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死只怕别有内情吧?也许是……因为来公公并非一般宦官宫人,他死了总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遮掩,所以殉主是最好的理由。
芳景低头替潮生理了下腰间的素荷包∶“还在,昨天前朝一出事,皇后就让人把吴美人给拘起来了,说她狐媚惑主,包藏祸心什么的……不知现在如何了。”
还能如何。
潮生想起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妖艳女子。当时的不详预感,竟然这么'TXT小说下载:。。'快就成真了。
潮生回到屋子里,仍旧安然坐着。
屋里头几个人,肯定都是心中有数的,但是没一个吭声的。
今天之前,众人都是一样的妯娌。但今天过后,就会分出高低君臣之别。胜者为王为后,败者为臣为仆。现在虽然还都一样的坐着,可是各人心中的惊惶算计,绝不比前头正殿里的那些人少。
天快近午,她们这些人倒好象被人遗忘了一般,除了端茶递水的宫人,竟然再没人来过问,午膳也不知道在哪里。小孩子可经不得饿。
王氏说∶“大概是内侍监太过忙乱,遣个人去膳房催一催吧。”
正说着,十公主来了。
她双眼红肿,穿着一身孝衣,轻声说∶“几位嫂嫂,今天宫中事情繁杂,此处也多有不便。诸位嫂子随我去用膳歇息吧。”
想不到十公主会来,不过她说得也是合情入理。王氏先站了起来,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十公主吩咐备了膳,因为要斋宿,所以都是些清淡的素菜清汤。人饿了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有郑氏的儿子辉儿平素娇惯挑食,这些东西实在不合胃口,郑氏和丫鬟哄着喂着才吃了几口。
前面的事情只怕还没个定论。要照前朝那样来,只怕皇帝一时半刻难以入土为安了。那时候起先是争执,然后是对峙,再接着进入白热化,事态愈发失控,到后来干脆兵戎相见——最后的胜利者杀出一条血路最终夺得了皇位,而那会儿离皇帝去世都已经快一个半月了。
潮生心里压着事儿,却还是多吃了一个馒头。
不管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总得有体力才能撑下去。
阿永也是一样,虽然平时锦衣玉食惯了,可是看着母亲一口接一口的吃,他也没落下,小嘴填得鼓鼓囊囊的。其他人全不这样,王氏吃得不多,两个女儿也是一般。梁氏吃了几口也不吃了,倒是汤多喝了半碗。郑氏给儿子嘴里偷着塞了点心,自己也随便扒了两口垫一垫算数。
王氏问∶“有劳十妹妹费心了。对了,怎么没见其他妹妹?”
十公主说∶“十一妹妹陪在皇后娘娘身边,十三妹妹自己身子不好,还要照料十七妹妹她们,就没有过来。”
反正过来了,今天只怕也没灵可以哭。那些小公主,小皇子们,年纪都还小,顶小的那个只怕连话都不会说,一下子都成了没爹的孩子,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远处似乎隐约传来女子的哭叫声。潮生起先以为是后宫女子哀哭,只有那一声,后头又听不见什么了。
殿里众人都听到了,反正各不相同。
王氏毫无反应,一派从容,就象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她这份儿镇定涵养功夫,在妯娌里可算头一份儿。梁氏低着头,喝了一口茶。潮生握着阿永的手——
一切是不是要有定论了?
十公主的表情有片刻停顿,又恢复如常,命宫人撤下饭食端茶上来。
用过午膳,王氏先说要去椒房殿,带着女儿走了。郑氏也说头疼,带着儿子要回府。
天气本就不算好,这会儿才过午,殿内已经显得昏暗了,竟有几分傍晚的光景。
潮生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是这样的局面,一直到离宫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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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带大橙子去打了麻疹疫苗。。还好他很听话,只哭了两声。有个小男孩儿在我们后头,拼命的反抗啊,几个大人都奈何不了他。
第三一〇章 长夜
阿永仰头问:“娘,爹呢?”
潮生轻声说:“你爹还有事,我们先回家。”
潮生心里沉甸甸的。最后四皇子捎的话很简单,大概他的身旁有别人。
别担心,早些睡。
别担心这话没什么,早些睡是为什么呢?
潮生进了门,李姑姑忙迎了上来。许婆婆靠在椅子上的,也挣扎着想起来。
潮生松开儿子的手,这一天下来,虽然没做什么,可是却累得厉害。
“让人关紧门……吩咐齐管事,今晚不太平,他知道怎么做。还有,李先生回来了吗?”
“还没有。”
潮生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快虚脱了。
出宫门的时候,阿永趴在他怀里,潮生看到宫门边溅着血。
不知是什么人的血,又为什么会溅在那里。也许是外面有人想进去,也可能是宫里面的人想出来。
乳娘把宁儿抱了过来,这孩子一头扎进了潮生怀里,手紧紧抓着潮生的衣襟不松开。
潮生知道他肯定也不安,可是这会儿实在没有时间和力气哄他,只能搂着他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拍抚。
李姑姑端来了热烫的晚饭,汤熬得很鲜美,可是潮生觉得舌头好象麻木了一样。喝着汤的时候她往外看,李姑姑轻声说:“您别担心,齐管事已经都吩咐下去了。”
可真出什么事,这些人是不顶用的。
承恩侯虽然一直在家中养病,可他身上的差事并没有卸下,京城,还有京城往西的一半兵力,都掌握在他的手里。有这个,陆皇后想做什么都够了。
白天不好办的事,晚上都能办。等天亮了,什么都完了,随便找个理由,世人不信也得信。
比如,七皇子作乱,五皇子作乱,甚至诚王寿王一起作乱,说什么都行,反正历史总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
潮生紧紧抱着儿子,然后她有些迟钝的发现,李姑姑也抱来了她儿子,那个小子呵呵笑着,伸手去拉宁儿的衣裳,以为他们又可以在一起做游戏了。
“姑姑?”
李姑姑顾不上说话,翻出一件宁儿的衣裳来,就往自己儿子身上套。两个孩子前后只差一个多月,身量差不多,宁儿还没有这孩子胖,他的衣裳套在这孩子身上刚好合身。
“姑姑你这是做什么?”
李姑姑看了潮生一眼。
潮生什么都明白了。
“不能这样!”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总得……那些人不熟悉宁哥儿,不会认出来的。”李姑姑眼睛发红,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不这样,潮生会听出她的声音有多沙哑。
“没到那一步!”潮生用力把她手里的衣裳抽出来。
“要真到了那一步,就来不及了!”李姑姑想把衣裳夺回去,潮生攥得太紧,她抽不动,转而又拿起一件来。
“听我的!”潮生把她的手用车一扯:“王爷有安排,李先生也早有布置,我们不会有事儿的!”
是,潮生也害怕,她比谁都想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可是让李姑姑拿自己的儿子来顶替,潮生真干不出来!
李姑姑平时对潮生是言听计从的,可是这会儿却拗了起来。
她难道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吗?何勇走时别的都没说,只是说对不住她。许婆婆,儿子,都要靠她了。可是现在主子有难,她能抱着自己的孩子去逃难去吗?如果真出什么事,诚王府也许就一滴血脉都留存不下来了。李姑姑伺候了四皇子这么些年,眼看着他长大,娶妻,生子……她总不能干看着,什么都不做!
潮生眼泪都下来了,一件衣裳经不起两人撕扯,“嘶”的一声,从中间裂开了长长一条缝,被她们给撕成了两半。
“都……住手。”许婆婆拍了一下门,红豆扶着她站在那儿,满脸惊惶。
屋里两人都没听见许婆婆什么时候来的。
李姑姑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在许婆婆面前,她总是象是儿媳妇见了婆婆,天生气短。
更不要说,许婆婆和何勇是什么情份,对这个孩子又是什么疼爱看重。
“王妃说得对,还没到那一步呢。”许婆婆说:“就算你把孩子换了,你能送得出去吗?”
李姑姑垂着头:“总得……试一试。”
“别试了,送不出去。”许婆婆扶着椅子把手,慢慢坐下来,红豆忙扶着她。许婆婆现在半边身子都不大听使唤,坐也不大容易坐稳。
“刚才已经有人来报,天刚黑……就有人盯着前后门了。”许婆婆咳嗽了几声,喘过一口气来,说:“怕也没有用。等着吧……姑娘说得对,还没到那一步。”
真到了那时候,怕也没用。
潮生看着已经玩到一处的两个孩子,他们咯咯的笑着,小脸儿天真无邪。
府里的灯火熄了大半,远处也是一片寂静,整座城显得死气沉沉的,很压抑。
压抑,往往是爆发的前奏。
潮生紧紧搂着儿子。
这种时候,她忽然想起以前,曾经常见有人问一句话。
如果今天,是你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你想做什么,你想怎么度过这最后一天?
潮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是最后一天,想做什么呢?
现在她想起这问题来,只想骂娘。
谁愿今天是最后一天?那些问这问题的人真欠揍。她只想太平安生的过日子,和丈夫,和儿子,和亲人一起。孩子还这么小,本应该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们的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难道就要被迫结束了?
她也怨起四皇子来。
要是没嫁给他,而是嫁入了普通人家,也许现在就不用经历这一切。
更可恨的是,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还不在。只有她,只有她和儿子。
其实她心里明白。他要是能回来,就算砍了他一条腿,他爬也会爬回来的,用手臂把她和儿子都护着。可是他为什么回不来呢?也许他陷到了更危险的境地。
远处隐隐传来人声,潮生一惊,直起腰来转头看。
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阿永半睡半醒的,春光守在一边,轻轻拍着他。这个丫头平素沉默稳重,可是她也是真的疼阿永,这个潮生能看得出来。只是尽本份,和真心诚意,这中间的分别是很大的。
“王妃……”
潮生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什么?”
“要是……真的乱起来了,永哥儿他们……”
潮生低下头,轻轻拂去儿子脸上的一丝散乱的头发。
要是真的乱起来了,也不用怕,也不用怨恨什么了。
她会守着孩子,一直守着。
春光看着她的神情,咬了咬牙,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要真等人杀进府里,那一个也跑不了。我只能保着永哥儿一个……”
潮生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有功夫,永哥儿人小,我背着他,应该能脱身。”
“你说什么?”
潮生警觉起来,她本能的想把孩子揽到自己的身后。
这一刻她突然发现,春光好象不是她一直认识的,以为的那个样子。
她有功夫?她是什么人?什么来历?什么居心?
春光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恶意,一开始卖身为奴也只是求个安身之处。我要是有恶意,不怕说句大话,您一家的性命啊都早送在我手里了。”
潮生紧紧盯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您可能听说过,我是常南人,朝廷要剿的那个花孤,就是我。”
花孤?
潮生一时间竟然想不起这个名字。
是,花孤!她想起来了。哥哥去常南平乱,那个逃脱的匪首就是花孤。皇帝和四皇子在猎场遇刺,那些刺客的头目也自称花孤,甚至就在春天的时候大公主回昆州,途中遇匪,那些人也打着花孤的旗号。
可是现在,她的陪嫁的丫鬟,一直替她照看儿子的春光告诉她,她才是花孤!
怎么可能呢?她那会儿才多大?
这句话她不知不觉已经说了出来。
春光苦笑着:“是,说我是花孤,也不确切。花孤原来是我的叔父,后来我的堂兄顶了花头领的名号。可是他也死了,最后只剩了我和一群乡亲,后来何将军来平乱,我让他们能回家的都回家了,我和婶娘一起跑了,不跑不行,总会有人知道我们家的事,想拿我去邀功的。我们一路来到京城,婶娘也病死了……我就卖身当起了丫鬟……没想到那么巧,就卖到了何将军府上……”
潮生终于慢慢找回了些真实感,她更警惕了。
春光看看自己的手:“您别害怕,我不恨何将军。其实何将军人挺好,也不滥杀,也不欺民。我还看他帮着调粮,施粥……要不是今天出了这事儿,我都快把以前的事儿全忘了,一辈子就这么安安份份的过。永哥儿特别机灵,就和我小弟一样,我一直拿他当我亲弟弟……”她抬起头来:“要是真有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