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又扭了一下他的鼻子。
这回小家伙儿不干了,眉头皱了起来,嘴巴一咧,潮生赶紧的拍他哄他,又给哄的安静下去。
一时没有旁的事,潮生亲自下了一回厨,洗手做羹汤。烙饼是很费事的,先把面和好,调了馅儿,擀成饼,锅烧热了一张一张的烙。阿永闻风而动,已经跑到小厨房门口来守着了。不用问,烙好的第一张肯定是便宜了他。
刚烙好的饼特别香,外面焦脆,里面的馅不能使劲儿咬,不然肉汗溢出来会烫着嘴。
潮生叮嘱他:“别急,小心烫。”
阿永嘿嘿一笑,果然小口小口的咬。
潮生看儿子吃得那么香,比自己吃还欣慰呢。
等四皇子尝了这饼,果然也喜(…提供下载)欢。饼不光是肉馅儿的,还有胡葱馅儿,豆腐馅儿,各有各的香。
四皇子当然不象阿永那样只顾吃,他发现潮生的情绪不高,至于原因,这就用不着去猜想了。
“大姐姐走了,你心里不好受吧?”
“有点儿。”潮生这一天忙忙碌碌的,就是不大想让自己闲下来有时间胡思乱想。
“没关系的,大姐姐总还会再来的。你要是自己闷了,咱们去庄子上住些天,散散心,如何?”
“你也就是说说罢了。”
这种时候,哪有那样的闲情逸志,就算四皇子撇得开手头的事,潮生还撇不开呢。
不过就算四皇子只是说说,潮生也觉得很宽慰。
吹了灯躺下,潮生还在念叨:“不知大姐姐他们走到哪里了?”
四皇子算了算:“那么多车马,走不了太快的。今晚八成会宿在曲郡吧。”
那也就是还没有走多远。
四皇子揽着她,轻声安慰了几句。
潮生懒洋洋的转头看他,四皇子的唇轻轻贴在潮生的鬓边,温热的呼吸象一块软软的布,兜下来,把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从潮生生过宁儿,身子一直虚,前阵子又病,夫妻俩倒是有些日子没有亲热过了。他的手抱上来,掌心热烫烫的,潮生就先给软化了一半。
“别想大姐姐了……也分点儿心思出来想想我吧……”
潮生笑着朝后缩了一下:“你这人脸皮越来越厚了,你就在我跟前,我想你做什么?”
脸皮厚不厚的,反正是两口子的事儿。脸皮厚怕什么啊?得了实惠就行呗。
潮生身上穿着一件藕合色的薄衫,不象时下的衣裳那样是系带子的,而是用的结扣,扣子就是一粒粒的小珍珠。朦胧的烛火之下,那一粒粒的小扣子闪烁着温润柔和的光亮。
四皇子一粒一粒的把那小扣子解开,露出里面的鹅黄肚兜——
嗯,这颜色极亮,衬着潮生的肌肤,仿佛羊脂玉一样。
其实冬天的时候更好,有一回为了过年应节,潮生还穿过一次大红绵锻的肚兜,上面绣着锦绣牡丹,裹着一抹雪白丰盈,那副景象,艳色夺人,简直是惊心动魄。
今天这鹅黄的,却是素锦面儿,没有绣花。
艳有艳的好,素也有素的好。
芳景本来在外面值夜,听着屋里的动静,脸微微一热,用被子把头蒙上了。
说实在话,她也没见过比自家王妃更美貌温柔的女子,王爷王妃夫妻恩爱和睦,她们这些人日子也好过。
第二九六章 劫杀
院子里其他人,比如春水春雨她们,以前没端过别家的饭碗,头次卖身为婢就进了何府,然后跟着进了王府。卖身为奴,命可以说是很苦。但是卖到了这么好的主家,命又可以说是极好了。王妃从来不打骂苛责人,一天三餐,四季衣裳,十二个月的例钱,从来没短过她们。更不用担心会被随意的送人配人……
身在福中,却怕有人不知福。
过了半晌,芳景听着里面动静歇了,然后唤人。
芳景和春雨进去伺候,芳景目不斜视,春雨的眼睛却往床上溜了好几回。
芳景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
从春芽那件事之后,府里又梳理了一遍人手,从庄子上新挑上了几十口子人来,有小厮也有丫头,最大的十三,最小的九岁。芳景去看过,都是挑过,自然生的平头正脸儿,在府里伺候,哪怕不到主子的面前,也不能嘴歪眼斜不是?
可是人呢,有时候生得好一些,心里的想头儿就多了。倒不如那生得普通的,倒是一门心思的钻研手艺学本事。用起来顺手放心。
这些人得先教规矩,再慢慢带着做事。真要顶用,没个一两年下不来。再说,还得看看心性——有人看着规矩不错,做事也麻利,可是你知道那性子是不是安份的?没经过些事儿,可看不出来心性。
前些日子大公主没走,芳辰也在,几个丫鬟可说了不少私房话。
到了主子的贴身心腹大丫鬟这地位,吃穿用住前程什么的倒是都不用担心了,整天犯愁的就是这个人事问题。
“我们在昆州倒是不愁这个事儿。”芳辰当时说:“人是尽有,只是手脚笨些,粗野,规矩得好好教。那里那么寒苦,哪家有多得探子往我们那儿塞啊。京里繁华啊就是这人的事儿闹心。”
“可不是。”芳景往后指一指:“就我们这后头,虽然又梳理了一回,剔出不少人去,可是留下的这些,也难保个个都靠得住。”
芳辰说:“这是不容易,一多半都是宫里拨出来的吧?谁知道都是哪位的人。可是又不集一竿子全打死了。”
“不止宫里的呢。”芳景低声说:“上回那个春芽,还是在何家的时候从牙婆手里出来的人。那会儿进的四个人里就她最小,看着最可靠顶用谁能想得到你看,宫里拨的不敢用,自己买的也靠不住这哪还有可信的人啊?”
芳辰也记得那时候的事儿,当时采买起名的时候她也在。
真是想不到。
“这谁能想到,还那么小的姑娘就已经……”
“是啊,现在看谁都不敢信。”芳景摇摇头:“一波连一波的,就没让人省过心。”
幸好王府内宅还简单些没什么莺莺燕燕的,要不然更让人吃不消。
“诚王爷是个明白人。再说这颜色上头,满京也寻不出几个来有王妃那么美貌的。”
芳辰她们这等大丫头,可不是只会铺床叠被的。象女红,算帐,规矩,管事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放在后世,堪比企业高管了。俗话说的好,做事容易做人难,先做人,后做事。这人事人事人在事前。没有人,这事儿怎么做呢?人不可靠,事也办不好了。
芳景早起已经吩咐过厨房,说是春天要降火兼滋阴补气,煮了八宝羹来。
潮生以前伺候过陈妃,早就知道这八宝羹不但滋阴,而且,咳……所以皇帝重新宠幸陈妃的那一夜,岁暮要进的宵夜就是八宝羹。
芳景这丫头,嘴上不说,心里什么都有。
潮生端起甜羹吃了两口,甜羹当然是甜的,吃着甜,咽下去心里也是甜的。
四皇子早走了,阿永现在每天都有一个时辰去书房,李申教他读书。这读书不是正经的开蒙,学字学诗书,只是陪他一起玩一个时辰罢了。
一些绘着花、鸟、树,鱼的卡片,下面就是字。看图识字嘛,适合阿永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不过阿永学得太快,所以潮生的识字卡片很明显有些跟不上了。这个倒容易,外书房没事做的又会画画的闲人多得是,王爷的长公子要识字,那可是要卖力气的,人家做的那识字卡片可不象潮生一样抽象卡通派的,而是正经的上笔花鸟啊。尤其是有一条船,那绘得叫一个纤毫毕现啊,船头,船尾,船舵,船篷,样样不缺。
阿宁现在正处于“七坐八爬”时期,不过他太胖了,坐固然坐不稳,爬也是马马虎虎,把他往炕上一放,他也努力向前的,嗯,蠖动。
没错,就是蠖动。而且往往不是向前行,而是横行,甚至原地划圈儿。
潮生这个无良的娘看着胖儿子效仿乌龟乱划,笑得直不起腰来。
不过这一天潮生没象往常一样哄大儿子逗小儿子,而是一早就结结实实受了一惊。
大公主返回昆州的车队已经走了四五天,刚进宛州就遇上了盗匪,护卫死伤过半,幸而宛州府的驻兵参将领兵前去相救,不然只怕大公主就一命呜呼了。
潮生刚听到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有那么大胆的盗匪么?光天白日去劫公主的车队?
而且不抢了东西快走人,却一味的拼杀,明显是求杀人不是求财去的。
这事儿跟陆国舅遇刺一样,一看就大有内情。
不同的是,陆国舅遇刺,更象是一出苦肉计,来得恰到好处,化解了陆家的一大危机。而大公主遇的这“盗匪”,哪是盗财的?这是要劫命啊。
那些盗匪居然还生怕人不知道他们的来路,打明了旗号,说他们是常南来的,是为花孤和另一个乱民头目报仇来的!这大公主的相公何将军当然就是领兵的将官,和他们那是死仇啊。来杀他的老婆似乎也说得过去。而且这些人有备而来,道上挖了陷坑,陷入了马车,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居然有弓箭!
瞧瞧,和皇帝上回遇刺一样,都是常南乱民。这常南乱民实在太茁壮了,剪了一茬又一茬的,至于真假谁知道呢!
潮生忙问:“嫂子没事吧?她,她受没受伤?”
一急,她把四皇子的袖子都扯歪了。
“没事儿,大姐姐毫发未伤,幸亏有阿罗在,这孩子身手真是了得……”
潮生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这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四皇子只说了这么一句。
以他的脾性而言,这一句刻薄话也说得粗鄙了。
不过好在是跟自己老婆,没什么顾忌,更不用端什么架子。
“这怎么……”潮生想也知道什么人能干出这事儿来,却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呢……”
都混到这个阶层了,要耍手腕,都得是象陆皇后那样杀人不见血的。这种明打明的砍杀,实在太不入流了。
到底大公主怎么逼急了他们?
弓箭这种东西都使出来了,上次皇帝遇刺,还没有用上弓箭呢。
这东西是朝廷管制的,民间私造、私藏弓箭是大罪,超过一定数目那就可以定谋逆了。
好吧,皇帝上次遇刺,不见得和大公主遇刺就是同一拔人干的。
可是性质可以说是一样的。
犯上,谋逆,这是毫无疑问的。
“那嫂子现在人呢?”
“还在宛州。”四皇子说:“放心吧,宛州附近有辛将军的近八千兵马,无论如何是不惧怕盗匪了。”
这件事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大公主到底握住了人什么把柄?
“那皇上呢?”
“父皇震怒,责令彻查严办。”
四皇子转头看向窗外。
春光正宜人,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就在此时了。
第二九七章 斥责
这种情形,可以概括为树欲静而风不止吧?
你不想惹事,可是事情却来惹你。
不知内情的人,会觉得这个匪首花孤实在是阴魂不散,剿不灭,杀不完,明明刑部已经斩了一个花孤,结果又冒出一帮子余孽来。
至于内情……谁又知道呢?最起码潮生就只能猜着几分。
有能力做出这样布置的人,寥寥可数。而既有能力又有理由的呢?不做第二人想。
皇帝下令彻查,并不让人觉得意外,样子总得做一做,更何况牵扯到一贯受宠的大公主。
可是能查出什么结果来,潮生并不看好。
首先,那些所谓的盗匪,抓着的都没有活口,大多数都是当场身死,被抓到的几个,有的服了毒,有的伤势太重,已经不可能说话了。
有人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不管这件事能不能抓住他们的把柄,都在皇帝心里又添加了一块沉重的砝码。
瞧,谋刺皇帝,又劫杀公主——如果都是一帮人干的,那这种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皇帝还能继续隐忍下去吗?
事情进展比潮生想象得要快,皇帝震怒,下面的人办事也绝不敢拖延推诿。很多事,做过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更何况一大批人的行动踪迹。受此事牵连,一大批人受了处置。罪名有好几种,治下不严,纵贼过境之类的。那些弓箭的来历也查了,质地精良,绝非小作坊私制。朝廷的官坊所出的兵器弓龘弩,一律都有记号,标明是何时所制,由哪个地方的官坊制造,这些兵器上头也没有记号,兵部掌管军械监造和运管的人都连声叫冤枉,下了大牢动了刑之后,依旧坚持说冤枉。可是尽管叫得山响,有内行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那些缴来的兵器是哪一处作坊的出的,调了那里的兵器来比对,果然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