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通打死。另追其家眷,发边关披甲人为奴。”卫乘云漠然地望着他“这一次,我没有死,你是不是也有些失望。”
余子漠全身一颤:“陛下,左将军这次骗陛下出来行猎,暗中安排党羽行刺,事先并没有告诉属下,如果属下知道,一定不会让他……”
“一定不会让他杀我,对吗?。”卫乘云淡淡道“我相信你,你就算不把我的生死放在心里,总还要顾着你自己的老父弱女。”
余子漠脸色微变,弃刀俯首:“陛下,卑鄙对陛下绝无半点二心,求陛下……”
卫乘云摇摇头,拍拍他的肩,亲手扶他起来:“你不要这样,朕相信你,朕若不信你,怎敢把朕的生死安危全部交托给你。你也不要怪朕用你的亲人牵制你。朕是皇帝,一国之君,偏偏人心难测,四面楚歌,就算血脉之亲,也一心只想杀朕而后快。朕可以信你,而将生死荣辱尽交于你,可是,朕却不能将一个国家,先皇基业,随便拿来冒险。我封你做侍卫统领,将禁宫安危尽托于你,我又让你被他们收买,令他们将机密大事泄露给你,都是朕信你的表现。你的父亲女儿,朕也做了最好的安排,绝对让他们生活得无比安适。这次他们行动失败,左将军的人全部被除掉,你的身份想必也暴露了。以后不用再辛苦得做两面人。朕也信你忠心不二,不再叫你挂心难过,回京之后,就让人把你的家人送还给你。免得你总以为朕是暗中用你的家人威逼胁制你。”
余子漠没有料到皇帝竟对自己如此亲切,剖心以待,垂泪道:“多谢陛下,陛下身份如天如地,何等贵重,卑职对陛下,从无半点怨言,我只恨身份暴露,以后无法为陛下探听更多消息。”
“这样两面人的身伙,即痛苦也危险,你是我身边重臣,我也不忍你再过这种日子。我会另外找人打进他们内部,探听消息的。”卫乘云想了想又到“他们这次行动失败,几乎都是因为你,必会恨你至深,歇力报复,你武功高强,倒也不怕他们,只是你的家人,或许会有些危险。回京之后,朕专拔一队高手,为你保护家人,你看好不好?”
余子漠心中激动,复又伏拜于地:“陛下大恩,我……”
他过于感动,一时痛哭失声,说不出话。
卫乘云微微一笑,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却又俯身扶他起来。携着他的手,来到窗前,遥望远方:“朕何尝是怕死之人,又何尝愿意用诸般卑鄙手段,只是这大好山河,岂能让奸邪之徒,任意蹂躏。”
“是,卑职纵粉身碎骨,亦要誓诛奸党,保卫陛下。”
余子漠的誓言斩钉截铁,卫乘云听来,却只淡淡一笑,眼睛看着窗外,远处的绿水青山,近处的浓荫大树。这一片大好山河,我岂能让于他人。
忽然间一股无形的杀气从他身上透了出来,惊动了窗外大树上一只白色的鸟儿。
鸟儿发出一声鸣叫,振翅飞起,绕着行宫打了个转,然后向远方高山上飞去。
卫乘云看着白色的小鸟在高空中飞翔,忽然间想起那一天在山之颠,密林中,看那人,斜坐于地,身边百兽围护,空中百鸟相聚,山林间一片平静和安宁的气息,让人忘记一切红尘争伐。
“子漠,调人搜山,为朕找一个人出来,对了,在军中,寻找懂阵法的将领,领队找人。那人好象就在前方那座山的山顶上结庐而居,四周有阵法保护,所以外人找不到他。找到了人,领来见朕。”
“是,只是,现在猎场离京太远,护营军兵也不够,陛下仍宜早早回京,寻人之事,由卑职另行安排,方是上策。”
卫乘云点点头:“朕不在京中,那些以为我死定了的家伙,还不知道要闹些什么事端出来呢。好,朕先回去,你全力找人,一定要找到他。”
一阵清风吹来,带来远山上木叶的清香,卫乘云忽然微微失神,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
隐约得,他觉得,那座山上,一定找不到那个飘逸的人,而他自己,却不能有丝毫停留得立刻回京,离那人越来越远。
这一片大好河山,怎甘落入旁人之手。
他长长叹息,遥望远方。
叶泊然,就算今次找不到你,我们以后,也还是回见面的。
白色的小鸟在山顶的上空飞翔,在空中划出不同的轨迹。
叶泊然躺在草地上,看着小鸟飞翔的身影,唇边有淡淡笑颜:“这个孩子,倒真是个厉害人物,我替他担心,反是多余了。”
小鸟从高处慢慢落下来,落在叶泊然伸出的手掌中,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叶泊然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
“以戏惑人,出奇不意,一举制胜,又以威凌人,又权胁人,再以情动人,令人死心踏地以效忠,一方面交出人质,一方面却又以派高手保护为名,仍然把人质的生死控在自己的手心中,却还不让别人发觉,叫人感激涕零,这个孩子固然厉害,却也实在让人担心啊……”
山风微微,这一声淡淡的叹息,迅速消逝在风中。
第 8 章
“叶大夫,麻烦你给我看看,最近我这腰总有些酸。”
“叶大夫,你看我的手为什么总这么疼。”
“叶大夫,谢谢你上次帮我当家的治好了病,又不收我们的钱,这两条鱼还新鲜,你拿去下菜吧。”
“叶大夫,我家煮了乌骨鸡,给你端一碗来了,先别忙着诊病,趁热喝吧。”
“谢谢你,李大嫂。”叶泊然笑着接过鱼,挂在房梁上,又双手接过乌骨鸡汤:“王大娘,又麻烦你了。这儿还有病人,我诊完了就喝。”
“不用不用,叶大夫,你先喝汤。我的病你等会儿再看也行,乘热喝吧。”坐在桌前等着叶泊然把脉的老者,笑得满脸慈祥。
王大娘也在旁边,指着排了半条街的队伍:“谁的病就那么急,在乎你喝半碗汤的时间,也不看看,你门口排的这个阵式,等这些人的病都看完了,汤都馊了。”
叶泊然微笑着点头受训,乖乖得把一碗汤喝下去。 排队的病人之中,不知是谁哄得一声大笑:“我说叶大夫,这左邻右舍,都承你帮忙,受你的恩情,常给你做些吃的也是应该的。不过,你什么时候,找个叶嫂子来,天天为你炖汤,也免得再劳累王大娘。”
叶泊然一碗汤喝完,笑道:“张大壮,看你说话中气十足,想必根本没有什么病,不过是要在我这里混个胡乱方子,好往衙门里请假去,是吧?”
张大壮一缩脑袋:“我的叶大夫,我嗓门大是天生的,就是这两天,天天闹肚子,嗓音也小不下来,你就行行好,别害我又让总捕头,抓去带病办事了。我保证闭上嘴,一个字也不再说。”
前前后后,传来一阵大笑。只是那王大娘倒真是上心了:“说来也是,叶大夫,这两年,你一直一个人住着,忙里忙外,天天给这么多人看病,实在太累,怎么不找个人来帮衬帮衬呢。要不要让大娘替你留意?你这人心地好,才学高,又是位神医,大娘保证给你找个品貌端正能干活的好闺女。”
这一下子,不但李大嫂,还有其他排着队等着治病的妇人,全热心地挤过来。
“说得是啊,叶大夫,我也能帮上忙。” “我就认得一个好闺女……“
“说起来,我妹子就不错……”
四周一下子轰闹了起来。难得叶泊然还可以不慌不忙,一边应付这些热心过了头的大妈大婶,一边为病人诊治。把脉,看病,开方,行针,各种工作,都顺畅而迅快,绝无耽搁。他眼前排的长队渐渐缩小,同一时间,他还可以微笑着和热心的邻居们说话,绝不致将他们冷落。 这间小小的医舍门口,人群聚集,笑语不绝,听不到病人呻吟哀叹之声,看不到丝毫愁云惨雾,倒是整条街上,最热闹的所在,很自然地吸引着一些人的目光。
在对街的得月楼上,一间雅室内,隔着密密珠帘,一双眼睛里,闪着异样光芒,一直盯着楼下那面带笑容的人。 还是那样的笑容,宽容,温和,亲切,令人心生好感,却又另有一种,将他自己与万丈红尘都隔开的淡漠。
卫乘云无意识地手指微紧,杯中酒泼出大半,原来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笑的。原来……自己并不是特别的。
“叶泊然,身份是普通大夫。据说以前是游方郎中,一个人,独游天下,一年前在京城落脚,租了一个小铺子,一个人开了间医馆。开始生意寥寥,但他性格温和,生活简朴,让人很容易生起亲近之感,渐渐生意兴旺起来。他治病开的方子大多是普通的药材,所以,富贵之人,认为他是贫贱之医,并不看重他。他看病,也别无要求,怪癖,更不要什么特别稀奇的药引。所以旁人也不觉得他是特别好的大夫。但事实上,属下查过,他这一年来诊病许多,他开的方子固然简单,省钱,但大多十分有效,往往两三剂就人活人性命。而大部份病人,他甚至只用推拿和针炙就可以治愈,根本不必另外施药。有他诊治的病人,不敢说,全部药到病除,但一百个里,估计有九十九个安然痊愈。他治病诊金收得很少,有的穷人他根本不收银子,他自己也很少接到有钱人的生意,所以手头上,应该并不宽裕。不过,他的生活非常简单。一间很小很便宜的医馆,就用掉了他一大半的钱,医馆里面除了必要的药材之外,就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药材大部份是他自己亲自采的,衣服常年是洗得发白的两三件替换,食物几乎从不见荤菜。到了冬天,连厚一点的被子也不置办,所以,这样的生活,倒也过得下去。”
余子漠在他身边恭敬地把调查到的资料一点点向主君解说。 卫乘云凝望着对面楼下那始终微笑如春风的人,想着他那过份简朴寒酸的生活,为自己胸中,奇异的郁闷和不忍感到惊异。
“当然,偶尔他还是能接到一些有钱人的生意。毕竟他医术好的名声是传出去了。只是有钱的人,嫌他是民间草头郎中,能不用他就不用他。可有的人,生了病长久治不好,往往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他治。他并没有什么侠医怪医的怪性子,谁生了病找他,他都去治,也并不因为病人有钱,他就多收钱,或多加为难。甚至有一两次遇上为富不仁或一些强梁蛮霸之人,他也不会袖手不治,仍是尽心诊治,最多只是会提出几句劝告。”
卫乘云蹙眉道:“行了,我要知道他的来历,他的底细。”
余子漠额上有点汗水冒出来:“属下惭愧,已经用尽了耳目,却仍查不出这人的真正身份来历,父母背景。他以前是游方郎中,拿出来的路引文书,盖了满满的印章,可见举国上下,包括沙漠草原南疆雪山他都去过。对他的行踪,最多也只能追踪到三年前,他在关外马场,以游方大夫的身份,为人治病,然后入关,之前的事,完全无法探查。”
卫乘云一掌击在桌案上:“以举国之力,查一个人的来历,你们居然查不到?”
余子漠微微一颤,拜倒道:“属下无能。”
卫乘云勉强按捺了一点混乱的心绪,继续问:“那在现有的资料中,他可有较亲近之人?”
“没有,他孤身一人游方天下,救过许多人,不少人对他非常感激,但他往往毫不停留得离开,也曾有过不少女子愿对他以身相许,但他似乎都没有成家立室的意愿。以前他在任何地方停留不会超过一个月,可是现在,他在京城却住了一年,除了偶尔孤身去采药,大部份时间,从早到晚,在医馆为人诊病。受过他帮助的人极多,不少人有心想为他牵红线,可是他自己,好象对所有人都客气,却也和所有人隔着距离,从不肯真正亲近任何人。”
“那对他的武功阵法,你们可有资料。”
“查不出他懂任何阵法之学,至于武功,他倒也曾露过几次。他游历四方,偶尔也曾出手帮过一些人。在京城居住的一年里,也曾为了强身健体,教一些病人练些简单的武功。还有,几次收保护费的混混到他这里来索要,他倒也没有抗拒,只是有一次那混混为了示威,动手打了个病人,被他架住,再引来好几个混混围攻,竟也伤不了分毫。还有一次,称霸这几条街的横臂刀王冲,与仇人交手,中了毒掌,百般难愈。最后派人到这里来找他去治,当时他手上有好几个病人,等着诊治,所以他不肯立刻动身。王冲的手下,要赶散病人,强拉他去,结果被他驱散。最后王冲派了几十个手下浩浩荡荡,一副要砍人的样子来找他。正好他把几个病人的病全看完,一个人收拾了一下,也不动手,淡淡笑笑,就跟他们去了。事后见了王冲,几番面对威逼,他不卑不亢,只专心治伤,王冲的掌伤竟在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