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卫突然就往诚揍了过去。面对这出其不意的变化,诚翻了个筋斗,倒在桌子上。
“阿锵!”
卫逼近诚,还想继续动手。
“请不要这样!您这是干什么!?”
“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的事,请老师不要管!”
“不可以!我是他的导师。大场同学是我的学生!”
“是啊!你这个暴力家长,不要太过分了!”
诚扭曲着脸站了起来。
“你这个畜牲!竟然敢无故跷了三天课!老子苦口婆心讲了那么多,你还不懂!?”
卫说着抓住诚的衣领。
“大场先生!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啦!”
“你到底要堕落到什么地步!?”
卫又抡起了拳头。千寻见状立刻过来阻止,但却被卫的手肘打到了。
只见她捂着脸蹲了下去。
“你……看你做的好事!笨蛋!”夏美惊叫道。
“啊!老师,真是对不起!”
“现在道歉又有什么用!?”
“我不要紧。”
千寻低着头,和诚一起上了二楼。
夏美一边烧着热水,一边对卫说道:
“你简直像只疯狗一样乱咬人,应该用把锁把你锁起来才对!”
“我不是故意的。”
“还好是森田老师,如果遇上了一个大惊小怪爱计较的女人,你就等着挨告吧!到时候这家店光是抵做赔偿金都不够。要知道,女人的脸蛋可是很昂贵的。”
“哦……”
夏美对着二楼的千寻说道:
“老师!茶泡好了!”
在二楼的房间里,诚正坐在桌子前。站在他身后的千寻说道:“你还好吧?你爸爸那一拳打得好重。不过,那是因为他太关心你了。有时候打在儿身痛在爹心啊!你们要彼此忍让一下。”
诚面向着桌子,点了点头。
“大场同学。这是我第一次担任导师,有很多事情我也没有把握,可是,我很努力想做好。所以,你也要加油,好好到学校来上课,好不好?我会对学校说你是感冒不舒服。明天……不,如果觉得勉强,就后天到校好了。哎,我也不喜欢这样受到限制,可是……我会等你来。”
诚又点了点头。
“那么,我要回去了。”
千寻打开门,正要走出房间。这时候诚开口说道。“我……。”
千寻回头看着他。
“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
千寻无法理解诚想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他的眼睛。
夜晚的街道非常静寂。卫送千寻走向车站。两人并肩走着,亮着大灯的计程车越过他们,快速向前行驶。
“刚才实在是很抱歉。”
“啊,没关系,真的已经没事了。”
“明天我一定会带他去。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会让他去上学。”
“大场先生,不要那么着急,慢慢来……”
“怎么能慢慢来?老师他好不容易才进修和的。如果再让他这样跷课,一定会落后别人很多。”
“不会的,他在功课方面……”
“功课很快就会被追上的。不但会被追上,最后一定会被追过的!”
沉默的千寻偷瞄了一下卫的侧脸。
“我以前打成棒的时候也是这样。”
“怎么说……”
“当时我因为受伤休息了半年,白白浪费了一个球季的时间。当我归队时,大学要让球队活力再现也有关系。总之从那之后,我就成了一名代打球员,但因无法及时击出安打,便愈来愈没有上场的机会。最后就被当成废物了。”
“是这样啊!”
“淘汰的速度可是很快的,落后只是一瞬间的事,所以,明天我非带他去不可。”
千寻没有办法再说些什么了。
第二天早上,卫拉着诚的手臂,勉强把他拉去了学校。其他的学生们都惊讶地看着这对奇怪的父子。
诚铁青着脸,表情十分僵硬。
卫把诚拉进教室。
“赶快进来!”
诚低着头,被推着走向自己的座位。裕次等人的嘴角微微泛起笑意,用冰冷的眼神观察着他。站在教室门口的卫突然开始说话了。
“各位同学,我是大场诚的父亲。请各位好好跟我儿子相处。请各位多多关照。”
诚的脸色苍白,肩膀微微地颤抖着。留加背对着诚的父亲,继续看他的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小说。看着印在书本上那些细细的字体,留加的心里悄悄地萌发出憎恨的幼苗。他对自己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对诚敞开心门,对他萌生……可以说是爱意一事,感到极端的悔恨。
手上绑着绷带的和彦,从铁青着脸的诚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以前的他就是这样被打垮、被嘲笑,连最后一丝的自尊都被践踏蹂躏得一文不值的。和彦终于在诚的身上看到前一阵子自己的丑态。他跟留加一样憎恨着诚。可是在他的憎恨之中,有一半以上掺杂着恐惧的感觉。
裕次走近铁青着脸,坐在椅子上浑身颤抖的诚,模仿着卫的声音说道:“我是大场诚的父亲。”
哲雄接着说着;
“请好好相处。”
“今后请多多关照。”俊平说道。
诚的颤抖愈来愈厉害。
和彦走上来瞄着诚,不屑地笑着说道:
“真是奇怪了,竟然在发抖耶!”
不断地颤抖着的诚突然站了起来。
留加阖上小说,回头看着诚。
诚飞快地冲出了教室。当他跑到走廊上时,正巧千寻和悦男谈着话走了过来。
“大场同学……”
诚看了两人一眼,随即快速地擦身而过,好像不想让他们看到他的脸一样。千寻再度叫着:“大场同学!”
千寻着急地追了过去。诚穿着拖鞋,从后门跑出学校,就这样失去了行踪。
在神户的某个台地上,有一处安静的墓园。
诚穿着已经略显肮脏的制服,面无表情地出神站着。在他面前的墓碑上,刻有大幸江的名字,那是他亲生母亲的墓。在一阵漫无目标的狂奔之后,诚原本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是他突然想到了这座墓。一时之间,他非常想见见生母。风停了。
这个时候,一阵踩在沙子上的轻微脚步声慢慢接近了。诚回头一看,只见父亲卫一手提水桶,一手拿着花,慢慢走了过来。诚双眼无神地看着父亲,手指头因为心中有些怯懦而紧握着。卫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诚的存在,在他身旁停了下来,然后从水桶里舀起水,默默地清扫起坟墓。
卫蹲下来,插上花、点上香,然后闭着眼睛合掌说道:“搭夜车来的?”
卫睁开眼睛仰视着儿子,说道:
“你这家伙真是乱来!身上没钱了吧?”
诚轻轻地点了点头。卫站了起来。
“想回原来的学校吗?我们再回到这边来生活吧!”
诚的泪水突然涌了上来,随即开始剧烈地呜咽着。卫抱住他的肩膀说道:“肚子饿了吧?我们去吃饭吧!”
然后父子俩来到一家杂菜饼店。
填饱了肚子之后,他们又去须磨水族馆看海豚表演。在这段时间内,诚那无神的双眼开始有了点活力。
接着,他们坐上了六甲的缆车,又在冷饮店吃了一大杯圣代。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父子俩偷偷溜进了附近的一座棒球场。
卫让诚拿着遗落在球场上的软式棒球踏上投手板,自己蹲在本垒,说道:“我只要空手就可以接住你的球。”
诚用力一丢,投出了一个直球。卫用他那双大手接住了球。
“不错!是个好球!相当有模有样哦!”
卫把球传回给诚。诚又投了一个直球。
“已经好久没有跟你这样练投接球了。以前我们常常玩的。”
卫站了起来。
“我会去。”
卫慢慢地朝投手板走去。
“我会去上学。”
卫默默地点了两三次头。
“如果马上把店收起来,那贷款怎么办?”
“这个……”
“爸爸在打球时不是常说吗?前一名打者被触身保送之后,就要等待内角球。”
“嗯……”
“我不再逃避了,我会去上学。因为我是爸爸的儿子,我会去上学!”
黑暗中,有人从另一头怒吼着:不可以随便进来!大溉是管理员吧!父子俩急忙跑了起来,使尽全力不停地跑着。
好不容易,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早上。卫正在准备店里的事情,诚走了出来。
“我去上学了。”
夏美精神奕奕地回应:
“路上小心!”
“爸爸,我走了。”
卫有些难为情地回答:
“哦!”
诚又回头看了一下父母,然后才慢慢地跨出步伐。
到了学校,千寻在走廊上看到了诚。
“老师早!”
千寻高兴地回应了一声:
“早!”
诚一走进教室,原本喧闹不已的同学们顿时安静了下来。诚对同学们道了声早,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留加背对着他看着小说,和彦则紧紧握着手中的英语单字卡。和彦原本认为,在遭受那么严重的挫折之后,诚应该已经被打垮了才对,没想到他竟然还若无其事地来上学。和彦不禁怀疑,诚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神经?
当天上体育课时,宫崎仍然故意找诚的麻烦。当天上的是篮球课,宫崎很有技巧的不停把球往左右丢去,命令诚去把球接住。诚浑身汗水,拼着命不断飞奔去截球。可是最后终于不支倒地了。
下了课,宫崎又把诚带到体育馆仓库去。他用力地往诚的肚子砸去,又忿恨地对着因痛苦而扭曲着脸的诚说道:“你想害我被解聘!?你想藉着拒绝上学,捏造我体罚学生的事实!?”
宫崎再次把球砸向诚的肚子。
“休学吧!像你这种堕落的学生干脆休学算了!我会让你休学的,我有这样的权限。以后我照样会彻底执行我的严格训练,一直到你休学为止!”
宫崎一离开仓库,诚就无力地当场蹲了下来。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杀死的——他那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脑袋这样想着。
放学后,诚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时,突然被一群人围住。裕次、俊平、哲雄以及和彦,都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到屋顶上来一下!”
和彦说完,众人就抓住诚的手臂。就这样,诚被他们拖着,强行拉往屋顶上。
这时候,老师们也都各自准备回家。悦男隔着桌子对千寻说道:“这样实在太好了。”
“嗯,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悦男站了起来,说道:
“我也是。如果你心情不好,我就吃不到你煮的东西了。”
“啊,那么今天晚上,我就拿出看家本领,好好招待你一餐吧!”
“我求之不得呢!”
“就这么决定了!”
悦男独自走出办公室,朝另一栋建筑物走去。在楼梯口,他看到诚被抓住臂膀拖往屋顶。悦男急忙跑下楼梯,快速冲回社会科资料室。他立刻从抽屉里取出相机,把焦距对准对面建筑物的屋顶。被裕次等人包围住的诚,正好就在相机的取景窗当中。
留加正在屋顶上等着,而诚被带到他的前面。
“留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留加别开了脸,和彦则说道:
“住口!”
“那张照片真的不是我弄的。”
“我叫你住口!”和彦说道。
留加用手戳着诚的头,一面指示裕次等人:
“把他的袖子卷起来!”
然后,他们强行松开诚的袖扣,卷起他的袖子。
“你们干什么?……”
留加从口袋里拿出针筒。
诚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和彦怔怔地说道:
“就这么办吧!像对付兔子一样。”
诚的手臂仍然被压制住,他看着留加,问道:
“抽兔子血的竟然是你!?”
面无表情的留加并没有回答。
“你疯了!”
留加慢慢走近诚。
“不要!住手……”
留加把针筒凑近诚的手臂。
“不要!”
这时候,裕次突然说话了。
“喂……”
和裕次相对而视的哲雄也说道:
“玩真的?”
“不是吓吓他而已吗……”俊平问道。
可是和彦却歇斯底里地对大家叫道:
“动手吧!动手吧!”
诚开始剧烈地颤抖。
“救命呀……”
和彦定定地看着诚。
“你就像兔子,一只没有抵抗能力的兔子。”
留加把针筒拿得更近诚的手臂,可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停下来了。裕次等人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为什么停下来了?”
和彦讶异地看着留加。
“不行……我做不到……”
和彦啧了一声,把留加手上的针筒拿了过来,并说道:“没想到你们竟然这么懦弱。”
说着,和彦接手留加末完成的工作,再次把针筒逼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