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他的同党也想到了同样的事,趁父亲不注意的时候伸出小手摸着了他的脸庞。
来不及说些什么,被害人已经看见了出外的景色。「没停电啊?」
「大概是跳电了吧?」主谋很快地回答。
「对啊!大概是跳电了吧?」共谋虽然不晓得什么是跳电,但依然点头附和。
跳电?家里的用电量又不大,怎么会突然跳电?看来明天必须找人检查一下才好,这栋房子毕竟有数十年的历史了。
心里头想着,人很快地来到总电源附近,打开铁盖将电源扳了回去,霎时整个屋子又灯火通明。
「喀喳!」背后传来像是照相机的声音,转头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你们刚才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没有!」主谋与共谋极有默契地同时回答,脸上的表情甚是奇怪,像再忍着什么一样。
「你们……」还想不出要问他们什么,身上抱着的小身子已经挣扎下身,连一句问话的时间都不给他,就拖着白天羽直奔上楼。
搞什么?
弄不清楚两个人究竟是怎么了,又听见两个人躲进房里后连门版都掩饰不了的大笑声,越来越是一头雾水。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直到晚上入睡前一刻,他才明白他错过了什么。
身上那一套价值颇为高昂的休闲衣裤,衬衫背后印着一双淡蓝色的小掌,样子看起来竟像是收敛的羽翼,裤子上则是印着较大的两个红色掌印在臀上,有如猴子红艳艳的屁股。
更可恶的是,他们两个人留了照片存证,一张立可拍贴在厕所的镜子上,让他想不看见也难。
对着镜子他张了嘴又阖起,不晓得该生气还是该大笑。
最后他不自觉地叹息,原来那突如其来的黑暗,不是停电也不是跳电,而是单纯一个针对他而来的恶作剧。
这实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令他完全不晓得该如何反应才好。
一个是他认为乖巧天真的儿子,一个则是他以为温和不会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到底他该如何面对?
望着镜子再次叹息,却发现镜子另一端的自己,眼里闪烁的是再温柔不过的笑意。
他的表情比脑袋还要更明白自己的心情,其实,他是高兴的吗?
这一切都是他曾经想过的景象,但里头有一个人不一样,那不是他所愿意接受的不同!
一拳捶上结实的墙壁,颓然坐倒在过去曾是两人相拥的温床……
「晓晨………」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岳震宇没有锁门的习惯,所以他能够很轻易地打开房门,踏着柔软的地毯来到床边。
即使是睡着,他的眉仍紧紧拉锁,似乎连梦里都没有快乐。
轻轻地,为他调好室内温度,替他盖上薄被。
可以吗?
看着那一双紧触的眉,心里发出疑问。
可以吗?
他可以为他抚平眉间的锁吗?
有多久的时间,他不曾在见过他的开怀大笑了?好想念那一个总是带着开朗笑容的大男孩。
不自觉间,右手的指尖早已碰着了眉一双笔直的浓眉,很轻很温柔地抚着,缓缓将中央的那一道沟抚平。
「…晓晨……」柔和的低喃自岳震宇口中吐出,震惊了那一只纤细的手悬在半空中停留良久。
美丽的脸庞苦笑。
他究竟是在奢望些什么?
他找到了一个机会。
一个算是完成自己梦想的机会。
一个看见自己与他的世界合而为一的机会,这样做对另一个人来说或许有些残忍,但他不在乎,只要能达成愿望,什么事情他都愿意做。
何况改变了既定的人生有何不好,至少另一个人拥有了得到幸福的机会,总比他只能看着幸福、创造幸福,然而却尝不到幸福的好。
他,好想知道那味道………
隔天的一大早,果然一起床就听见从厨房传来的声音,早餐的香味清楚可闻,现在不过才几点的时间而已,他又是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很快穿好衣服梳洗完毕,拿着公文包下楼,瞧见餐室里头那个忙碌的人影。
他,跟晓晨很像,可又不一样。
晓晨虽然坚毅,但总是散发着一种女性特有的柔美,只要是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再坚毅的性子也会如小鸟依人。可白天羽不同,尽管那张脸比晓晨还要柔和,那身子比晓晨还要单薄,但是他就是可以清楚感觉到发自他身上那股刚强绝对的性格,似乎只要是他决定的事,就没有人能更改一丝一毫,只要他想活着,即使身边没有任何人他也能独立坚强。
如果任何一个同时看果他跟晓晨的人,相信都会说是晓晨像他而非他像晓晨。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晓晨的一切都是为了模仿他而量身定作的一样。
「你已经起来了?这么早,昨天晚上睡得可好?」摆好餐桌上所有的餐具,就看见那高大的人影站在楼梯中央往他这头瞧着,显得有些失神的黑眸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我说过你不必为我们准备早餐。」又是一个不自觉地抿唇凝眉,走下楼梯后将公文包放好停在白天羽身前。
他有这么娇小吗?
那颗巴掌大的头颅连他的肩膀都不到,单薄的肩膀有没有他的一半宽更是一个问题。
为什么之前都不曾发觉他的娇小,是因为那修长的身材比例吗?还是因为发自他身上的那股气势?似乎不论是谁站在他身边都会有一种自动缩小不少的错觉。
他早该想到的,一个有能力帮助与自己一样大小孩子的人,必定是来自那种能发出命令的人家才是,哪股气质应该就是从此还来的吧!
「只不过是准备早餐而已,又不妨事。我一向早起习惯了,在这一段时间里我不清楚可以做些什么,帮你们做做早餐正好可以打发这一段时间,快吃吧!今天的粥我用鲍鱼的汤汁熬过,味道应该不错才是。」白天羽微笑,脸上的神色感觉上又比昨日还要憔悴些。
不过也才一天的时间而已,他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一副德性的?
无法控制心头怒意,下意识地伸手想拖他在位置上坐好,大掌才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看也不看白天羽一眼,直接在位置上坐下。
他是怎么一回事,没事为他操心坐啥,就算他死了也不关他的事吧?
「早安,爹地,早安!天羽。」岳晨宇蹦蹦跳跳地从楼梯上下来,清爽自然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刚起床的人。「哇!好棒喔!有我喜欢的馒头夹蛋!」惊喜地瞧见餐桌上的早餐又是自己最喜欢的食物,忍不住跳到白天羽身上亲了一下才回报座位吃东西。
「天羽,你又不吃吗?」咬了一口馒头,再度发现白天羽只是默默坐在餐桌一头,除了手中的报纸外,前方一点食物也没有。
「我不……」饿字尚未出口,一小碗粥已经递到他面前,原来岳震宇还是忍不住心里头的关心,一发现他没有吃早餐,就将小碗里头的豆浆喝个精光,再将大碗里头的粥倒了一部份进去送到他面前。
「………」看着那碗粥,瞥眼看着专注吃自己早餐的岳震宇,即使常跟他唱反调的胃吃不下任何一点东西,他还是放下报纸小心翼翼捧起那一小碗粥,一小口一小口吞咽。
瞧见两人之间奇异的暗流,岳晨宇嘟嘟小嘴,虽不晓得两个大人之间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喜欢那种气氛,喜欢爸爸这样关心天羽,喜欢天羽珍惜爸爸给的关心。因此就算年纪还小没能弄懂其中原因,机拎的脑袋干脆就默默看着这一切发展。
他是来画天使的。
瞪着手中的画板,再一次严重警告自己的在画布上挥动的右手。
不过从碳笔挥洒下的线条看来,他的手很显然不把他的警告当成话听,先勾勒出分明的轮廓,笔直高挺的鼻梁,浓而上扬的双眉,以及锐利英气勃勃的双眼。
谁都看得出来这样的轮廓属于谁,一点都不像他心里想要的天使模样。
难得锁起眉头,不用仔细回忆也可以将这一张令人难以忘怀的俊脸一丝不漏地完整呈现,不论是哪一种表情,他都可以轻易地画的比照片还要生动出色。
笔下的脸庞不用久的时间变已经架构完成,身边的吐司完整无缺,一点也用不着。
照这情况下去,他何时才能完成他所想要的天使画呢?
丢开手中的画笔,将完成的素描摆在窗边阳光下,看见自己映在窗上的影子与那一张脸庞合成一幅图画。
傻了……
怔怔然地瞧着这样的一幕景象,为了这样的一刻,他期待了多久,想了多久,苦了多久,残忍了多久?
对晓晨的资助,从来就不是单纯的一份善意,而是为了一份自私。
每个看见晓晨的人,一定都会说她是多么的像他。
因为当他学画画时,下一刻也会有人教导晓晨画画,他致力于一个学生该有的课业时,晓晨必定也做着同样的努力。他将他的人生哲学写在给她的每一个字里行间,一次又一次潜移默化使两人的思考走向同一条路,就像晓晨之所以热爱天使画,正因为他对天使的狂热。
不会有人觉得先有晓晨再有他,谁都明白是因为他才会有那样的一个晓晨。
在这里,他是多么的残忍,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灵魂,复制成另外一个他,完全因为他的私心。
一切几乎都在他的计划之中,然而却没想到他所复制的晓晨,居然比他还要先走。
他所创造的幸福有一瞬间的毁灭,他的欲望也在同一瞬间猛烈狂升。
一个人一生能够拥有多少的秘密?
这些秘密多少来自于欲望的自私?
多少人晓得藏在这样一张温和无害的脸蛋下,竟有着一颗操控别人人生的残忍之心,拥有令人畏惧的手段?
「我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已经不晓得是第几次这样询问自己。
即使问题没有答案,可即使人生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事来,更何况他已经尝到了幸福的滋味,就算只有那么一些些的味道,仍让他无法放手割舍。
剩下的时间已不多,至少在这样短的时间里,让他可以暂时忘却自己的自私吧!
「我没想到你会去找人来调查那个白天羽的身分。」周遄彦将刚刚送来的资料往岳震宇的办公桌一摆,要不是他这个秘书有过滤总经理文件的责任,他也不会看到这一份调查表。
打开牛皮纸袋拿出仅有薄薄一张的资料。「你已经看过了?」怎么会这么少?他本来以为应该会相当大量才对。
「还没,我怎么敢?只稍微瞄过一眼而已,里头写了些什么?」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岳震宇将资料递给他。「除了他对晓晨的资助次数之外,什么都没有。」
周遄彦立刻从头到尾看了一眼,果然就只有一些简单的书面资料,在最后一行的部分还有补充说明当调查才开始不久,就收到了内容委婉的警告信,由于警告内容严重威胁到经营,并且在调查过程中处处碰壁,因此将委任卸除,订金一并退还。
「哇!哇!哇!看来这个白天羽真的来头不小。」搞不好是什么黑社会大头的公子也不一定。「你为什么要调查他?不是已经从院长那里确定他的确是晓晨的资助者了吗?」
「他的出现让我觉得很突然。」自从他的父母双双去世以及晓晨的意外病故之后,他对意料外的事就特别敏感,不喜欢那种跟随着意外所带来的不安感。
「我倒觉得没什么关系,反正他画完就走了………」说到一半,发现好友的神情特异,心里头猛然有了一个不太妙的突发奇想。「喂!不会是因为他长得跟晓晨很像的关系,所以你……」对他产生了移情作用?那个白天羽是男的没错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岳震宇不悦地怒斥。
「我才没胡说,你现在生气的模样就是一种证明,我曾来没见过有哪一个陌生人能让你像这样情绪起伏明显,或者应该说,到现在为止,除了晓晨之外,根本就没有人能够让你的心产生波动,连我都不能!」他有多久的时间没看过他笑,没见着他生气了?似乎是自从晓晨死了之后,他身上的情感也就跟着被抽离一样。
「我没有!」否认的语气里头有着严重的挫败感。
该死的他为什么要说出他心里头一直在否认的事实?那些都是实话,该死的不管白天羽出现在他眼前才不过多少的时间,打从他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他的心就一直没有平静下来过。
晓得好友现在心里的感觉,周遄彦拉了张办公椅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