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瞪着他,瞪着他唇边那一抹笑容和眼底的一丝狡黠,我并不说话,更不会去问他,直觉和经验都告诉我,他一定会说出一个让我当场跳起来的计划!
他微笑得更迷人,“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投资控股了SUN信息传播有限公司。”
我瞪着他,努力控制着我扑上去揍人的冲动,SUN,那是我上班的地方!我已经在那儿上班六年半了!
7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瞪着他,不懂他为什么要如此彻底地侵入我的生活,我的世界。
他不说话,只是微笑,眼光柔如春水。
“因为,我想与你有更多的牵绊联系。”醉意半酣时,他低低地说,“在你还不能接受我之前。”
拿着简单必须的行李,我仓皇逃离了属于我的小小房间,房间的沙发上,还有一个宿醉未醒的他。说起来好笑,他喜欢喝酒,而我不喜欢酒精的味道,但是,他的酒量永远撑不过第四杯,心不在焉皱眉喝酒的我却能够千杯不醉。
直接去公司丢下我的辞呈,我的目的地是本城新建的气派机场,我要离开这个城市,哪怕只有几天。
要逃开霍亦纶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也许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这一点,但是,无论如何,我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不顾身份脸面的事!虽然真实的他做事向来是相当不顾前不顾后乱七八糟到极点的,但会疯狂到这种地步也足以教我跌破眼镜的了。
“祝风奇!你不能这样抛弃我一走了之!”整个侯机楼大厅里的上千道目光都集中到了大喊大叫的他和他大喊大叫的对象——我的身上,他这个始作俑者叫得一脸理直气壮,而没天理的是,我这个倒霉的受害者却面红耳赤到只差找个地洞钻下去。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先生,我想,您是认错人了。”再三宁定心神,我总算还知道自己这会儿该说什么才能稍微挽救一下我已经千疮百孔的名声。
“我没有认错人!”他稍稍放低了声音,但那声音仍然能让方圆三尺内的每一只好奇的耳朵听个清清楚楚,“风,有什么事就说,我们俩还有什么不好商量的,何必从我的身边逃走呢?害得我起床时都找不到你。”
我本来已经涨大了三圈的脑袋仿佛又大了三圈,根本不敢去看周围人群的眼神,我狠狠地瞪着他,哆嗦着嘴唇几乎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话来,“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一时之间,我似乎只能想出这句话来捍卫我的声名。用尽全力推开他,我拔腿就朝停机坪奔去,差点把检票的工作人员也给撞倒。
我顺利地通过了检票通道,他没有追上来,因为他被我那一推推到了地板上,一时半会还爬不起来。
坐在飞机舷窗旁,怔怔望着窗外的苍茫云海,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更不知道我……在想谁。
那个被我狼狈地丢在了我离开的那个城市的男人啊,他……是不是从来没被任何人丢下过?是不是从来没被任何人忽略放弃过?是不是因为这,他……才这样锲而不舍地追着我逼着我?
做一个人……或许是最难的一种职业?尤其是,在面对着一个你爱过,你恨过,你不想见却偏偏杵在你面前阴魂不散的人,你明明知道他是一时兴起,他是在逗弄你而已,你明明知道的,他过去不,现在不,未来更不会爱你……你的理智会告诉你,最安全莫过于让他对你失去兴趣,最快的方法莫过于让自己变得平淡无奇。
但是……我的叹息化成了唇边扬起的苦笑一抹,怎么样才是平淡?如何才能无奇到让他和我两两相忘?有没有一本书,一个人能告诉我具体的方法和分寸?
爱一个人,恨一个人,都是自己的事;爱一个人还说出口就是两个人的事;对自己说“爱已成往事”是自己的事,要让曾经爱过的人相信自己对他已无当年的感觉却是两个人的事;骗自己是自己的事,要不着痕迹地骗过他是两个人的事。世界上最好的计算机,最先进的程序,都算不出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天上的所有神祗都解不开算不准一个情劫。
“春心莫与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哪怕只有一寸的相思,都注定成灰,那……我的心要成灰多少,才算完此情劫?
8
抬眼瞥见杵在检验通道口的高大身影时,很奇怪的,我居然完全不觉得惊讶,仿佛,那个人在那个地方出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嗨,风!”他也发现了我,满脸的兴高采烈几乎象个终于等到了礼物的孩子。
“你来的正好,我有话跟你说。”我望着他,淡淡地回答。于是,半个小时后,我们已经面对面地坐到了机场附设的餐厅里。
“风,你想说什么?”他热切地望着我,黑眸闪着亮晶晶的光。
“你玩够了吗?霍亦纶?”我深深地看着他的眼,心平气和地说,“你已经成功地彻底颠覆了我的生活,现在可以收手了吗?不管我们过去有过什么,不管我过去是不是侮辱了你的完美人生,那些都过去了不是吗?你还想玩什么?我真的很有趣吗?还是,这种恶劣游戏真的很好玩?”
亮晶晶的光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他垂下长长的睫毛,低低地说,“风,我没有在玩游戏,我是认真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绝对绝对不是在玩游戏。”
他的声音里有着不容错认的认真,就是这份认真让我不能不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来,我不恨他,我真的不恨他怪他,我怨的是我自己,我太容易陷入自己的感觉了,他明明是个超级玩家,他明明从不认真,我却一再欺骗自己说他是认真的,譬如现在。
“霍亦纶,我知道你是认真的,认真的玩每一个游戏,你玩每一个游戏时都是认真的,你对你的任何游戏对象都是认真的,无论你的游戏对象是工作、学习或是人。但是,游戏很快就会结束的。现在,它已经结束了。”我苦笑,真的,他永远也不知道一件事——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他一样玩得起游戏,至少,我就玩不起。
他的眼睛瞪大了,“风!”他大叫着我的名字,神情紧张,“我从来没把你当作一个游戏对象!你一定要知道这一点,你可以感觉得出的对不对?我对你是不同的,你过去不是知道的吗?”
我只能继续微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你对我不是你自以为的不同,我的人生会简单的多。”而不是现在的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腕,仿佛是要把我拉过去,又象是要阻止我离开,他开口,声音微微带着颤抖,“风……我对你是不同的,一直都是不同的,你……你以前会向我告白……不是因为我对你……”
“住口!”我断喝一声,截断了所有他还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深吸一口气,我决定快刀斩乱麻,“对,我以前是向你告白过,不过,那时你就拒绝了我不是吗?所以,这件事请你以后不要再提了。”贸贸然地向他告白,也许是我这一生所做的最大错事,虽然,如果时光倒流,我可能还是会这么做。
“风……你要知道,我们那时候都只有二十二岁,从来没有男人向我告白过……”他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而与此相反的是,他握着我的手的力道却越来越大。
“我知道。”我微笑着,连我自己都佩服我控制脸部肌肉的能力,“我知道,你那时就说过了,你是个正常人。你只是把我当朋友,完全没想过这样荒谬的事,如果你事先想到的话,你一定会离我远远的。对不起,我那时也太年轻,不知道三思而后行。现在,我想我们可以分手了吧?这一切,开始时就是一个错误,让我们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结束,不好么?”
“不好!不好!!不好!!!”他握着我的力道变得那么大,以致我有了手腕即将断折的感觉,但另一方面,他的眼神却狂乱而痛苦,竟让我的胸口隐隐发痛,“不可以!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你说啊!我那时候太年轻,太骄傲,我没有发觉我也喜欢你,这是不可饶恕的吗?我不要和你分手!”他激烈地摇着我的手,黑瞳深处闪烁着令人眩惑的光芒,“我们……我们都没有正式开始过……”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竟带着些微的哽咽,“我知道是我不对,我没有好好地对待你,可是……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无赖,非要我自己招认才肯罢休呢?”
我瞪着他,一阵一阵热潮扑上脸颊,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夸张,但我控制不住,我从来没有听过比这更莫名其妙颠倒是非的指控了,我无赖?我狠心?到底是谁无赖谁狠心啊?恨恨地瞪着他那张无辜沮丧到极点的脸,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话都被他一个人说去了,他又是大叫又是哽咽,生生把倒霉的我弄得象个负心汉,他倒成了可怜的受害者,而且,最教人生气的是,我的心脏竟不争气地因他这几句乱七八糟的话跳得没有分寸,“砰砰砰”的声音,可能连他都听到了吧?
可是,他却似乎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一般,自顾自一个人絮絮叨叨下去,“我从来没有那么狼狈那么丢脸过,请你吃饭被你打了一个耳光,请你喝酒被你家的门欺负,去机场追你被你推得仰天跌一跤当众出丑,好不容易追上你又立刻被你抛弃……我霍亦纶什么时候对人这么低声下气过?从来都是人家……”他慌忙掩住口,一双黑眸小心翼翼地望着我,似乎是在揣测我是否注意到他未说完的话。
我当然注意到了,而且,我完全知道他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对,从来都是人家黏上你霍公子的,包括我在内是不是?”我微笑着望着他,为他的狼狈和窘迫而感到恶意的愉快。
“风……”他哀求地望着我。
“我要走了!”趁他不防备,我甩开他的手,起身就往外走。哼,这个自大狂!这个花花公子!他以为他是谁?告白道歉还不忘炫耀一下他的辉煌战绩!本来我还有点愧疚让他连连受伤呢,现在……哼哼……
我管他去死!
“风……风……你等等我啊……”
听着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和大呼小叫的声音,我的唇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偷偷扬起……
他说了,他喜欢我……
尾声
“你是说,当年我要是厚着脸皮多告白几次你就会同意了?”
“当然,我毕竟是喜欢你的啊,虽然我自己都不太明白。不过,如果你缠着我,我肯定是会心软的。你想,我也不过牺牲形象死缠滥打了三天,你还不是同意了?”
“你……霍亦纶……你在说什么鬼话?难道你觉得我原谅你原谅得太快?”
“没有没有……我哪敢?我的意思是说,你又善良又宽容,你的胸怀象大海一样宽广,你的心灵象圣母一样善良……哎哟,你干嘛打我?”
“我叫你胡说八道!”
注:终于写完了,呼……(如释重负)
咦?大家认为祝风奇原谅霍亦纶的速度太快?大家喜欢看两个明明相爱的聪明人互相折磨来折磨去,最好还能有跳崖啊,车祸啊之类的惊险镜头?这个……那个……还是饶了他们两个吧,幸福来得越早越好不是吗?
而且,(低声)最重要的理由是,说好今天结束的,希音已经没有时间磨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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