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又说:“他还给我写了封诗……”
“真的?”潮生笑着问:“夸赞你美貌么?快念给我听听。”
十公主脸更红了,羞涩中透出来的却是十足的幸福:“那我哪记得住,就四句。反正听着有举案齐眉什么的,应该是好话。”
咳,十公主确实是不怎么爱舞文弄墨的,可绝不至于连首诗也记不住。
当然了,这是人家夫妻的闺房情趣,潮生也不是那种八婆,非得寻根问底弄个究竟不可。
宁儿和何钧两人一前一后的来了。何钧比宁儿出生晚一个多月,但是个子却比他高得多,也显得壮实。
宁儿稚声稚气说:“给母后请安。”
“嗯,你十姑姑也来了。”
宁儿又向十公主说:“十姑姑好。”
十公主笑着朝他招手,宁儿看了潮生一眼,见母亲没反对,才走到十公主身前。
十公主一把将他给抱住了,又揉又搓得爱得不行。和阿永比起来,宁儿生得玉雪可爱,又特别乖巧,比他那个哥哥讨人喜(…提供下载)欢多了。
想着昨天婆婆说的话,十公主的脸又悄悄红了。
李老夫人昨天和十公主说了好一会儿话。说原来听说儿子要尚公主,还怕公主骄横,自家伺候不来。结果十公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现在没旁的心事了,只盼着能快点儿抱个白胖的大孙子……
十公主觉得,李老夫人也不是她曾经听说过的那种恶婆婆,动辄以折磨媳妇,挑拨小两口夫妇之情为乐。十公主年纪很小生母刘妃就已经去世,对母亲没什么记忆。但是李老夫人慈祥和蔼,十公主心里隐约觉得,大概母亲要是还在,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还有李家老爷,还有驸马的弟弟妹妹,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可怜十公主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过上象样的,和家人相处的日子。以前在宫里,虽然都是亲人,可是彼此间毫不亲近,甚至彼此算计伤害。现在到了婆家,虽然没血缘关系,可是却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十公主看着宁儿,心里暗自琢磨着,要是也能生个象他这样的孩子,又可爱又听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相比之下,和十一公主相处没有这般愉快了。
客套有余,亲切不足。纵然十一公主场面话说得再好听,潮生也只觉得是在应酬。
问她过得可好,她自然说好。公婆很好,妯娌很好,姑嫂间很好,夫妻间也很好。
潮生可不相信她过得真有那么如意。但是当事人都一口咬定了说很好,她又能说什么呢?
京城里头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十一公主过得好不好,旁人都心中有数。当然,她有公主的身份,婆家对她也不敢怠慢,再糟糕,也不会糟到哪里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皇后的胃口一直不好,李姑姑也很头疼。变着法儿换样子—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朴实低调了,只要孕妇能吃的,李姑姑不惜工料,见天挨个儿的做。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孕妇能吃的东西,多半还是平常吃的最普通的一些东西,那些山珍海味稀罕物,多不利于养胎……大多数都从食单上划掉了。
好在潮生虽然害喜孕吐,但是她本人的态度良好,非(提供下载…)常合作,努力的往下咽,哪怕咽完就去吐吐完了回来漱了口接着吃。
李姑姑现在就盼着这暑天快点儿过去,天一凉快,人也舒坦点儿,就不象现在这样折腾了。
京城人多、地方挤,夏天酷热。宫里头除了御花园,别处想找棵树都找不着,顶多是竹子海棠这些不顶事儿的。要是树荫多些,也能再凉快些吧?
魏公公笑眯眯地来了,李姑姑正把晚上的菜谱列好,交给人去预备,让她自己先坐。
魏公公也不见外,抹把汗,自己先倒了碗茶吃着。
两人也是老相识了,当初在宜秋宫的时候,还曾经有风言风语,说魏公公和李姑姑对食……虽然当事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好歹也要避嫌,现在李姑姑成了家有了孩子,还跟在皇后身边伺候,魏公公没事儿也不会过束。
李姑姑忙活完了,让人切了瓜端过束,魏公公摆了摆手“不用麻烦了,刚喝了茶,也吃不下。”
“魏公公可是忙人,怎么这会儿有空过来了?”
魏公公左右看看,两个站在门口的宫人悄悄退远了些。魏公公拍了一下膝“这阵子都忙晕头了,也没过来和你说说话。”
李姑姑腹诽魏公公现在可是大忙人,椒房殿的的大总管,哪来的功夫和她闲嗑牙?
这人铁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而且据李姑姑对此人一惯了解,他通常带来的都不是什么让人欢欣雀跃的好消息,简直是夜猫子进宅,专报凶信儿的。
李姑姑有点紧张起来,虽然知道皇后好好的,前朝也没出什么事,可是不知道魏公公接下去会说什么,心里始终没底。
“姑姑还记得前诚王妃温氏吧?”
这怎么能不记得呢。李姑姑点了点头“知道,怎么?”
可为什么提起她来?先帝当时恼怒自己被揭了面子—帝王之怒非同小可,不但发配了温氏,还把温氏之父一撸到底,远远贬到了南疆之地去做了个芝麻鸀豆小官,把他们全家的脸皮都剥了个一干二净。
魏公公端起茶盏来,悠然地品了一口“她死了。”
“她不早就……”李姑姑忽然恍悟过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魏公公说“她一个单身女子,既没有温家扶持,又没有旁人相助,即使造了一个假的户籍,能容身的地方也是寥寥。她身上的金银细软想必也所剩不多,我们的人在金水庵找着她了,她的财物被抢,无奈栖身庵堂,身染重病已经两个多月,没等我们的人问出什么话来就咽了气。”
李姑姑有些不放心“这次是真的咽气了?”
“真的。”魏公公肯定地点了下头“小顺确认过,的确是她,不会有错。”
李姑姑长舒了口气“避人真是阴魂不散……前一回她果然是诈死的?”
“正是。只可惜没从她嘴里掏出什么东西来,诈死这事儿靠她一个人决计不成,要瞒迂护送禁军的耳目,还要寻一具身形相湣呐E代,还弄了一个寡妇的身份户籍,姓陈。当初就觉得她死得有蹊跷,总以为是是先帝命啊人动的手,没想到她居然是诈死。”
李姑姑没说话,肚里却想,这温氏着实在愚蠢。她逃出一条命来,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下半辈子安安份份的,未尝不能太平终老。
但若她是温氏,她能甘心吗?只怕也不甘心。
好在这人终于是死了,再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真是谢天谢地。本束皇后的日子就够烦难的,再闹出这么一档子假死的事儿来,岂不更闹心?
过了晌午天阴了下来,快傍晚的时候下了几点雨。虽然雨不大,却带来一阵凉意,多少驱散多日来的暑热,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四皇子过了午就一直留在椒房殿里,陪潮生午睡,醒来之后他查问阿永和虎哥的功课。不出所料,这两个孩子最近玩得太疯,又是骑马,又是射箭的,和这些有趣的刺激的玩意儿比起来,功课显
得太枯燥乏味了。四皇子提了两句,阿永说得磕磕巴巴的,虎哥干脆就一都没答出来。
四皇子把书合上,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骑马射箭,朕并不反对,年少的时候我也喜(…提供下载)欢。但是不可荒废了正业。”
阿永低下头去,虎哥却显得欲言又止。
对这个外甥兼内侄,四皇子一向和颜悦色“想说什么?”
虎哥大着胆子说“我将来要象我爹一样,做将军,骑马打仗的……背这些之乎者也的有什么用?”
四皇子并没生气,他微微一笑“你可以问问你爹,他小时候学没学过这些之乎者也。只懂得骑马打仗的人,是做不了他那样的大将军的。考武举的时候也要写策论,考四书,也考武经—你打算到时候在卷子上头写些什么?”
虎哥看样子有些愣了,但还不是很服气的样子。四皇子想,这孩子必定要给他爹去信问个清楚,到底做将军要不要读书。
到底是野惯了,一下子上了笼头进学念,不可能马上就习惯的。
阿永则是很羞愧,该懂的道理他全都懂,只是……小孩子遇到了新鲜玩意儿,自制力总是不那么强。
当然,这光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有别的因素,不过这些四皇子就没跟孩子们再讨论了。只是这场谈话之后,阿永身边几个特别会趋奉讨好的小宦官被换了。他们自幼进宫,只知道让主子开心,引着、纵着他尽情玩乐。
潮生这些日子除了胃口不好,还觉得腰酸,人总是懒懒的没有精神。
四皇子考校阿永他们,潮生就揽着宁儿坐在一旁听着。宁儿瞅瞅自己哥哥,又瞅瞅表哥。虽然小孩子还不太懂他们被考校的痛苦,但是他能敏感地察觉到屋里的气氛,还有两个哥哥的态度,既沮丧,又羞愧。
宁儿吮着拇指,很没良心地咧嘴看笑话。
潮生把他的手从嘴里拔出来,唤人将他抱出去玩,何钧也跟在后头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
这两个孩子跟双胞胎似的,真是焦不离孟。
潮生摸了摸肚子。
腹部已经微隆,摸着微微发硬,紧紧的。
不知道这一回,孩子会是个什么模样?什么脾性?他会长得更象谁一些?这种想象这让潮生一直空落落的心踏实了一些。
感觉象是好些日子没这么热闹过了,孩子们都在,空旷的殿阁里头也添了几分人气。平时这里总是静悄悄,空荡荡的,让人心里也没底。
四皇子见好就收,没再就学业苛责那小哥俩,阿永长长的松了口气。他这些日子也隐约觉得自己是有些放纵了。功课……也知道自己松懈应付了。常听人说,念书练字须日日勤练不辍,一日不练自己知道,三日不练先生知道,一个月不练,那周围的人就都知道了。
但是四皇子却没有说什么处罚的话,也没有强令他以后不得再去骑马射箭在他看来,这种爱好并不算是不良嗜好,而且对身体有益。再者说,四皇子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阿永不会一味沉迷,他终究自己会想明白的。何苦强压着他让他认错改正?
如果人一辈子注定要为某一样事物沉迷,倒是情愿年少的时候就让他沉迷过,年纪渐长之后,就成熟稳重起来,不复早年的浪荡荒唐。比如酒色,或者其它。先帝做皇子的时候持身何等严谨,与蔡皇后是结发夫妻,恩爱不渝。可是后来瞧瞧他庞大的后宫有名份的就不说了,只有那么一宿半夜,过后就忘的,也着实为数不少。更不要说他最后死得那样不光彩。
也许正是早年太压抑了,等到无人能再限制他之后,反弹来得比一般人强烈得多。
晚上一家人团团坐了一桌,宁儿自己还舀不稳筷子,用调羹舀了饭菜,也没要乳娘来喂,自己一口一口的吃得很是斯文。阿永和虎哥的胃口特别好,两人吃得头都不抬,那叫一个香。
看着他们吃饭,潮生似乎也觉得胃口好多了,不知不觉就吃了大半碗饭,汤还添了一次。
更重要的是,她脸色很好,神情也很放松,嘴角带着愉悦的弧度。看样子,也许儿子们是治疗害喜孕吐的妙方?四皇子十分欣慰,看看妻子,再看看儿子们—当下决定以后每天都把他们一起揪过来用膳。
第三四九章 宜秋 正文完
“这是去哪儿?”潮生悄声问。
两人同乘一辇,放下了垂帘,潮生不知道这是朝哪儿去,只是能感觉到应该还在宫里。
“别多问,到了就知道了。”
潮生看了他一眼,四皇子微微笑着。
于是她也就不问了。
“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哪有那么娇贵。”过了中秋,潮生就好多了,无它,害喜也就是头几个月厉害,过了那阶段,往后虽然也还是对各种气味系系敏感,尤其晨起的时候要难受一阵,可到底是好多了。还有就是,过了中秋,天气凉爽,不光是她这个孕妇,就是其他人,精神也比大暑天要好多了。下过一场雨之后,连着数日晴天,秋高气爽,天色澄澈碧蓝,倒是出门秋游的好时节。
潮生想,四皇子这是要带她去秋游么?
可是却没有把孩子们一起带上——应该不是。
可是难得歇息一日,不好生养神,却把她也一起带了出来。
御辇又走了一段,停了下来,四皇子小心翼翼的扶着潮生下来。
眼前一段粉白的墙被映上了一层红艳艳的枫色,抬眼望去,目光所极之处,全是深深浅浅的枫红和叶黄。
潮生呆了。
不怪她,自打那年四皇子分封出宫,她也就再没来过东宫,更没有再看过宜秋宫的这一片艳色夺目的枫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