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哥哥叫人收拾的?”
何云起有那么细心?这房子里的东西就算是原来有的,帐子肯定是新挂上的。
何云起一笑:“是旁人帮着收拾的。怎么样,你可喜(…提供下载)欢?”
“喜(…提供下载)欢!”潮生由衷地说。
跨院儿和宅子之间有条小夹道,关上门来格外幽静,打开门来,不管是去正屋还是去花园都方便。
不不,且等等。
这房子好是好,不过越是好,越让人心里不踏实。
尤其是这顶帐子,忒精致,忒清雅了。暗纱绣的海棠花,浅粉的底色——
哥哥说是旁人帮着收拾的,是谁?
潮生想不出哪个男人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她直觉……这应该是个女人的手笔。
哥哥一个单身汉,从西北刚来京城不久,能认识什么女人呢?
潮生想不出来。
收拾(。。)整 理东西,祭了土地灶神,这就算正式搬迁进来了。天气热,潮生出了一身汗。许婆婆吩咐给她烧了热水,潮生痛痛快快洗个了澡。
许婆婆和红豆也住在跨院。要不然这么大的院子,只有潮生一个人住,那晚上可睡不踏实。
“婆婆累了一天了,早些睡吧,那些东西,明天再收拾也不迟。”
许婆婆虽然身子骨硬朗,可毕竟是有年纪的人了。这搬家可不是轻松活计,她白天一天都精神亢奋。这会儿已经是强打精神了。潮生吩咐红豆:“你去帮婆婆铺了床,服侍婆婆睡下了,你也早些睡吧。”
“那姑娘这里……”
潮生一笑:“我自己能行。以前我也是伺候旁人的丫鬟,这些铺床叠被的事儿做惯了的。你还怕我不会?”
红豆看了一眼许婆婆,见她没有反驳,才点头说:“好,那我把灯留一盏,姑娘晚上要茶水,就喊我一声。”
“知道了,你们快去吧。”
虽然很疲惫,可是潮生睡不着。
可能新换了一张床,不习惯。
也可能她也精神太亢奋了,翻了几回身都找不着睡意。
屋角的灯映在帐子上,粉色的帐子象一层轻而软的薄雾,上面的海棠花影影绰绰,如在雾中开放。
这帐子真美。
有细细的风吹过,雾中的花就象微微摇摆,那花更加象是真的,鲜活无比。鼻端可以闻到一缕淡淡的香,在幽暗中弥漫。
潮生轻轻口气。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
也太好了。好得她总是……有些不踏实。
也许下一刻就会有人突然打破这一切,残酷地告诉她,这一切并不属于她。
初夏的天气,风也是微热的。
潮生觉得额上背上微微沁汗。
这里……离王府不远,好象也就隔了两条街的样子。
王府里……这会儿王爷安歇了吗?
也许没有。
王爷晚上总是要看一会儿书,或是写一会儿字的。
李姑姑多半睡下了,小顺一定没睡……
其他的人,那些她惦记的人,含薰,采珠……
他们所有人共同生活在这座京城里,可是……也许这一生再也见不着面了。
潮生翻了一个身,觉得心里微微的揪紧了,有点疼。
远远的,她好象听到有声响。
人声,马蹄声,车轮声。
大概是幻觉。
这会深宅高墙的,可不象还住在南城的时候,什么动静都能传进耳朵里来。深夜时甚至能听到邻人家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潮生又翻了一个身儿。
还是听到有脚步声响,并不算远。
然后还听到门响。
潮生这回可以确定没幻听。
反正也睡不着,潮生索性披衣起来,走到窗前。
的确有门响。
奇(提供下载…)怪,这么晚了,恐怕立刻就宵禁了,还有客人上门来?
有什么事情,非得这样深更半夜的就赶着说呢?
一定是要紧的事。
也许关系着哥哥的前程?
潮生一直在窗边站了良久,也没有听到门再响。
那客人没有走,留下来了?
她后半夜也没有睡好,早上起来就显得没什么精神。不过家里并没有马车,也没有客人。早上用早饭时,就只有哥哥。
那客人已经走了?
夜半来,天明去——
潮生可以肯定,这事儿一定要紧,否则不用这样避人耳目。
她在宫中多年,早就把好奇心磨得一分都不剩了。
现在的疑惑,并不是出于好奇。
是因为关切。
哥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烦难的事?
可惜他们才刚重遇,互相也不算了解,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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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睡过头了,居然忘了去接儿子赶到地方的时候只有两三个小朋友了,儿子眼巴巴的瞅着门口……心里很难受……
第133章 往来
潮生晚上没睡好,早上也就没能早醒。还是听着许婆婆在院子里说话的声音才醒的。
许婆婆平时从不高声讲话,即使是那次震慑钱婶儿的时候也是心平气和的,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气特别不顺。潮生隔着窗子一望,红豆头低得快埋进胸口了,手紧紧揪在一起。
“婆婆,这是怎么了?”
许婆婆气还没消:“这个丫头!昨天我就嘱咐她了,前院儿要住少爷的长随亲兵,不能往前院儿去。她一早还往前头跑,后头小厨房就不能烧水了?撞见了人自己倒喊破天,让人看笑话!”
呃……
潮生觉得自己睡得是香,红豆喊了么?
她一点儿没听见嘛。
红豆八成是一睡醒,就把昨天许婆婆嘱咐的事儿忘了。
不过潮生已经醒了,许婆婆也不再训斥红豆,打发她去提水给潮生梳洗。
看红豆那副小模样,潮生一恍神,好像看到几年前刚进宫时候的自己。也是什么都不懂,呆呆愣愣的,不敢开口说话,怕开口了说错。不敢乱走乱动,生怕惹祸上身。
被训了罚了也只能自己管着自己……
“婆婆也别老训她,这不是刚搬了家,还没习惯过来么?以前都在小地方,哪儿知道什么内外有别啊。”
许婆婆摇摇头,叹口气说:“姑娘是不知道,一早上她扯着嗓子叫得就跟那杀鸡宰猪一样。这里左邻右舍的可和原来不一样,都是有身份的人家,让人听见了不知怎么猜想呢。”
那肯定得猜想,没准儿以为他们这里打杀人了呢。
不过潮生嘴上说:“看婆婆说的,这深院高墙,离得远着呢,旁人哪儿听见去。”
“再说了这没有现矩不成方圆。以后家里兴旺了,人越来越多了,没个规矩可不乱了上下方寸?这规矩得立,还得早立。不行,回来我得好好儿敲打敲打她,让她长长记性。她现在是伺候姑娘的人哪能随便往前院儿跑。”
这个潮生就不便劝了。
就像许婆婆说的,将来人多了,自然不能随便。
潮生要老劝,也影响许婆婆对下的权威啊。
红豆端了水来,潮生洗过脸,梳了头。许婆婆给潮生梳的头,手艺还很好。
“姑娘这几样首饰还都好。”许婆婆说:“戴哪枝?”
这些首饰是潮生这几年积下的家当呢,以前得了就放着,不过不爱戴。头上个了当啷的,做事不方便弯腰低头的也怕掉。
“婆婆替我挑吧。”
许婆婆笑着在几技钗子里挑挑拣拣。
能看出来她是很挑剔的,这几根钗子恐怕都不怎么看得上眼。
“这个吧。”许婆婆挑出一技缠丝镶珠的杏花钗来:“这个好。”
潮生眨眨眼:“那就这个吧。”
看到这钗子,潮生美名的想起:红杏枝头春意闹。
看一眼外头,春天其实已经到了尾声了,杏花也都谢了吧。
许婆婆把钗子替潮生细心地插上,左右端详:“好,真好。”
潮生觉得,许婆婆目光有刹那的恍惚,她看的是潮生但又好像并不是在看她。
潮生也不去细问,笑着说:“早上咱们吃什么?对了,开火了吗?”
昨天晚上就没开火,只烧了水。
许婆婆说:“有有,我去催。”
“哥哥呢?”
“一早儿就出去啦,唉这还没升官儿呢就这么忙……”
勇叔还真没说错,潮生家的哥哥有不少随从。现在行伍的人,谁手底下没有亲兵?真拼敢杀关键时候不抛下主将闪人的,都是自己家养的,外面杂兵充数可以,真要拔出来──不顶用。
据许婆婆说前院儿靠东墙那排屋里起码住了二十条大汉,那个威武啊用许婆婆的话:一看就是西北来的。用看看家护院真是大材小用啊。
这个,潮生没见着。
瞧瞧,摇身一变,她一下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夫小姐了,外男轻易见不得。
不过红豆悄悄对她说:“那天早上,我一推开灶间的门儿,就看见一张黑漆漆的人脸哪!脸上还有个碗大的疤痢,眼睛鼻子都偏啦,我当时就要吓死了。”
啊,那怪不得红豆吓得直叫呢,换成潮生,肯定也吓得不轻。
不过这些人倒是生活能力很强,在前院儿自己就烧火做饭了,衣裳也是自己洗的。潮生能听到他们每天早上还操练,就在前面的院子里头,虽然不喊号子不拿刀枪的,但是脚步声咚一声重重的落下来,似乎震得房子也颤两颤。
潮生这才慢慢找到点感觉自家哥哥是武将啊。
不穿盔甲,不拿刀剑,可是他是要上阵打仗的人。
宅子有了,现在就要添人了。
护院是不用愁了,有哥哥的那一票亲随,别说看家了,就是带出门去找人打架也拿得出手。粗使的,姚将军府上送来两房家人,男的可以当门房,打杂儿跑腿儿采买,女的可以干浆洗洒扫,都是全家的身契一起送来的,真够豪爽的。
不过潮生贴身服侍的人,还是没着落。
按潮生自己的想法儿,反正她自己什么都能干,洗衣打扫这些有人包了,剩下的轻省活计她自己全能包圆儿,再不济,还有红豆呢。
可是这话她不用说,也知道在许婆婆这儿通不过。
许婆婆是很讲究“规矩”的。这不,她现在已经不肯和潮生一起坐下用饭了。每顿都是伺候完了潮生,然后她和红豆再去吃。
至于哥哥谁知道他老人家忙什么,整天早出晚归的……有时候晚上都未必归。
弄得潮生想和自家哥哥熟悉熟悉,说说话都没有机会。
潮生生日之前,差不多有两件事情比较重要。
一是,邻居来拜访他们了。
这个时代不像后世,人情淡漠住一个楼里十几年愣不知道邻居姓什么家有几口人。这时代的社会人情味儿很浓重,更何况,还曾经有过残酷的九族株连法一人造反,左邻右舍都会被株连,难道不残酷?
潮生头一次听说连邻居造反你也要倒要的时候,狠狠骂了一句粗口。
这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邻居造不造反跟我有毛的关系?
在这种法度下你肯定得把你邻居家的事儿上上心,至少知道邻居姓什么,是干什么的。
邻居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这个交流沟通的办法也是迂回的。先是门房们互相说话唠瞌,这个很自然,反正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家主人姓什么,我家主人是干什么的,这个总能打听得出来。如果觉得合适了,自然有进一步的交往。
比如现在不就有了。
邻居孙家给他们送了一篓桃子。
这桃子现在可是稀罕物,据说是什么温泉附近的桃树结的,所以能比其他桃子提前一个月结果成熟。
许婆婆笑眯眯地把剥了皮的桃子递给潮生,潮生接过来,用手帕托着吃。
“人家这是示好,礼尚往来,咱们该回点儿东西。一来一往的,就熟悉起来了。”
潮生犯愁了:“我们回些什么才好?”
她家可没有什么温泉桃子之类的东西,这么体面稀罕的土产又不费多少钱。
“姑娘真是的。”许婆婆说:“咱们库里也有东西啊。”
有。
潮生也知道有。
姚将军不光送了两家下人来,还送了一些东西来,说本来就是哥哥的东西,不过一直寄放在他们那里。
潮生觉得姚将军家对自家真没说的他家当家的当年真没和自己的爹结拜过?或者真的没有适龄女儿吗?
潮生想了想:“要不,送点儿干枣儿过去?婆婆说合适不?”
这东西也算得上土产,而且在京城也算稀罕物。
能不稀罕么?这是昆州那地方的特产枣特小,可是特别的甜,咬开来粘而韧色泽金黄,像是凝固的蜜糖。
许婆婆点头嘉许:“姑娘说得很是,就是这样。以后韬哥儿不在家,姑娘就得把家管起来才是。我看姑娘挺能干的一定能行。”
潮生于是打发人送了两篓枣子给别家。
然后孙家又下了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