇身……”
他一把抓住雷以淳的独臂,一面比方着说,他捏住雷以淳的手腕道:“比方说他拳头是蛇头,这里叫七寸子,只要这么狠快准地一捏,什么蛇也不中用了,嘻嘻。”
他似乎已经忘了应该说什么,扯着雷以体的手臂只顾得替自己吹牛,吹得天花乱坠还不肯休,还是其心提醒他道:“您老人家那时候捉蛇就那么厉害,真是了不起得很,后来呢?”
老人意犹未尽地咽了一口口水,道:“后来呀?嘿,岂料那条蛇大不比寻常,也不知道它怎么一扭,我就抓了个空,立刻就被它牢牢地咬住了手背——”
其心紧张地问道:“后来呢?”
老人道:“我当时一气之下,伸左手抓住它,猛然发出内力,便把那蛇捏死了,就在这一刹那,我背后有人大叫道:‘喂,不要弄死它卜”只见两个大汉飞奔过来,一见那蛇已经死了,登时一个个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道:‘完了,完了,他妈的完了,咱们守了整整一年!’另一个伸掌便打我,大骂道:“小杂种,你是死定了!’那时我年纪虽小,武功还有一点根底,挥拳就架,岂料那汉子的内力竟是出奇之强,三掌就把我打得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其心听到这里,他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条极有力的线索,但是他却无法清楚地抓住它。他皱着眉,凝视着老人。
老人道:“那两人把死蛇踢开,喃喃地道:‘唉,好不容易找到这条十锦金线,守了整整一年.却被这个小杂种糊里糊涂地给弄死了,唉,药是配不成了——”
其心的眼睛一亮,他打断问道:“你是说‘配药’?”
老人道:“不错,那时他们就是这么说的——我待他们走后,悄悄爬回家去,家人一听到‘十锦金线’全都变了色,说这是世上最毒的蛇,要我服下了祖传秘制的大还散后说,这大还散托住毒性一个月,一个月内若不能找到千年灵芝,我的小命要完了
齐天心道:“结果你找到了干年灵芝?”
老人道:“结果呀,灵芝也没找着,我也没有死,一点事也没有,你们说怪不怪?”
其心听到这里,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光明,这一线微光在他脑海中宛如醍醐灌顶,他心中原聚积着的那些似懂非懂的问题一个连接着一个,霎时之间都寻着了答案。
他兴奋地站了起来,道:“现在让我也说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南中五毒’的故事——”
大家的目光都移到其心白脸上来,其心道:“南中五毒是武林中人谈之色变的剧毒,这五毒分开来看全是世上最毒的毒药,比较起来,这五毒中毒力最轻的一种就是方才所说的“十锦金线”蛇的蛇胆了——”
齐天心道:“十锦金线还算是毒力最轻的一种?”
其心点首道:“不错,这十锦金线蛇是蛇中最怪的一种,大凡毒蛇的蛇脸都无毒,而且是上乘补药,只有这十锦金钱的胆汁奇毒无比,更奇的是这蛇胆必须是活生生的蛇腹取出才用,死了的再取出来,就没有毒性了”。
齐天心接着道:“南中五毒里的其它四种剧毒又有一桩怪处,这四毒分开看虽是世上最毒之物,但是合在一起时,四毒相攻,竟是正好相抵,成了无毒之物,但若将十锦金线蛇胆一加入,这种以毒抵毒的平衡马上就被破坏,而成了毒中之王的南中五毒,是以这十锦金线的毒性虽不及其它四种,却是南中五责最重要的一种引子——”
众人听他说得神奇,多有不信之意。齐天心最是坦率,立刻间道:“董兄是从哪里得知这些道理?”
其心笑道:“兄弟与管目神睛相交一场,耳染目德也多少省得一些。”
雷以谆道:“是唐瞎子告诉你的,那就绝错不了啦!”
其心道:“齐兄,现在请你想一想,咱们的内功运气之间,有什么地方是与天下内功都不同的?”
齐天心想了想道:“咱们的内功在升气至丹田之时,比天下任何一门内功都多了一种烘托之韧劲。”
其心道:“正如齐兄所言,世上没有另一门内功具有如咱们这种韧劲的,如果说那十锦金线的毒性是一种内渗性的,那么
其心还没有说完,齐天心已叫道:“啊,你是说修练咱们这一门内功的就能自然把毒性托住——”
其心道:“一点也不错,但是对于渗透性的十锦金线毒,咱们功力再深也只能托住而且,却是万万难以将之逼出体外,是也不是?”
齐天心道:“不错,只因要施内力相逼,必要先松了那托毒的韧劲,那毒若是浸入得快,已经来不及了。”
其心道:“这就是了,若是咱们中了这蛇毒,正用内力拓住毒势之时,忽然有一巨大的外力打在咱们身上,譬如说,一股足以叫咱们重伤的大力打了上来,那又会如何?”
齐天心叫道:“是了,是了,唯有在借外力猛击之下,正好将托住的毒素逼出体外,这真是巧夺天工的造化,难怪咱们这位老先生连中两次毒都能自解裕如了。”
其心道:“老先生两次中毒后都曾被人重重掌击,是以提醒小弟想起这个道理来,这一次老先生虽然中的是南中五毒,但是这五毒中只要这最难解的十锦金线毒一解,其余的四种剧毒正好成了互相抵消的局面,老先生自然是无药自解了。”
雷以淳叹道:“董兄弟好细密的思想,一席话令咱们茅塞顿开,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只怕当初制造这南中五毒的人万万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一种古怪的解法吧。”
其已暗道:“若说解法古怪的话,当初中了五毒之时,管目神睛随手做了泥九命我吞下就解了奇毒,那才真要叫发明南中五毒的人气得吐血三斗呢。”
齐天心道:“有董大哥这一番解释,难怪咱们这位老先生能死而复生了!”
世上的事往往微妙不可理喻,其心脑海的死结不知前前后后反复被思索过几千次而不得要领,这时竟被齐天心这句话中轻描淡写的“死而复生”四个字给解开了!
这“死而复生”四个字犹如一个当顶巨雷落下,其心痴然地道了一声:“死而复生?”
齐天心见其心的脸上显出奇异的神情,上前问道:“怎么
他话尚未完,其心猛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叫道:“是了,是了,只有这样的解释才合理,只有这样的解释才合理……”
齐天心道:“什么解释?”
其心道:“方才咱们与天禽拼斗到最后时,有一个汉子飞纵而来,各位都见着了?”
齐天心道:“见着了,他怎么样?”
其心道:“这个人,我曾亲眼见他死过一次!”
众人都吃了一惊,雷以淳道:“你是说那人死而复生?”
其心道:“一点也不错——”
齐天心道:“也许你瞧见他死时,是他在装死?”
其心摇首道:“不,不可能的,我亲眼看见他中了唐瞎子的南中五毒!”
南中五毒!南中五毒!每个人的心中都在这样想。
其心道:“我瞧见他中了毒,也挨了掌伤,是以能够死而复生……”
他话尚未说完,齐天心已抢着说道:“如此说来,你是说那人具有咱们这内功?”
其心重重点了点头道:“若是我的推测不错的话,就正是如此了——”
齐天心道:“那怎么可能?”
董其心也在自问道:“那怎么可能?”
忽然——
齐天。已叫道:“对了,对了,我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
其心道:“什么?”
齐天心道:“那幅画,山谷中祖父故居里的那幅画……”
其心听他提到祖父,再也镇定不住,急叫道:“什么画?什么画?”
齐天心道:“那画上画着七个人,祖父、祖母、爹爹和……伯父以外,还有一个管家,一个奶妈,那个奶妈就是黄妈,那个管家——只怕就是你所说,死而复生的人了,难怪老先生说当时找不到管家和黄妈的死尸!”
其心想了想,兴奋地道:“一定是这样的,不然这世上怎可能还有这么一个会董家内功的人?”
雷以淳一直分听着,这时间道:“老先生,你可曾收过弟子产”
怪老人道:“从来没有。”
雷以淳向其心点了点头,表示也赞成两人的推测。
其心道:“这姓秦的管家为什么会不死于当年之变呢?”
齐天心道:“这必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其心道:“也许!也许,当年有强敌闯入了那绝谷,而姓秦的就是内应!”
齐天心道:“正是,不然外人怎能进得了绝谷?”
他们两人推想到这里,满腔热血沸涌了上来,再也无法深思下去,几乎是一齐地叫出来:“咱们去寻那姓秦的!”
雷以谅道:“两位且慢,这其中大有值得深思这处。”
其心一时的激动难以压抑,这时被雷以谆这么一提,便觉得的确不错。雷以谆道:“譬如说,姓秦的既是当年董家的管家亲信,他为什么要弓酿入室?”
齐天心是火爆脾气,他叫道:“咱们不必花心思去想这个,只要擒住了他,还怕他不说吗?”
其心道:“齐兄的话也有道理——
雷以谆道:“还有一点,那姓秦的现在既是和天魁天禽混在一起,那么,那么——”
雷以谆说到这里,皱着眉头停了下来,齐天心道:“那怎么样?”
雷以谆道:“那么当年那变故会不会与天魁天禽有关系?”
这一言有如平地焦雷,齐天心和董其心都是重重地一震,茫茫然有不知所措的感觉。
这时,那怪老人道:“那边有人来了。”
其心抬头一看,只见那边蓝文侯、马回回与穆中原三人匆匆赶来。
蓝文侯走进来问道:“情形如何?”
他望着怪老人,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其心道:“天魁夫禽咱们都碰过了,就在前面——”
马回回叫道:“你们动手了?”
其心点了点头道:“现在没有时间详谈——蓝大哥,以前咱们曾碰过的那姓奏的你可还记得?”
蓝文侯点头。其心道:“他也在前面,咱们这就去寻他——事情十分重要,以后再详谈。”
蓝、马、穆三人都互投了一个不解的眼光,于是七人开始向前行了。
齐天心最是心急,他奔在前面,飞纵如箭,其心趁这时候把大概情形对他们说了一下。蓝文侯不禁惊疑万分地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其心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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