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念文啊,怎么回事?”难得如此安逸松快的李彦极不悦的看着来送信的偏将,却还是不情愿的把头抬起来——这人她是知道的,若非她觉得这事情必然要报知自己,是绝对不会在自己休息的时候前来打扰的。
“有人在营外求见,那人自称沈梓岚!”念文回禀。
“自称?她有什么证据么?”听到念文这么说,李彦坐了起来追问——刚开始寻找沈梓岚时,自称沈梓岚的、抱着个女娃自称找到沈梓岚的,多不胜数,可这些却没有一个是真正的沈梓岚。
她们都说不出,沈瑛对沈梓岚说的最后一番话——那些话,无论如何岚儿都不会忘记的,沈瑛如此确定。
时日久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们才消停下来,但时不时的,总会有一个自称沈梓岚的人冒出来,这么多年来,李彦都麻木了,有的时候她都会想,沈梓岚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但这样的想法,她只敢想想,却是绝不容许这样的流言被沈瑛听到的——活着见到沈梓岚,这是沈瑛求生欲望中最强烈的部分,她不想掐断沈瑛这一份惦念。
沈瑛其实也没太大的自信,他从初一开始听到消息就激动不已到现在的木然,也不过是因为失望了太多次而已,如今就连他都觉得岚儿在世的希望极其渺茫了。
念文说的这个人,其实沈瑛和李彦,都没太在意。
看了看李彦和沈瑛那几乎就叫做绝望的神情,念文也有些狐疑了:其实她本来也是不打算通传的,可看着那少女笃定的神情淡然的微笑,不知怎么的一迷糊,就进来通报了……
反正都进来了,干脆把那少女的话也带到算了。
这样想着,念文继续说了:“回禀元帅、沈夫人,那自称沈梓岚的少女说,她永远记得爹爹亲手为她戴上的银戒指,也永远记得爹爹亲自送她出门时那一滴落在她手上的泪。”
什么……?!
沈瑛呆了。
然后,仿佛反应过来了,沈瑛“呼”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满脸都是惊喜和不敢置信,他呆了片刻,忽然开始向外疾步跑去,口中呢喃:“岚儿……我的岚儿……真的是我的岚儿……”
“瑛儿、瑛儿,别急别急,我带你过去!”李彦一见沈瑛的动作,也着了急,她连忙抢上前去抱起沈瑛,腾身就向营门处扑去。
目送着她们远去,念文呆了片刻,忽然就笑了:“看来这个很可能是真的呀……那不就是说,我要立大功了?”
沈瑛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的飞快——能知道那银戒指、能知道是自己亲身送岚儿出府……
天可怜见,他的岚儿……他的岚儿居然真的平安无事?居然真的来找他了?!
从营帐到营门,几百米的距离,以李彦的速度几个呼吸的功夫转瞬即到,可沈瑛却觉得,这几秒钟漫长的好似没有尽头……
很慢,慢的像是等了一生一世;很快,快的沈瑛都没做好准备,营门已然在望。
……那便是我的岚儿吗?
沈瑛睁大眼睛,努力的望着营门外那长身玉立的少女。
那是一个极清隽极俊美的少女。
少女眉宇飞扬目若星灿;少女鼻如悬胆唇似涂丹;少女丰姿勃勃英气凛然……
这便是他的岚儿啊……
黑衣佩剑的少女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她微微抬头,漆黑的眸子带着温和淡然的笑意,直直的看到了沈瑛的心底。
等李彦抱着沈瑛站在少女身前时,少女笑了,极温柔极喜悦的笑着,然后,她开口了,略低沉的嗓音清雅如仙。
“爹爹,岚儿回来了。”
42
42、42、重逢了,欢欣饮宴! 。。。
青州城外的小营地,笑语莹然。
首先,元帅夫人的病患忽然减轻,这自然是一大喜事;其次,元帅夫人失踪十年的女儿学艺归来,那更是喜事中的喜事!
要知道,无子无女的李彦可向来都是自称儿女双全的:儿子自然就是那大名鼎鼎的荆棘之花凤公子,女儿便就是沈梓岚了。
所以,她们的少帅终于回来了!
当然,关于少帅不姓李这个问题,所有人全体忽略掉了……
整个营地都是欢欣鼓舞,帅帐内自然也是一片笑语温馨,沈瑛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自家女儿,怎么看怎么觉得:我的岚儿这么就这么帅气好看?怎么就这么优秀不凡呢?
李彦看着沈瑛笑开了颜,极是高兴;再看看沈梓岚那和沈瑛有七分相似的脸,就更是高兴了——这下子,谁敢说她李大元帅没女儿?这么好的一个女儿,可不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一场欢宴。
军中女儿多豪爽,对自家的少主子更是没啥顾忌,大碗酒大碗肉的就送了上来。
沈梓岚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畅饮半夜之后,别说醉酒了,脸色红都不带红的——在她身边的何素问,很惊奇的发现,这位少帅身上,连一丝酒味都没有!
于是,在灌倒了军中百分之七十的人之后——另外百分之三十是要守夜的,万一神秘人再次到访呢——沈梓岚脸不红气不喘的端起一个酒坛子,笑吟吟的看着李彦:“女儿敬母亲!”
一句话,她承认了李彦的身份。
顿时,沈瑛脸颊绯红,李彦手足无措,何素问笑的挤眉弄眼。
李彦本来就是个百无禁忌的人物,不然当年也做不出纵兵抢夫的举动,她不在乎天下人如何说她,但她在乎沈梓岚的看法。
她很怕沈梓岚对她不满——无他,沈梓岚是沈瑛的女儿,是沈瑛心底里最重要的人。
想到沈梓岚,她心里都有些酸溜溜的:她知道,沈瑛虽然也爱她,但他心目中第一位的,却是这个失踪多时的女儿。
所以,她是真的怕沈梓岚不接受她。
如果沈梓岚反对她和沈瑛在一起,沈瑛就算不会离开她,也会终日闷闷不乐。
还好,她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沈梓岚此刻笑吟吟的看着她,喊她母亲呢。
忽然间,一股酸涩从心间直冲入眼,李彦几乎想落泪了——如此优秀的一个女儿,在喊她“母亲”!
从小就孤苦无依和姐姐相依为命的李彦,其实是极渴盼亲情的,但选了沈瑛,她便就放弃了儿女绕膝的幸福——她不后悔,但还是渴盼着能有儿女承欢膝下。
这是我的女儿!!
看着沈梓岚的笑脸,李彦忽然如此明确的认定了——这个笑意盈盈的女孩儿,是她李彦的女儿!
“好、好……”有些语无伦次的接过沈梓岚手里的酒,李彦昂头一饮而尽,同时用力的眨去眼角的泪滴——我也是有女儿的人了!
其实李彦并不知道、或者说并未察觉,沈梓岚在她的心里,也是特殊的——十年了,一直对外声称沈瑛的女儿就是她的女儿的李彦,在知道自己不可能拥有亲生子女时,早就把一腔母爱下意识放在李凤和沈梓岚身上,如今猛然见到真人,而且又是丰姿优秀远超意料的女子,要不当场认下这个女儿才是奇了怪了呢!
李彦本来就已经喝的有八九分酒意了,沈梓岚敬的这一坛酒分量也不轻,她喝的又急,结果十年来在军营酒桌未逢对手的李彦,被自己刚认下的女儿给灌翻了……
“女儿……我的……女儿……嘿嘿……姑奶奶我也有女儿……”呢喃着醉话,李彦滑到了桌子下,于是,鼾声响起……
唤来守夜的侍卫们把一堆醉猫都抬了回去,沈梓岚扶着沈瑛,走回了他居住的帐篷。
“爹爹,我回来了!”到了帐篷里,沈梓岚温柔的笑着,再度重复了一遍,不动声色间,一个静音咒丢了出去:这下子,她们父女的对话,谁也别想听见了!
并非她不信任李彦,只是她说的话涉及修行,不宜让太多人知道罢了。
既然认可了李彦这位母亲,她就没打算瞒他,她顾忌的是营中的士兵——别的不说,皇室的密探,在这里是肯定有的,李彦也知道、且默许她存在。
“岚儿……你长大了。”看了沈梓岚半天,沈瑛终是欣慰的笑了。
“爹爹。”唤了一声,沈梓岚有些窘迫——她不知道该和沈瑛说些什么!十年的时间,在她们之间拉出了一道鸿沟,虽然她们都有意忽略弥补,但时间造成的裂隙也只有用时间才能填平。
沉默片刻,沈梓岚挑了个话题:“爹爹,李……母亲她对您好不好?”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沈瑛忍不住红了眼圈:“好、好……她对爹爹很好……”
“那爹爹你为什么哭呢?”不解的看着忽然就哭成了泪人儿的沈瑛,沈梓岚觉得——她还是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男人的思维,哪怕这个男人是她的爹爹。
“我就是觉得……配不上她……”哭了片刻,沈瑛讷讷的说——其实,有些话他压在心里很久了,不能对别人说,但向自己的女儿诉诉苦还是可以的。
“怎么会!我沈梓岚的爹爹,配得上这天下的任何人!”马上,沈梓岚豪气万分的开口——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三从四德、一男不侍二妻的说法,但这样的说法沈梓岚一向是嗤之以鼻的,就怕土生土长的沈瑛却把之当成金科玉律啊……
“其实,是我对不起她。”沈瑛拉着沈梓岚的手,忽然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幸福的笑来,“我在穆家的时候,曾心如死灰,以为天下间的女子也就是那个样子了……后来她把我抢出来,又金殿请婚的时候,我虽然感激她,却也是不想嫁的,那时候我只想平平静静、青灯古佛到老也就罢了,可却不过她救命的情分,只得应了婚事,不过我跟她说了,若她纳小我就即刻离府……”
说到这里,沈瑛笑的更幸福了:“当时我就是觉得,先凑合过日子吧,她一个大元帅,什么样的男子找不见?对我也不过就是少时的迷恋罢了,可谁知道,她竟真的一心一意待我……就算我不能生育,也不肯纳小……”
提到“不能生育”四个字时,沈瑛的表情很奇怪,几分恨意——想来应该是对下毒害他的人;几分愧疚——这应该是对李彦的;还有几分凄楚几分决然。
“岚儿,爹爹也不瞒你——爹爹当年中的毒,至今仍有残留,也不过就是三五年的活头了……爹爹想自私一点,起码在爹爹活着的时候,李彦只有爹爹一个人……”沈瑛轻轻的说着从未出过口的心里话,这些话,他根本无人可讲,此刻对自己女儿倾诉一下,起码觉得心里轻松好些。
安静的听沈瑛讲完,沈梓岚忽然露出一个带着几分调皮的笑来:“我的爹爹哟,您忽然多了三年的性命,难道就一点不好奇?”
“好奇啊,可是好奇有用吗……岚儿?”沈瑛忽然一惊,岚儿怎么知道他多了三年的性命?!应该没人会告诉她的啊!
“我的爹爹呀……”沈梓岚绕到沈瑛背后,双手贴在他的背心上,暖暖的长春真气便源源不断的输送进去为他活络经脉,笑语嫣然,“你怎么老是这么低估您的女儿我呢?那戒指的事,难道您都忘了么?您的女儿我,既然学成归来了,哪里还会让您命在旦夕?”
沈瑛身体一颤,僵硬的扭头:“岚、岚儿……是、是你?!”
“可不就是我了!”寂静的帐篷里,女子清脆的笑语如同阳光,驱散了沈瑛心底的阴霾。
43
43、43、为疗毒,带父回山! 。。。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醉!
李彦很难得睡的如此香甜,可在她舒'炫'舒'书'服'网'服的睡醒之后,却发现自家的贴身侍女期期艾艾的看着自己,而何素问呢,却是一脸好奇、惊叹,同时焦躁的好像百爪挠心一样。
怎么了?瑛儿呢?岚儿呢?
第一时间在找自己夫郎和女儿未果之后,李彦毫不客气的问了:“瑛儿呢?岚儿呢?”
“这个……”贴身侍女吞吞吐吐的,磨磨蹭蹭的递过来两张纸。
第一张,娟秀的字迹极为熟悉,那是瑛儿的。
“彦姐,留字勿念,百日后京都相见。”
左下角一个活灵活现的黄莺鸟儿落在枝头——李彦知道,沈瑛少年时便爱画这样的鸟儿以作签名。
第二张,那字迹是陌生的,但也是极为漂亮的,端正中带着一丝飞扬,想来便是岚儿的。
“母亲,我带爹爹去疗毒了——我功力不行,帮爹爹一次只够延命三年的,现在带爹爹回山,借助灵药效力争取一次祛除毒素。另外,你都霸占我爹爹十年了,我带爹爹走百日,你没意见吧?
又及:我跟爹爹说好了,母亲大人您就算有意见,也被驳回了!
女儿梓岚拜上。”
俏皮轻快的语气诉说着惊天动地的大事——起码对李彦来说是这样的 。
捧着薄薄的一张纸,李彦的手却开始颤抖了,仿佛那纸重若千钧:“素、素问……她、岚儿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