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半声呼喊已惊动了人,瞬时间人影幢幢,步履声与灯光四起。
得快走,怎么又惹事了!我懊恼地想着,把逃命的轻功发挥到极致,向比较能够隐蔽的花园中窜去。花园甚大,有大段的宫墙,只要到了墙边,就好脱身了。
在花园中七弯八绕,身后的追兵已只剩了四个黑衣人。看来这就是传说中宫内的暗卫了,身手还当真不错,可惜不是交手的时候,我现在一心只想逃出去,不要给家人惹祸。
刚要转过假山,隐隐间有风劲风暗动!
有埋伏!!
猛然间我立定脚步,身子极力向后仰去,千钧一发之际,避过了一只黑黝黝的东西,那件兵器如同一条乌木的粗棒,却未带起多大的风声,从我面前一划而过,还未直起身来,那粗棒的另一头居然转了过来,向下直击我胸腹,就着刚才铁板桥的姿势,我双足用力,斜斜飞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撞在假山上,痛彻心肺。
顾不得其它,一翻身接着逃,慌不择路,却是向大墙相反的方向逃了过去,待得察觉不对,已窜入了一条小街。
四周好象外面的街道一样纵横交错,一个个的小院落,不及细想我已随便翻墙冲入一个小院,其中只几间屋子,坏了,怕要给人来个瓮中捉鳖!马不停蹄,从另一头再翻出去,又进了另一个小院。
不多时已穿梭了几条小巷,我像老鼠一样乱钻一气,仗着从小打架练出来的身手滑溜,没辜负师傅的苦心栽培,居然摆脱了追兵,当然只是暂时的。
靠在一处墙下我喘几口大气,眼睛四处张望——
“呀”的一声,隔壁小院中二楼的窗子打开,一个人探出头来望着月亮,莫离!
清朗的月光下看得分明,这可不正是莫离么?
我一时忘了身在何处,大声叫道:“莫离!”
他一惊低下头看我,两月不见,他竟瘦了这么多!
“小心!”他一张嘴居然是这么一句。
我疾向前纵,这一跃怕不有一丈多远,身后金风响动,一刀已劈了个空。
耳听得莫离的惊呼之声,左侧又有两人扑来,我百忙中深深看了莫离一眼,腾身向另一面墙上窜了过去,几个起落,又冲进了花园之中。
离朱红大墙还有不到五丈的距离,前面树丛后忽然转出一人,行动也不见如何迅速,眨眼间却直直挡在了我的面前。
黑衣太平!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急急刹住脚步,后面追来的几个黑衣人已扑到身后,其中一人收脚不住,向我直撞过来,我心念电转,侧身让过,在他背后轻轻一推,一个四两拔千斤,借力将他的身子推得撞向太平,自己已拼命向高墙冲去。
太平这人是惹不起的,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手中长索已经挥出,身后一股大力却逼得我不得不回身招架,旁边一个黑衣人手起剑落,已将我的长索削断。
可恶!我只得弃了长索,凝神与太平交手。
看来太平在这群黑衣人中地位很高,他一出手,其他人只是在四周警戒,却并不上前帮手——还好,一个太平我就招架不住了,再加上其他人更加无法脱身。
太平面上依旧平平板板,一双眼睛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身手依然不慌不忙,便如同当日在南湖边较量一般。
我却没有跟他切磋的兴致,这是什么节骨眼儿上啊!只愁脱身不得。
仍然是以快打快,转眼间已交了上百招,我看准西北方向一棵高树,离大墙只有两丈左右距离,对于常人来说自然无法逾越,对于我来说如果全力一拼的话倒还有希望——
太平又一掌打来,我硬碰硬接了一掌,借他之力箭一般冲向大树,足尖在树干上点了几点,已冲上一根高高的树杈,离墙只有约一丈多点的距离了,提一口气我拼全力跃向墙头,足尖堪堪点到墙头,心中方自一松,背后一股大力袭来,此时我已是强孥之末,避无可避,硬生生捱了一记劈空掌,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顺势掉出墙外。
体内气机乱窜,内伤极重,我迅速点了胸前几处||||穴道,暂时控制伤势,接着向纵横交错的街道奔去,只捡小路乱钻。
不能回家,也不能躲到分堂,未确定摆脱追兵时,只能自己找地方躲藏。
我又吐了几口血,眼前一片金星乱闪。
定一定神,才转过一处街角,七、八个黑衣人冲过来将我一围,剑光闪烁,还有一人拿着判官笔。
看样子是另一拔杀手!
见他们一言不发就动手,不知又是自己得罪的那路神仙。
“捡现成便宜么?”我笑骂,手在腰间一拍,抽出一柄软剑,这是师傅当年得到的一件宝贝,给了我,因我乐意使刀,觉得刀的狠劲比剑要来得过瘾,所以常年只把它当做腰带来用,关键时刻却正好可以用来救命。
“叮叮”两声,两支剑已被我的宝剑削断,那几人一惊,出招越发小心,避免直接碰到我的宝剑,缠斗一会,我胸中痛得越加厉害,激发了一股狠劲,出招越发狠辣,那几人却也不是庸手,虽然平时以一对七我也不一定落下风,但如今重伤在身,却是力不从心。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一人被我狠狠切断了咽喉,另一人重伤了右臂,倒在一边,“铮”的一声,又一柄长剑被我削断,断剑斜飞出去,在旁边一人头上划了个大大的口子,血流披面。
那几人向后一退,我却并不上前,倒在身后的墙上大口喘气,他们欢呼一声,一人叫道:“他不行了!”
我大怒,和身扑将过去,宝剑切断了说话那人的长剑,直刺入他胸中,两人一齐滚倒。
但我右肩一痛,却也被人刺伤了,打了个滚却站不起来,剩下的四个人已将我团团围住,招招进逼,直欲将我碎尸万断一般。
我一膝着地半跪起来,拼命招架,眨眼间又添了几处伤口,血如泉涌,力气快速消失,心中一片冰凉:难道今日竟是我萧同毕命之时么?
又是一剑刺来,正中我持剑的手臂,臂上已有两处伤口,血如泉涌,再也把持不住,长剑掉落,耳听得几股劲风凌厉,我无力地一笑,静待这最后的一击。
“呛啷啷”一片响亮,身上却并没有再痛,我奇怪地一偏头,黑衣太平!
正是他在间不容发之间挥开了几件兵刃,似乎使的是江湖中传闻的乾坤挪移之法,将几股力道扭转了方向,互相纠缠在一起,让那四个人滚作了一团。
“好!”我忍不住赞了一声,实在是绝技,临死前也算大开眼界。
咦,太平居然救我,刚才不是他把我打伤的吗?他身后还跟来了两个黑衣人,三个人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似乎行动到此为止。
那四个人跳起身来,面面相觑,拿不准太平他们的意思,一人迟疑地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可是内宫侍卫统领太平大人?”
太平微一点头,并不答话。
那人又道:“我等是兵部尚书府的护卫,奉齐老尚书之命捉拿这个杀害我家少爷的凶手。”
太平连头也没点,面无表情。
那人惴惴地道:“此人狡猾,潜逃多年,这次我们兄弟跟了多日才找到他的踪迹,想来少爷在天之灵保佑,尚书大人多年的心愿终于可以了结了。”
我痛得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个被我几下打死的浓包小子,会有什么在天之灵保佑他们?
太平仍然一言不发。
那人犹豫道:“在下得将他带回府去请尚书大人发落……”
看太平仍然没有反应,那人一摆手,其余三人便欲上来将我拖走。
“哼!”太平重重哼了一声,那三人一惊停步,惊疑不定地瞧着他。
我懒懒地躺在地上,心道,我大闹皇宫,抓我也得是太平他们出手,几时轮得到你们了。只不过这次伤在这几个二流货色手中,实在是不甘心,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突然长街上一阵人马声散乱,一匹白马当先冲来,马上一个中年军官,身材高大。后面跟着一队骑兵,各持长枪,看样子是巡城的兵士。
只听那军官大声喝道:“深夜之中,天子脚下,聚众斗殴,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全都给我拿下!”
太平身后一人一声喝叱,上前几步,止住了冲上来的小兵,举起宫中腰牌,表明身份。
那军官一转头,马鞭指向那几个尚书府侍卫,“把他们拿下!”
那四人也忙表明身份,出示腰牌。
这下只剩下我躺在中间,那军官低下头来,喝道:“把他拿下!”
几个小兵冲上来把我横拖倒曳过去,横担在一匹马上。
事起仓促,黑衣太平纹风不动,那几个尚书府的人目瞪口呆,刚才说话那人忙道:“军爷,这是四年前在京城中杀害齐尚书府小公子的凶手,尚书大人有令,我们须得将他带回府去。”
那军官大声道:“哦,既然是杀人凶手,又在京里犯的案,正好该归我顺天府管辖,你们回去请尚书大人不必担心,下官这就将凶手辑拿归案,打入天牢,我们府尹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就放心吧!”大手一挥,“收队!”
一群人马掉转队伍向回走去,我伏在马上,勉强抬起头看了看那几个又气又不甘心的尚书府侍卫,心下庆幸,带到顺天府大牢还不一定就死,落到他们手里却肯定活不过今晚了。
却不知黑衣太平为什么放了我走,不追究我闯宫的事了么?这样最好,一人做事一人当,省得连累父母家人。
随着马背一起一伏,我失去了知觉。
2006…6…28 2:25:00 雨打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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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水一滴一滴地滴在我脸上。
想挪动一下身子,却感到全身一种撕裂般的巨痛。呻吟一声,我半睁开眼来。
说是半睁开,因为头脸、眼睛都肿起来了,只能睁开一条逢。
“小……?”
我吓了一跳,这个几乎听不清楚的沙哑声音是我的吗?
眼前一张清秀的脸,正是小悠,像无数次我打架受伤回来后一样,小悠正守在我身边,不同的是这次他把我的头抱在他怀里,再不同的是这次我动都动不了。
“醒了?要不要喝粥?”小悠低低地问,轻轻地抹了抹我的脸。
居然又是这句话,我无声地笑了起来,实在有气无力,拼命地“嗯”出了一声表示同意。
他端过一只小碗来,凑到我嘴边,这次的粥不是温热正好的,已经凉透了。
“对不起,我已经来了大半天,你总也不醒……”
“好……”我艰难地咽下一口,比平时稀多了,应该是为了让我好下咽,仍然是飘着淡淡桂花香味的糯米粥……
好小悠……
一碗粥喂了半天才吃完,我丧气地把头向后一靠,小悠忙扶稳我,问道:“累了?”
身上无处不痛,虽说这几年找人打架也没少受过伤,但以这次为最,内伤加上外伤,要不是我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将,早就挂了,对于这一点,我还是有点得意的。
“你啊!自己命不要了也不要这样吓人嘛!”小悠轻轻把我的头放在他腿上,让我身体放平些。
感觉一下,除了内伤暂时无法治愈以外,身上各处伤口已经全部包扎上药过了,小悠做这事早就驾轻就熟,在我身上历练多年,治疗外伤已是一把好手。
“呵……”我想笑,却只发出一点破碎的声音。
小悠定定地望着我,我又道:“哭……”
向来镇定自若的小悠居然哭了耶!而且自己都没发现,一滴泪水就挂在他下巴上,那么刚才滴在我脸上的“雨”也是小悠的眼泪喽?
小悠居然会哭,我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他哭了呢!
抬手抹了一把脸,小悠的脸难得红了一点。
“你差一点点就跟着黑白无常走了,夫人在家哭得晕了过去,现在还不知醒没醒呢。”小悠道,难得加上了一点恶狠狠的语气。
“差……多少?”
“半寸!”小悠再也顾不得十几年如一日的玉树临风,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八月十五月亮正明的时候喝醉了酒去闯皇城,还穿着一身白衣服!你脑子让狗吃啦!比猪还笨!!比驴还蠢!!!想找死也别在京里找啊!你知不知道老爷为了保你恨不得倾家荡产!!夫人为你哭得肝肠寸断呐——”
“……”如果他说这番话是想让我愧疚无比,那他是达到目的了,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深深觉得对不起双亲。
血气上涌,我“哇”地吐出一口血,小悠一下子停住口,麻利地用布巾抹干净我的嘴边,手按在我胸前檀中||||穴上,缓缓地输入内力。
这一连串动作都是出于本能,是我们多年相处的条件反射。
他的手微微有点颤抖,内力却很平缓地注入我的胸中,一股热力缓缓游动,虽然还不能全部打通受损的经络,却已经让我舒服了好多。
小悠的内力又进步了呢,我赞叹地想,看看他依然铁青的脸,没敢开口夸他。
“粥……”
小悠输送内力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