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对上的,是秦昊似水温柔的眼睛。
“走吧,晚饭都快冷了。”
说完,大掌包覆住了安好的小手。
安好看着他来的那个方向,好奇:“你怎么会从我身侧出来,你早就在门口等我了?”
秦昊没言语,只是拉着安好的手,往一个安好陌生的方向走去。
安好不知道秦昊这是要做什么,不过却是乖乖的跟着走。
一幢完全陌生的楼,上了电梯,依旧是独层独户的设计,上了楼,安好看着电梯的跳动,19。
安好被带入一个摆设,装潢等等和她们家完全不同的房子,其实她知道秦昊在这个小区有几处房子,那个家不过是其中一处,不过她不知道,原来秦昊另一个家,是在这个方位。
从窗户上,清楚的可以看到她家的窗。
早上出门时候她打开的窗户透气,白色的窗帘随风飞舞,窗台上放着一个仙人球,这是她昨天下午和苏眉喝完茶后心血来潮买的,专门放在窗台上是为了阻止秦昊的特殊癖好。
秦昊喜欢,抱着她缠绕在的窗帘里——亲密。
“为什么带我来这?”她从窗口转过身,看着秦昊。
秦昊踱步到她身后,宽阔的臂膀环绕住她的身体。
“这是我爸妈相识的地方。”
“这个房子吗?”
安好吃惊问道。
“嗯,你想听他们的故事吗?”
秦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些绵远的回忆的味道。
那段回忆里,还没有他,可是,那段回忆,对他来说,却相识镌刻在石板上的古老雕刻,每一个细节,他甚至都能感觉得到。
“我父亲与其说是个企业家,不如说是个慈善家,从他成年开始,他的慈善脚步就从未停止过。他资助过的孤儿和的困难家庭,多到数不清楚。三十一年前,他二十三岁,家里的生意在那一年不是特别好,爷爷未雨绸缪想给子孙留点钱就买了几套房,其中一套写在我爸爸名下,就是这间。”
如果秦昊不说,安好完全看不出这间房有三十多年楼林,她一直以为,里海小区里所有的房子都是同一批次建起来的。
不过仔细看,这房子很多摆设,装饰,确实都少了些现代的气息。
“所以,你妈妈也是住这里的住客吗?”
对于那个故事,因为秦昊起了个头,安好生了一股浓浓的兴趣。
“我妈妈其实是个贫困的钢琴老师。”
安好知道秦昊妈妈是个钢琴老师,这在家宴的时候,秦家大姑姑说过,却不知,秦昊妈妈是个贫穷的钢琴老师。
“我妈妈是钢琴学院的学生,还参加过很多国际钢琴比赛,可是后来,伤到了手指,所以只能到钢琴学校教钢琴。原本那些年参加比赛的收入也够他们生活无忧,可是我外公是个赌徒,偷走了我妈妈的银行存折输了所有的钱,还输了房子,车子,我妈妈的钢琴,还有他自己的命。”
安好是吃惊。
这和她想象中的秦昊妈妈,差一些。
她以为,那会是一个书香门第的出生,即便未必光鲜艳丽,却也至少是温馨美满的。
她没想过,秦昊的母亲,会有一个,和她一样难堪的背景。
她甚至感觉到了,那天为什么大姑姑说到秦昊妈妈的东西被全部搬到仓库的时候,会忽然打住了。
甚至,她感觉得到,抱着他的秦昊,因为心疼,而收紧的臂膀。
“所以我妈妈,买不起这里的房子。就算是三十一年前,这里也是全市房价最高的地方。她和我父亲的相遇,是因为我父亲心血来潮想学钢琴,又怕到家里学我吵到其他家人,那个时候,只有我大姑姑出嫁了,其余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秦昊停顿了一下,牵着安好的手走到一间房门口。
打开后,透过客厅的灯,依稀可以看到房子正中间摆放着一架钢琴。
秦昊打开了灯,安好才发现,房间里除了那架钢琴之外,还放着一把小提琴。
“所以,我爸爸想到了在这间房子,他买了一架钢琴,因为买钢琴的时候不小心把乐器店墙壁上的小提琴撞倒了,磕坏了一些漆,我爸爸也一起买了回来。然后,他请了钢琴老师,是个退休了的国家交响乐团的钢琴教师,也是我妈妈的导师。”
秦昊的故事到了这里,钢琴的盖子已经打开,他的指尖轻轻落在一个白色钢琴键上。
叮,清脆一声。
“后来,导师要出国去帮女儿带孩子,所以给我爸爸介绍了我妈妈。导师说,那个孩子虽然再也没法弹奏出一些高难度的乐曲了,但是如果你仅仅是要学钢琴,那个孩子再适合不过了,她在学校当老师,对着那些孩子,最有耐心了和细心了。”
秦昊修长的手指,优雅的就像是蝴蝶一样落在钢琴键上。
安好没追问她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是静静的听着他弹奏,他坐了下来,只用了一只手,简单的弹奏了一个曲子。
谈完,笑看着安好。
“这个练习曲,是我妈第一天见我爸的时候,弹给他听的,我妈对我爸说,这是最简单的练习曲,我爸却很尴尬,说他连最基础的1234567都找不到在哪里。”
“呵呵。”
安好轻笑一声,坐在秦昊边上,指尖轻触,奏出了一个低音区的12345671。
“我学过一点,那时候我爸爸总想把培养成全世界最出色的女儿。”
“我妈妈,大约也想把我爸爸培养成全世界最优秀的学生,所以,没有导师说的温柔和耐心,她对我爸爸很严厉,每天布置的任务要是没有完成,第二天她就不上课,我爸爸一开始大约只是觉得好玩才想学钢琴,学到后来才发现,简直是煎熬,花钱找罪受。”
“那后来呢,你爸爸炒了你妈妈吗?”
“嗯,炒了。”
“啊!”
虽然明明知道最后两人是在一起的,却被秦昊的故事带入到了当时,心里,对那两个人,起了牵挂。
“我爸爸炒我妈妈鱿鱼的那天,是发着脾气和我妈妈说老师我请你来是来教我的,不是天天来骂我的,所以明天你不用来了,这是你到今天为止的工资。”
“呵呵。”安好忍俊不禁,都可以想到秦爸爸当时的语气和脸色,“那你妈妈怎么说?”
“我妈妈就只说了一句话,上课。我爸爸起身说不需要上课了,你可以走了。然后,我妈妈从那一信封的工资里,拿出了一天的工资,放到了钢琴上。说了句,再见。”
安好的心,完全悬着。
都闹到了这么僵的地步,最后到底是怎么在一起。
“然后呢?”
“然后,就是一个多月后了,我爸爸去朋友家,正好看到给朋友家小孩上课的我妈妈,温柔,耐心,也很美丽,长长的头发的倾斜下来,搭在白色红花的连衣裙上,腰上系了一条棕红色的细腰带,完全和那个他所认识的老师大相径庭。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人了,接过和朋友喝茶的时候说起孩子的钢琴老师,报了姓名,我爸爸才知道没认错人。”
“你爸该特别纳闷吧。为什么都是学生,但是你妈妈的态度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是啊,所以他在朋友家留了很久,等到我妈妈下课了就紧追了出去,大概是因为心里头憋着疑问太心急,拉住了我妈的手臂。我妈妈转过头看到我爸,有点吃惊,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和我爸问好。我爸质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区别对待学生。”
“我其实也很好奇。”
“我妈说了,她不会教一个不尊重钢琴的学生。”
“你爸怎么不认真了?”
“我爸也委屈,就问了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妈妈说,没有一个用心对待钢琴的人,每天会沾了一手的香精来弹琴。还有没有一个用心对待钢琴的人,会在钢琴上面放滚烫的茶杯,吃了一半的面包,梳子,领结这些,钢琴不是置物台,钢琴也是有生命的,那种生命只有懂得钢琴的人才能听得懂。这些把我爸爸说的面红耳赤,我妈妈甩开了我爸爸的手就走,我爸爸其实心里还是很愤然的,觉得我妈妈教训的也太过了,她如果不满意说出来就是了,何必一个人生闷气,然后把这都小气的记在心里。”
显然的,好像闹到了更僵的地步,安好真心怀疑,这样一对冤家,是怎么可能走到一起的。
秦昊的故事,在继续。
他的声音继续响起的同时,悠扬的钢琴曲,也缓起。
“我爸和我妈的缘分,从钢琴开始,差点因为钢琴结束,却也正是钢琴,让这段缘分,修成了正果。那一年我妈妈兼职多份钢琴家教被学校发现开除了,没有了固定收入,她只能拼命的揽活,但是因为对学生的挑剔而不断被辞退,那年我外婆去世了,我妈才知道,我外公欠下的钱,还有一笔没还,而在外婆葬礼上,那些人来闹了,还把我妈的钢琴砸烂了。那是我妈妈比赛的钢琴,她手指手上退了后,团里送给她的,陪着她走了很多年,打过很多胜仗,拿过很多荣誉,也经历过很多的心酸和难过。我妈眼睁睁看着钢琴被砸了当场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我爸在拿着钉子,胶布,一点点的沾她的钢琴。”
“那架钢琴,还能用吗?”
“不能了,几乎都给砸烂了,黑白键也少了很多个。我妈妈下床站在钢琴前,泪水却倔强的不肯落下,只是问我爸爸,可不可以借点钱给我。我爸爸问多少,她说2万,我爸爸一句话没多说,直接借了她两万。她还了钱之后,终日坐在那架钢琴前,抱着我外婆的骨灰盒,不吃不喝不睡,不哭不闹不笑,就那样,病倒了。她本来就有肠炎,亲人几乎都了,那段时间,都是我爸爸守在她病床边上,陪着她,照顾她,她出院后,出租屋也给房东收了回去,我爸爸接他到了那个房子,生怕她想不开,雇了人照顾她。”
所以,秦妈妈就感动了是吗?
是啊,还做哪个女人不敢动,安好不觉,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是因为什么,却无从说起。
心疼,还是感动。
“我妈妈的病反反复复病了半年,我爸爸时常来看她,她终于渐渐好转,半年的时间,朝夕相处,她的柔弱和美好,让我爸爸渐陷渐深,无法自拔,他再次聘用了我妈妈做钢琴老师,我妈妈却说再也没有办法碰钢琴了,所以我爸爸让她学了小提琴。而我爸爸也报了钢琴班,努力学了钢琴,经常和我妈妈在这个房间里合奏。我爸爸就是用来一首贝多芬的小夜曲像我妈妈求婚的。”
秦昊的琴声,转了,安好知道,这是贝多芬的小夜曲。
抬手,落在键盘上。
指尖轻盈,宛若蝴蝶翩飞在那黑白之间。
秦昊转头看她,眸色如同布满了繁星的夜空,深邃,明亮。
安好对着他莞尔一笑,两人很有默契的,合奏了一曲小夜曲,其实安好的水平有限,她没学几年就家庭变故,她也再没有这个钱去学习钢琴了。
不过,秦昊刻意在迁就她,就算是偶尔错一两个的音,也能被秦昊很巧妙的弥补掩盖过去,安好终于体会到了,秦家大姑姑口中,那个钢琴天才的厉害了。
*
有太多的故事,未曾和任何人讲过。
因为一旦回忆起来,甜蜜的开头,却是那样浓郁的悲伤,这样的悲伤,即便只有一个片段,也足够将秦昊摧毁。
他心里有个足够阴暗的地方,那个地方都是恨,都是痛,都是无法回收,都是不可原谅。
可是那个地方,却也渴望阳光,恣意蔓延的黑暗,一旦一点点被剥开,品尝到了阳光的滋味,就再也不想独自蜷缩在那个阴冷的角落,腐蚀霉烂了。
为了安好,他愿意和他奶奶解开心结。
他不是害怕安好成为第二个她妈妈而故意讨好他奶奶,现在的他早已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他只是不想,让原本就失去了太多亲情的安好,从一个冰冷的家,来到了另一个更加冰冷的家。
*
婗家姑父下班回家,已经是后半夜了,洗漱了一下不想吵到老婆孩子,就在沙发上打算凑活一晚上,等天亮了老婆起床了再去床上睡。
他是个粗人,却也是个真汉子,懂得心疼孩子,心疼老婆,对这个家,全心全意。
所以,他是极不喜欢婗建刚的,总觉得那样的男人和垃圾一样,死活也都是该的。
婗建刚生病确诊不治的时,他就怕自己老婆傻偷偷塞钱给这个兄弟治病,所以一直藏着家里的存折,不过当看到婗家姑姑为了给婗建刚治病下班后还到医院做护理工,周六日也借口要加班没日没夜的在医院兼职的时候,他还是心软了,拿出了所有的继续。
不过事实证明,治不好的病,又何苦呢?
积蓄没了,孩子上的是城市里的好学校,老家里有父母养,沉重的生活压力,压的只能每天奔波在这个城市中,从城东到城西,从城南到城北,从天黑到天亮,从天亮又到天黑。
跑出租,这种活上了年纪的人,有几个愿意做,夜班,上一晚,伤一年,可是没法子,存折里快要个位数了,眼看着孩子马上又上高中了,除了没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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